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的眼里露出鄙视，“常氏也不是什么好人，李得旺和李得仁都是她的儿子，但她只疼李得仁，对李得旺是百般苛刻，秀秀嫁过来以后，她也是绪多刁难，只是她在人前又装出一副好婆婆的样子，别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才以为她对秀秀有多好，像这样的婆婆和大伯的话能信吗？”

      他的话徐冬儿只暂时只做保留，她问王顺，“若秀秀没有跟人私奔，她现在会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常氏把她藏到哪了，起初我以为常氏将她藏在地窖，我曾偷偷地到地窖去看过，没有找到她。”王顺很遗憾地道。

      看王顺眼中的流露，徐冬儿觉得他对何秀秀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路见不平，还包含了爱慕之意。

      “我听何秀秀的嫂子说，何秀秀与她相公一直想要孩子，但是没能要上，若是她与相公有个孩子就好了。”徐冬儿悠悠地来了一句。

      王顺的下颔动了动，“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么晓得，你们若要再见到何母，告诉她，不管秀秀身在何处，我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

      王顺这么笃定何秀秀会没事，难不成何秀秀离开罗秀村，里面也有他的事？

      不过试想何秀秀一个弱女子，又身怀八甲，要从罗秀村到县上的码头，没有人的帮忙，似乎不大可能。

      他们来罗秀村，只是想弄清殓房女尸的身份，看王顺没有想要继续说的意思，徐冬儿放出了大招，“实不相瞒，我们来的路上听说，十天前，有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死在了一艘商船上，因为那艘商船曾经在民县的码头停靠过，船主听说我们要往罗秀村，就让我们帮忙打听，想找到她的家人，以免她的尸体流落异乡。”

      王顺的手一颤，手中的梭子差点落地，他动了动嘴唇，“那名孕妇多大年纪，可有什么特征，我得空帮忙打听打听。”

      “大概二十出头，死了大概有四、五天，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足月，是个女孩，不过很可惜，没能生下来。”徐冬儿很平静地道，“尸体已经腐烂，能看到的体表特征不多，只知道她的右耳垂有一颗红痣。”

      王顺彻底破防了，他红着眼道，“这件事你们可有跟何母提过？”

      “那倒没有，何母也是做母亲的，怕是听不得这样的事。”

      “没问就好，若是可以，下次再见到她时，也不要说。”王顺的语气变得低沉。

      徐冬儿觉得时机合适，直接了当地问道，“你认识死者？”

      王顺的心里此时已经乱了，“你说的这些都跟秀秀的特征对得上，秀秀今年二十，右耳垂有颗明显的红痣，她怀胎也有十月，十天前是我把她送上了去往京城的商船。”

      “你为何要帮她？”

      “秀娘也是个可怜人，我原以为把她送出去，她会得条活路，没想到我害了她。”王顺的眼睛变得湿润。

      到了这个时候，王顺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他说起了关于何秀秀在相公死后的遭遇。

      何秀秀的相公死后没多久，何秀秀就被大夫诊出怀了身孕，得到这个消息，常氏把她藏在了老宅，对外声称是何秀秀自己提出要为相公守孝，一年内不会出自己的屋子；却对何秀秀说，这是李得旺留下一的唯一子嗣，不容闪失，让她安心地呆在老宅养胎，还让在李家做帮佣的远房亲戚月姑照顾她的起居。

      何秀秀也听人说过，怀了孩子的头三个月很重要，她不敢有什么闪失，就听了常氏的话。

      过了三个月，看着肚子开始变大，何秀秀觉得危险期过了，想让常氏给她娘家报个喜讯，常氏答应了，但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何母来探望，她觉得不应该，担心何母出事，她提出要回娘家看看，常氏以胎儿尚未稳定为由，拒绝了她。

      想到孩子也是常氏的亲孙，常氏会紧张也是正常，何秀秀也就没有再多想。

      又两个月过去了，在屋里呆的时间长了，何秀秀想要出屋走走，常氏还是以胎儿不稳的理由拒绝了她，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回想起之前，那些大夫给她把过脉后，都是把结果告诉常氏，而且从来都不当着她的面，至于每次诊断的结果如何，她都是从常氏那里知道的，她想着下次要亲自问问大夫。

      两个月后，大夫又来给她把脉，她想大夫胎儿的情况如何？大夫没有做答，只是让她好好休息，他与常氏又避开了她，像以往一样到了屋外，离门边不远，怕她听着，还特意把门给掩上了。

      何秀秀悄悄地来到门后，尽管大夫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是能听得个大概。

      大夫跟常氏说，胎儿虽长得慢，不过还算健康，而且这次他把得很清楚，何秀秀怀的是个女孩。

      听到大夫这么说，何秀秀的心一凉，虽然她也喜欢女孩，但这是相公唯一的血脉，她还是希望是个男孩，这样才能为相公留下香火。

      再者就是常氏，她只喜欢男孩，一直把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当成荣耀，时时挂在嘴边，而且一直催着大伯继弦，为李家续下香火。

      何秀秀很担心常氏得知这个消息后，不再善待她，以后她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不过让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常氏还是一如既往地待她，还假装不知道她怀的是女孩，这反而让何秀秀心里更是不安，她想要找娘家的人帮忙出个主意，门她是出不去了，不过她可以找人帮捎个信，她想到了月姑。

      月姑虽是荣氏的远房亲戚，不过平时对何秀秀还是挺友善。

      何秀秀写了封给何母的信，让月姑偷偷地捎给何母，没想到这封信最后留到了荣氏的手中。

      荣氏对何秀秀的行为大为光火，她让何秀秀死了这份心，还告诉何秀秀，她既然嫁到李家，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如此，她这辈子就别想与娘家有任何联系。

      虽然不知道荣氏为何会这么说，但直觉她会对自己腹中的胎儿不利，为了让自己还未出生的女儿有条生路，何秀秀起了逃走的念头。

      经过这次的事，月姑对她的看管更严。

      荣氏越是这样做，越让何秀秀觉得她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打了坏主意，她有问过月姑，不过月姑什么也没说，还让何秀秀不要为难她，何秀秀没法，只得想法子尽快逃走。

      月姑对她虽然看得紧，但也有短暂离开的时候，她离开时，会将房门从外面锁上，这个时候何秀秀是自由的。

      她住在二楼，要逃走的话，只能从窗口，不过为了防止她逃走，荣氏已经让人将窗户钉上了木条，她大着肚子根本没法钻出去，而她自己既没有力气，也没有工具将木条撬开。

      这时她注意一距离老宅百米远有一条小道，偶尔会有村民从此走过，她试过呼救，只是隔得太远，对方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得想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时正好有一缕阳光照到案几上的铜镜，从铜镜反射的光线照到了她的脸上，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她想起了相公跟她提到过的小时候的游戏。

      她把铜镜移到窗边，试着调了调角度，发现铜镜可以将光线反射到窗外，只是没法反射到那条小道附近，这时她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没敢再继续，把铜镜又放了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得了机会，她都要进行尝试，只是要么是有阳光的时候，月姑在老宅，月姑不在的时候，要么阳光还没照射过来，要么是阴天或雨天，再者就是没人从那条小道上走过。

      何秀秀没有放弃，半个月后终于让她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她用铜镜反射的光终于让一个人走过的村民注意到了，他就是王顺。

      王顺觉得很奇怪，他刚才见过月姑，知道荣氏怕老宅久没人住，会有人来偷东西，所以这段时间月姑都在老宅守着，既然月姑不在老宅，为何在老宅的二楼会有人用会发光的东西反射光线，难不成李得旺家的老宅进了贼？

      王顺没有多想，就朝老宅走去，发现老宅的大门上挂了锁，他以为是自己弄错了，才要离开，已经在楼上看到他的何秀秀，情急之下把椅子推倒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引起了王顺的注意，他才往上看，身后有人叫他道，“王大哥，你怎么在这？”

      王顺听出是月姑的声音，他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正好路过，以为有人在家，想讨碗水喝。”

      月姑盯着他，半信半疑，后来才道，“我刚才出去了，屋里有些乱，你要不介意就进来坐坐。”

      讨水喝只是王顺找的借口，月姑开口让他进屋，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就你一个人在家，我就不方便进去了。”

      月姑也有些尴尬，“那倒也是，要不我把水端出来。”

      王顺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再走一段就到家了。”

      听到月姑亲口承认老宅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王顺不敢多做逗留，匆忙离开。

      只是他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他明明听到二楼有声响，但月姑却说是自己一个人住，还有反射光线的事，他离开时留意了下李得旺家老宅二楼的窗户，并没有看到有能反射光的东西，所以他觉得二楼确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