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命阁的杀手。

      景是天命阁的阁主。

      当我为景完成一百个任务，欢喜地去找他。

      却见到，除了我，平时从不让女人近身的他，和小师妹缠绵在榻。

      这一刻，我决定离开天命阁，离开景。

      可当他知道我要离开时，让我替他完成最后一个任务，让我杀了淮。

      淮是他的死对头，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答应了。

      后来，我和淮相爱了，他却疯了一般要我回到他身边。

      1

      我十岁的时候父母双亡，被天命阁的阁主收养。

      记得那一年，我蹲在爹娘的身体旁，大雪快要将我幼小的身体掩埋。

      是他忽然出现，将我带走。

      后来我知道，他叫景，并且只让我叫他景，其他人都只能叫他阁主。

      十年的时间，景将我培养成了闻名天下的杀手。

      只要我出手的任务，全部都是零失败。

      景因此也对我另眼相待，我是他这十年来， 唯一能近身的女人。

      他会在刚开始训练到奔溃大哭时对我说：「小青，不行就算了，我可以再找别的人。」

      我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从此我再没哭过，再苦再累都咬牙坚持，十年如一日地训练。

      第一次帮景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时他对我说：「小青，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杀手，也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他也经常会看着我发呆，也经常会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直觉得，景对我肯定也是有感情的，直到现在……

      今天，我刚完成了一百个任务回来，欣喜地跑过来告诉他，也准备告诉他我喜欢他。

      闻到屋内熟悉的檀香味的同时，也看到他正搂着阁里最小的师妹，两人在卧缠绵悱恻，声音传了出来。

      小师妹搂着他脖子，  「阁主，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青姐呢。」

      我一时不知该有何反应。

      接下来景的话才更让我如遭雷击。

      「她？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

      「而且她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哪像你这么让我爱不释手呢？」

      「阁主，可是你一直以来对青姐最上心了，也最关心青姐，你真的只是把她当棋子吗？」

      「怎么？你是吃醋了？」

      「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杀手，我不对她上心些又怎么让她死心塌地为我办事呢？」

      两人调情，却一直拿我在打趣。

      后面这句话，更是让我彻底死心。

      曾经闻到便觉得安稳舒心的檀香，此时觉得格外刺鼻。

      我拼命朝天睁着眼睛，才能忍住没让泪水夺眶而出。

      我在心里发过誓的，此生再也不会流泪，同时也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现我已为他完成了一百个超难任务，他养我长大的恩情也算是还清，我也是时候走离开天命阁了。

      从前没有离开的打算，是因为他。

      现在想离开了，也是因为他。

      「青姐，你怎么在这？」

      我转身离开，迎面来了两人，他们恰好抬着热水过来……

      他们喊我的声音，景在里面肯定能听见，他或许能想到我已经听见了他和小师妹说的话。

      「嗯，我想来向阁主汇报任务结果的，没想到阁主在忙，我就先不打扰阁主了。」

      我绕过抬着热水的两人，撂下话后落荒而逃。

      不知道景知道我听见了那些话会有什么反应。

      或许不会有任何反应吧，毕竟我对他来说只是一颗棋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我也无法面对他知道后，不在乎的态度，说明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

      所以，我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杀手。

      从我这几年完成任务的数量和质量来说，确实是。

      但我作为一名杀手，最不合格的地方，就是爱上了那个将我变成杀手的男人。

      2

      我回到自己的清雅苑，再一次没忍住红了眼眶。

      清雅苑是整个天命阁里，除了景的青竹院之外，最好的一间院子。

      景让我搬到清雅苑时说的话还绕在我的脑海：

      「小青，除了你，整个天命阁再没人有资格能住进清雅苑了。」

      「青姐，你怎么了？」

      「眼睛怎么这么红，是谁欺负你了吗？」

      小影小跑过来，十分担心地看着我。

      小影是景给我的人，日常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已经跟了我七年。

      「小影，如果我要离开这里的话，你怎么办？」

      我是想把小影带走的，只是不知道小影愿不愿意。

      她说到底还是天命阁的人，万一她不愿意离开呢？

      「青姐，你为什么要离开啊？」

      「是要搬去别的院子吗？清雅苑已经是天命阁最好的院子了啊！」

      小影一点没往我准备离开天命阁的方面去想。

      也是，我十年来，为了天命阁命都可以不要，没人会怀疑我对天命阁的忠心。

      根本没人会觉得，我会主动离开天命阁。

      「我要离开天命阁。」

      我还是告诉小影。

      「什么？青姐你要离开天命阁？为什么啊！」

      小影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就是忽然想离开了。」

      「你愿意和我走吗？」

      我问道。

      「我……这有些太突然了。」

      小影没有直接答应我，我理解她需要时间考虑。

      「那你想一下，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不管小影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也都理解。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想好了就告诉我。」

      说完，我回到房间躺下，我是真的累了。

      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我的眼角滑下。

      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时隔十年，我再一次在心里发誓。

      前十年，我做的很好，这一次，我一定会做的更好。

      这十年，我都是在为景而活。

      往后的十年，我也该为自己活了。

      或许我是真的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青姐，阁主让你过去一趟。」

      才走出屋子，发现小影不在，而是景院子里的人。

      我点头应下：「好，我洗把脸就过去。」

      景让我过去会是因为什么事呢？

      会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他会怎么和我说……

      我的脑子里一下子思绪万千，但我不会像昨天那样继续逃避。

      本来也已经决定离开，总要告诉他的，或许今天就是一个机会。

      3

      「来了。」

      我来到青竹院，景正慵懒地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

      「帮我揉一揉吧。」

      「男女有别，还是让小师妹给你揉吧。」

      我拒绝了。

      从前，景就很喜欢我给他捏捏肩，揉一揉太阳穴，他说只有我的手法让他最舒服。

      景眼睛都没抬：「听说你要走？」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心随着他的话忽地一惊。

      是小影……

      我要离开的事，只有昨天和小影说过，再没和任何人提起。

      这一刻，我悲从心起，也觉得自己要离开天命阁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待小影如亲姐妹一般，虽然知道她是天命阁的人，但总觉得人相处久了肯定是会有感情的。

      是我想太多了……

      「嗯，我已经为你完成了一百个任务，足够偿还这些年你养我长大的恩情了吧？」

      也罢，我本来过来也是想告诉景我要走的。

      「不够。」

      「再帮我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可景也一点也没挽留我……

      挺好的，这样我也能安心地走。

      「去刺杀淮。」

      「提着他的项上人头来见我，你就可以离开天命阁了。」

      刺杀淮？

      淮是天元阁的阁主，亦是景最大的死对头，两人这些年都斗得不死不休，淮身边的守卫十分森严……

      基本上可以说，这是一个有去无回的任务。

      「如果你说不离开天命阁了，这个任务就可以当……」

      「我去刺杀淮！」

      我直接打断了景。

      我去意已决，回不来也好，就当把我这条命还给他，也无不可，只要能彻底离开他。

      景抿了抿唇，沉默地看着我。

      「我会提着淮的项上人头来见你，让你放我离开！」

      说完，我果断地转身离开。

      「阁主，您真的要让青姐就这么走了吗？」

      「只要您开口让青姐留下，青姐肯定会留下的。」

      还没完全离开院子时，还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本来我培养她就是为了让她去刺杀淮，现在她要走，就让她提前完成这个任务吧。」

      「只要她完成了这个任务，我留着她也没别的用了。」

      景最后说的这几句话，如凌冽的寒风再一次刺痛了我。

      我的身子猛地趔趄了一下，快步回到清雅苑收拾东西。

      「青姐，你这就要走了吗？」

      小影欲言又止。

      「不是。」我语气淡淡。

      「那这是……」小影更疑惑了。

      「帮阁主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小影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去刺杀淮？」

      她竟然直接就猜到了！

      看来，她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景的计划的，一直被景安排潜伏在我身边。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小影却忽然跪在地上：

      「青姐，只要你和阁主说你不离开，阁主不会让你去的，你现在去就相当于送死啊」

      「我去意已决。」

      我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小影待我也不全是虚情假意。

      「起来吧，你以后就自己保重吧，我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青姐！」

      我收拾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命阁。

      4

      我背着自己的包袱，下山后，意外觉得心里很畅快。

      山林间的空气，都比平时让我觉得更加清新。

      包袱里，都是些对我来说一些重要的物件，平时出任务我不会带这些。

      这一次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还回得来，便都带上了，在天命阁，我便再没了牵挂。

      十年前，我被景带回来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这条路还和从前一样，却又不一样。

      那时候，小小的我被景抱在怀中，我仰望着他。

      他的面部轮廓犹如雕塑般完美，直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彰显着冷峻，却透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

      到了天命阁，所有人都惊讶景抱着一女孩回来，并且十分紧张，请来大夫给我看病。

      我在大雪里冻了太久，说我寿命有损，特别是冬天，若不好好养着，活不了几年。

      景说：「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也确实做到了。

      每到了冬天，我屋子里的地龙烧的是最热的，景也不会让我冬天出去执行任务。

      记得有一年冬天，有一个对景来说至关重要的任务，几乎派出了阁里所有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即便如此，景还是让所有人都瞒着我。

      我也是偶然间听到阁里人偷偷讨论，这才得知。

      知晓后，我便偷跑出去，差点丢了半条命，为景完成了这个任务。

      也是从这一次之后，整个天命阁，无人能超越我在景心中的位置。

      即便那一次的代价很大，可我从来都不曾后悔。

      「青姐！」

      还差几步，就要走出天命阁的地界之时，一道亮丽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身回眸，「小师妹？」

      她找我做什么？

      「我总算是追上你了！」

      小师妹气喘吁吁，估计是一路跑过来的。

      她呼吸稍微平缓一些，忽然递给我一个木质的令牌。

      「这个给你。」

      令牌上雕刻的图案十分精致，是一只鸟俯瞰山河的样子。

      鸟刻的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令牌里飞出来似的。

      「这是？」

      我见过各个门派的令牌，却从未见过这个样式的。

      「你拿着这个，可以直接见到天元阁的阁主。」

      我没有伸手去接：「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猜。」

      小师妹俏皮地眨了眨眼，忽然上前将令牌塞入了我的怀里。

      「让你拿着就拿着。」

      我还是想还给她，她却早有此感，塞完就用轻功飞出去老远，迅速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我只好先收了下来，小师妹为什么会帮我呢？

      如果真的有用，能帮我减少很多麻烦。

      就能更快死于这个任务，不用拖太长时间。

      我从未觉得我能完成这个任务，就算能顺利见到淮，我能得手的概率，估计百分之一都不到。

      5

      「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从天命阁到天元阁，骑马也得半天的路程。

      今天肯定是已经无法赶到，我找了家客栈落脚，顺便吃点东西。

      将包袱放回房间，她在客栈一楼的大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碗面。

      「打扰一下姑娘，请问对面是否有人？」

      我等面上来时，对面忽然来了一人，抬头望去。

      心里不禁嘀咕，皮囊还怪好的，一点也不比景差，甚至比景还要好看几分。

      俊俏工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雪松味，还怪好闻的。

      「周围不是还有那么多空位吗？」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非要和我挤在一桌呢？

      「这里的风景比较好。」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转头看向了窗外。

      因这里地势偏僻，整个村子来往人都不多，周遭也都是些没什么生意的店。

      风景好在哪里？

      「客官，您的面好了。」

      我开始埋头吃面。

      但总感觉对面那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我的身上，让我觉得十分不自在。

      我不由地加快了吃面的速度，想着快些吃完回到自己房间去。

      「客官，您要的酒。」

      对面比景还要好看的公子，只叫了两壶酒。

      看来是个酒鬼。

      「姑娘，要不要来一杯？」

      俊俏公子忽然将其中一壶酒递给了我。

      我赶紧低头继续吃面，并没有搭理他。

      「我瞧姑娘眉间隐有愁绪，思墨云锁春山。」

      他却自顾自给我的杯子里倒了一杯。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饮下这杯酒，暂且抛下烦心的事，让自己自在开怀一次。」

      我的心猛地一颤，被他最后一句打动，让自己自在开怀一次。

      是啊，我去刺杀淮九死一生，不如在死之前，随心一次，让自己自在开怀一次。

      这样一想，我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姑娘可真猛啊！」

      俊俏公子傻眼了，紧接着又给我满了一杯。

      有这么俊俏一公子坐在眼前，倒也还算下酒。

      「来！我们干一杯！」

      我举起酒杯，鬼使神差地和他碰了一碰，随后再次一饮而尽。

      酒入喉肠，喉咙有些辣辣的，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酒可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姑娘，爽快！」

      后来，我们俩都喝尽兴了，喝到了月亮升起。

      对着月亮，喝到了后半夜。

      「别喝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我隐约记得，俊俏公子要送我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