温颐之与外界的联系被彻底掐断了。 她知道,没希望了。 那个传信的哑女消失了。而新来的两个,眼神更空,看得更紧。 她坐在窗边,一动不动。 就在暮色四合时,院门外传来了那沉稳熟悉的脚步声。 是景云珩。 他独自一人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食盒与棋具。 新换的哑女立刻无声跪伏在地。 他看着温颐之:“看来凌风的话,你听进去了。” 温颐之站起来,脚镣作响。 “王爷大概是来看看,我死了心没有?”温颐之的声音不卑不亢。 景云珩置若罔闻,在石桌前摆开棋具与酒菜。 “陪孤手谈一局。” 棋局,亦是心局。 温颐之这次没保留。 她拈起白子,目光锐利。 开局依旧常规,但进入中盘,厮杀顿起。 她棋子落得又快又狠,专攻他的弱点。 景云珩防守严密。 温颐之便更是不再保守,棋风变得更加凌厉诡谲,弃子、设伏、强杀,将‘天功院’的术数推演之精妙融入棋路,攻势如潮。 景云珩则每每在她以为得手之际,总能以她未曾预料的角度化解,甚至反将她一军。 棋盘上杀得难分难解。 她进攻,他就化解。 她设陷阱,他就绕开。 温颐之占了左上角。景云珩抢了右下角。 谁也没法彻底赢。 两人落子越来越慢,每一次抬手都似有千钧之重。 景云珩拈着一枚黑子,并未落下,而是提起酒壶,将两只玉杯斟满。 “你的棋,比初见时,更决绝了。”他推过一杯酒。 温颐之盯着棋盘,没有碰酒杯。“困兽之斗,自然要倾尽全力。” “是棋如人,”景云珩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还是人如棋?” 他抿了一口酒,缓缓道:“你看这棋盘之上,黑白分明,看似你死我活。可若跳脱出去看,这纠缠厮杀的格局本身,是否也是一种……共生?” “黑与白,其实分不开。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他看向她: “太子给你地方待,你帮他办事。他用你的脑子,你借他的势力查真相。” “这对局之中的黑子与白子,又何尝不是互相利用。” 温颐之执棋的手指微微一滞。 “你守着这个局面,是因为感恩?还是因为……”他顿了顿,“怕局面破了,发现一无所获?” 这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温颐之心里最怕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院门外停下。 凌风的声音隔着门响起,带着一丝紧绷:“王爷,有客至,言有要事,需即刻面禀。” 景云珩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指尖的黑子随手被他抛回了棋罐子。 他看着温颐之,目光深沉。 “看来,今夜只能到此为止了。” 温颐之抬眼,与他目光相撞。 棋未终局,话未尽意,但这场交锋,同样点到为止。 “此局,”景云珩站起身,扫过那胜负未分的棋盘,“暂且记下。” 他转身离去,衣袂带风。 走到院门口,他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话,随风飘来: “棋子觉得自己在局里挣扎。却不知道,执子之人,可能也在别人的局里。” “温先生,不妨好生思量。” 院门合拢。 温颐之独自坐在石凳上,良久未动。 她低头,看着棋盘上那盘残局。 黑白纠缠,势均力敌。 谁也奈何不了谁。 分不出胜负。 她伸出手,把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最中间的天元位。 又端起了那杯一直没动的酒,一口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