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六年,冬,安都青瓦巷。 \\\"阿乐,下这么大的雪还要去卖东西啊?\\\"陈婆刚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粗布麻衫,脸蒙着一张宽大灰布的人挑着两个大篮子向街口走去,这人身量小且纤细从外形一眼就看得出是个小姑娘。 \\\"是啊,今年冬天太冷了,得多换些炭,陈婆婆路上滑您小心点走。″少女清丽的嗓音响起。 姜乐,字无忧,父母早逝是姜依男一手养大的,从小住在安都青瓦巷中,安都繁华,这一老一小的生活过的也是不易,好在姜依男女红不错,姜乐也自小勤快,靠着卖一些香囊手绢倒是还能勉强吃饱饭。 陈婆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哈了哈气就连忙进屋去,这天气简直要冻死人。 今年冬天是安都这么多年来最冷的一次,连日大雪,天地一片苍白,街道上格外宁静,几乎没有什么人。 姜无忧一边走一边叫卖\\\"卖香囊,卖手绢,牡丹玫瑰…鸳鸯蜻蜓…两文两文!″ 这价钱在平日里姜无忧可舍不得卖,只是阿嬷的咳嗽越来越重,今年冬天又这么冷,若没钱买不下炭,阿嬷…姜无忧想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冻麻了的脚腕继续向前走着,心想着希望可以碰到个好心人。 \\\"少爷,您说您要找什么人直接告诉我,我去找人给您请过来,这天气这么冷,您的伤口再冻裂了可怎么办!\\\"奉白边搓手边絮絮叨叨。 他里面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又套了一层黑衫,仍觉得冷,再看向身侧的人,一袭白鹤长袍,虽披上了狐裘披风,但毕竟前些日子刚受过重伤,也没好好休息过,奉白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而身旁的人却不以为然\\\"无事的,这个人你们不好找。\\\"沈策看向奉白,浅浅地笑了下,他长了一张丰神俊朗的脸,高挺的鼻梁,微挑的剑眉,而一双桃花眼无论什么时候看过去都是含情脉脉,性情也是温和有礼。 \\\"穿过这条巷子,就该到了。″沈策抬起头,看向漫天白雪,上次见到那个老匠人还是三年前,也不知他如今还在不在那里。 \\\"公子,买香囊吗,两文一个。″沈策低头便看到了一双充满着希冀的眼睛。 \\\"两文,这么便宜,小姑娘你不会是随便绣一绣,唬人的吧!″奉白把篮子拉了过来,他自小跟着沈策南来北往,见过最便宜的香囊也是十文一个,那还是他偷偷买的准备送给沈香香的,他边说边好奇地揭开篮子张望。 \\\"公子啊,您看嘛,我这刺绣可是精致的很,只是因为生活所迫,不然我这可是要卖到十文的!″姜无忧最生气别人说阿嬷的刺绣不好,阿嬷年轻的时候找阿嬷做衣裳的那可能排一条街的! 不过毕竟是客人,阿嬷说过和气生财嘛,姜无忧到底还是殷勤地将香囊拿出递给沈策和奉白看,沈策看着她眨巴着眼晴殷切地看着自己和奉白,不禁心中失笑。 \\\"这些我们都要了,奉白你拿着。″沈策掏出钱包,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姜无忧手心。 \\\"公子,这太多了些,我找不开啊。\\\"姜无忧看着手中明晃晃的银子,咽了咽口水,有些手足无措。 \\\"不用找了,雪下大了,姑娘早些回家吧。\\\"沈策朝姜无忧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去。 \\\"谢谢公子,公子您真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姜无忧反应过来,冲着沈策的背影高兴地感谢着,沈策闻言侧过身子微微点了点头。 \\\"姑娘,别客气,我家公子可是个大善人!\\\"奉白两手接过姜无忧手中的篮子,向沈策跑过去前顺便拍了个马屁。 姜无忧心中想着这倒是个实话,也迈起步子向青石巷跑去,她要告诉阿嬷她今天碰到了大善人,还赚了好多的钱。 \\\"公子,您要送小的礼物的话,其实一两个就够了,用不着这么多的~″奉白扭扭捏捏地说着,嘴角却合都合不拢,谁说他家公子不懂浪漫的,他家公子对他可真好。 \\\"谁说是送给你的,带回去分给府上的丫头们,就当作礼物了。″沈策看着奉白害羞的样子,有些无奈,这人脑回路还挺新奇的。 \\\"啊,不是送给我的啊!″奉白有些沮丧,他在心里默默地收回了刚刚对沈策的好印象。 \\\"到了,奉白去敲门。\\\"他们绕过街口,来到了一家看着有些陈旧的店铺,刻着\\\"老李银饰″的大匾上都落下了一层厚厚的灰,覆盖住了曾经的鲜艳。 \\\"不给我礼物,还要我去干活,要不是我脾气好,我就…就…就要求涨薪水了!″奉白虽想好好抱怨抱怨,但想到公子平日待他不错,他也就宽容一点,原谅公子吧! \\\"奉白,你说什么?\\\"沈策看到奉白边走边说,有些疑惑。 \\\"没事,我在夸公子真是个好人,为了帮那丫头,买这么多东西!\\\"奉白赶忙跑到门前去敲门。 \\\"那小姑娘定是急着用钱,才会在这样冷的天还出来买卖,我多给些,她也能早些回家。″沈策出门在外,常遇上可怜人,他也是能帮一些就帮一些。 \\\"吱呀~\\\"破旧的木门从里面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老人的脸,老人瞪着眼睛看了一圈,才看到门前的沈策。 \\\"李爷爷,您还记得我吗,三年前,我在您这定了个竹枝簪,您说这簪子工序繁杂,要等三年后再来取。\\\"沈策伸手朝李老头行了一礼。 他三年前便已知晓这李老头脾气古怪,做什么事都讲究个缘分,那时他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使得这位老匠人出山。 李老头盯着他看了半天,也不说话,转身进屋取了个木盒子放在了门口,便关上了门,沈策过去拿起木盒,向门中道了声谢,小心地打开盖子。 盒子外普普通通,而里面的簪子却精致无比,那是一柄竹子的形状,通体以银为底,刻上了一道道精细的竹子纹路,顶端镶嵌着以碧玉雕刻的竹叶,下端坠上了一串小巧的珍珠。 沈策看着这支簪子,恍惚间想起幼年时父亲常常捧着它一个人站在窗边,从不许人打扰。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