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学艺不精的赶尸人。 三天前我来到这个村子,看到那些村民黏在我旁边断臂女人身上的恶心目光时,我就疾言厉色叮嘱他们千万不要碰她。 今天早上却看到一群村民从她的房间走出来,面色红润,满脸餍足,一个村民像拖破布一样拖着她,将她扔进干枯的古井里。 从那以后,他们就得了怪病,身上不断长出肉瘤,上面一张又一张的人脸,都是那个女人。 1 湘西赶尸一脉有“三赶三不赶”,被砍头的、受绞刑的、站笼站死的可以赶,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不能赶。 这是每个赶尸人不可触犯的禁忌,可是我今天要赶的,却是一个断臂女人。 我身后的女人再一次跌倒,遮面的黑纱散落一旁,耳朵中的朱砂掉了满地。 我仔细的捡起那些朱砂,还没来得及给女人盖上面上的黑纱,就被一阵强光手电晃得头脑发晕。 “恁是啥子人!在这干啥!” 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村民,我没想到这样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有村落,慌忙用黑纱盖住女人的脸,却还是被村民看到了女人的脸。 为首的村民满脸惊艳,面上露出痴迷的笑。 我心道不好,转身果然看到女人睁开的眼睛。 瞬间我的双腿像面条一样瘫倒在地,手里的朱砂也撒落一地,为首的村民笑了起来,上前把我扶起。 “小兄弟对不住啊,这么晚了,不如到俺们村里歇歇脚。” 他粗壮的手臂摁着我的双肩,显然不给我拒绝的余地,眼睛没从我身后女人的身上移开过。 “大牛!不行!” 他身后一个面容俊秀的村民脸色惨白的叫住他。 “这位小兄弟是赶尸人吧,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身后站起身的女人,嘴唇发抖。 我刚想点头,就被另一个村民打断。 “你看他那鬼样,像个屁的赶尸人。” “赶尸人不赶四肢不全的人,你们看她的手!” 村民们看过去,果然看到女人空荡荡的右臂,顿时放下心来,半压半请的把我们带回了村子,只有那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面色惨白的看着地上的红色朱砂。 我被安置在一个破旧的茅草屋,而我身旁的女人,却被他们带走,我伸手想拦,却被大牛狠狠打了一巴掌。 “和恁有啥关系,快滚!” 我吃痛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却还是朝他们大声喊叫。 “千万别碰她!不能碰她!!!” 那些村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转身拉着女人的手离开,有个村民伸手在女人高耸的胸脯上摸了一把,满脸淫笑。 半夜起夜,我隐约听到村头那边传来喊叫声,我心里恐慌,赶尸人的职业操守还是让我提起手里的魂幡,颤巍巍的朝村头走去。 赶尸前我用来镇七魂封三魄的朱砂在半途已经掉落大半,我没带备用朱砂,断臂尸体凶残,我用魂幡才能勉强镇压。 本来这个尸体是能安全抵达的,可是那些村民…… 我心里的恐慌越来越盛,赶到村头时一颗心凉了个彻底。 “这女人皮肤真滑,凉凉的,夏天摸着,解暑,就是不说话。” “不说话?” 一个村民淫笑一声,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屋子里传来女人的惨叫。 2 我几乎握不住手里的魂幡,嘴唇不断颤抖。 屋里的动静还没结束,不断传来村民的咒骂和女人的惨叫。 “这女人嘴里是啥?鲜红鲜红的,还怪渗人,啊!她咬我!” 女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大,凄厉又骇人,响彻整个山谷,透过窗户的缝隙,我看到村民一颗一颗拔下她的牙齿,鲜血淋漓。 “她这眼神怪渗人的,死贱人,敢这样看老子!” 女人的嗓子沙哑,喊叫声越来越微弱,却声声泣血。 我面色苍白的抱着手里的魂幡,看着屋子里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村民,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女人发出最后一声嘶哑的惨叫,恍若杜鹃啼血。 那些村民终于满脸餍足的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角落的我的时候不屑的笑了笑。 “服侍我们是她的福气,你带来的这个女人滋味不错。” 他们哼着我听不懂的小曲开心的离开,最后一个男人拖着那个女人,像拖破布一样。 那个女人浑身赤裸,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被一块石头撞击时那张脸对着我,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她的眼睛空洞,嘴角像被什么物体撑开,裂到耳根,而嘴里没有一颗牙齿。 “啊!是……她……她的嘴动了!” 我身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尖叫,我回头一看,是那个俊秀村民,此时他跌倒在地上,胯下不断淌下黄色液体。 “滚!她死了!没有心跳了!神经病!” 拖着她的那个村民踹了俊秀村民一脚,啐了一口口水,拖着那个女人,像扔物件一样扔进不远处的枯井。 “不要,不要……你是赶尸人,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那个村民又哭又笑,像看到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最后居然爬过来抱住我的大腿。 我想甩开他,他却抱得太紧,挣扎间压到我手里的魂幡,瞬间碎成两半,一半粘在他的袖口,他没发现。 “不!不!”他发出一声尖叫,大笑着跑远,居然被活生生吓疯了。 我惨白着脸将手里剩下的魂幡扔进枯井,回到了我的茅草屋。 一夜没睡,我却再无一丝困意,盯着破旧潮湿的房梁,直到一位年老的村民推开我的房门。 “小先生怎么称呼?” 年老的村民和颜悦色,一脸书卷气,像是读过不少书。 “程霄。” “是湘西赶尸继承人程先生?” 我摇了摇头。 我的尸体在我手上发生这样的事,我不愿承认,也不想让自己的家族蒙羞。 那位老村民明显松了一口气,脸色越发和善。 “程先生昨天什么也没看到对吧?” 看着他那双浑浊深沉的眼睛,我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只能是什么也没看到,不然我的下场只会比那个女人更惨。 我是一个学艺不精的赶尸人,这件事给了我很大打击,我待在茅草屋闭门不出。 直到第三天,我终于接受现实准备启程,却在路边看到一个村民疯狂的抓挠自己的脖子,嘴里不断尖叫怒骂。 他的脖子鲜血淋漓,我想上前提醒他,他却狠狠踹了我一脚,又狠狠抓挠自己的脖子。 我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脖子掏空,最后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时,他终于停下了动作,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嘴上还挂着餍足的笑。 而那团被他抠下来的肉在地上不断蠕动,细细看过去,似乎还有三个小窝,居然像极了一张人脸! 3 “啊!又是这个病!” 路过的村民崩溃的大叫,飞也似的跑开了。 很快就有人处理掉这团肉,他们把这团蠕动的肉用玻璃器皿装起来,拽起地上的我就往村长家走去。 一路上都是连绵不绝的惨叫,仿佛这里不是一个寂静的山谷,而是人间地狱。 就连村长家也是一片狼藉,村长坐在门口,脸色难看的盯着面前巨大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密密麻麻蠕动的肉球。 看清那些肉球的瞬间我不由得尖叫一声,要不是被后面的人提溜着后脖颈,肯定又摔在地上。 那些肉球上,毫不意外都有三个小坑,有的肉球比较大,那些小坑里已经长出一对滴溜转的眼睛和鲜红的嘴,此时那些肉球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咧开的嘴里是细细密密的牙齿。 诡异的是,我居然觉得这些肉球有些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村长,怎么办!怎么办啊村长,我们村子,我们村要完了……” 提着我的人将我扔到一边,把那个玻璃罐里的肉球倒在大罐子里,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恐慌。 “是诅咒……是诅咒!是二十年前的那个……” “闭嘴!” 村长打断了他的话,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满是狠辣。 “她早就死透了,尸骨镇压在后山!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村长狠狠踹了他一脚,他砰的一声砸在玻璃瓶上,生死未知,而玻璃瓶里面的肉球似乎被吓到了,推搡着发出一阵刺耳至极的尖叫。 我头晕目眩的瘫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理清情况,就被村长掐着脖子提起。 “是你带人来了我们村,是你搞的鬼!你去死!你去死!!” 村长手劲之大完全不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我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提起,窒息感笼罩着我,无比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有办……法……” 听到我的话,村长猛的松开手,一双浑浊的眼里是戒备的精光。 接受到新鲜空气,我不住的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一样。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我就把你片碎了去祭祀伟大的山神!” 村长狠狠踹了我一脚,我趴在地上咳了两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沙哑着嗓子匆忙回答。 “我在古书上看到过,这是人面病,是那个女人的冤魂未能消散所致。” “染上此病者会浑身长满人面,痛苦不堪,只能将人面生生割下,方能保全性命。” 村长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