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与她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如今她却洗清嫌疑，摇身一变成了县令夫人。这睦州到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你若说她就是凶手，也不尽然，毕竟案子的缺漏之处还有很多，尤其是凶器是为何，我们至今一无所知。

      可若她不是凶手，那死者又是如何被害的呢？

      1

      已是辰时，转眼快散值了。

      处理完手头的卷宗，骆停与我约好去一家新开的饭庄尝尝川菜，此时我们已走到刑部衙门的门口。

      不曾想，衙门口碰上了脸色铁青的鹤老总，冲我们俩招呼，虽是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他的步伐返回了衙门。

      「浙江司那帮人都在干什么吃的？这样的案卷也往大理寺送！」

      到了无人的地方，鹤老总便开始骂人了，旋即一本厚重的案卷扔向了我。

      「冯老儿今早让我去一趟大理寺，我还当有什么好事儿想到我了呢，结果去了铁青着个脸给我一顿数落，说我什么御下不严啦，胡乱报冤假错案啦。

      给我那叫一个气啊，还想着怎么回怼回去呢，结果等我看完卷宗，我能说什么？我这张老脸都给那帮崽子丢尽了，这卷宗的缺漏比那夜壶口都大，他们是瞎吗？」

      卷宗是有睦州典史上交，浙江司郎中盖印提交给大理寺的。

      按说盖了刑部的印后，大理寺复审时其实都不会太过为难，这次能让冯寺卿召鹤老总过去，只能证明一件事：这案子错的太离谱了。

      「案情倒不复杂，」我看完卷宗后咳嗽两了声，示意鹤老总先别骂了。

      「案卷有三个大的漏洞。其一，死者寇猛与自己妻子同处一室整夜，按说卷宗中定是要有她的证词的，然而没有提及她分毫，于制不合；其二，凶器说是一把柴刀，宽三尺，但仵作的验尸报告上写的死者身上的伤口是一尺宽；其三，嫌犯初时说见财生念，后说见色起意，前后的杀人动机都没对上。这三点，想是冯寺卿都看出来了吧。」

      「嗯，冯老儿是这个意思。」鹤老总闭眼叹道，「底下人现在对于卷宗越来越不重视了，证据链都说不圆，如此粗心大意，成何体统。杜浔，我想把这个案子发回睦州，让当地完善后再行提报。你以为如何？」

      「属下认为不可。这案子卷宗错乱成这样，焉知到底是粗心大意还是别有用心，不光要发回，最好是着浙江司派人去重审。」

      话说到这儿，我对上鹤老总的眼睛，此时他老人家已经没有刚才的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狡黠的笑容。

      暗道不好，鹤老总莫不是想让我来接手？

      「要是发回浙江司的话，我还带卷宗回来干嘛？让冯老儿直接发公文就是了，案子办成这样，我还会在乎浙江司那帮人的脸面？」

      「可由南直隶重审，于制不合吧。」

      「还管个算逑的制度。他们浙江司不要脸我还硬给他脸不成？我跟冯老儿约好了，这个案卷我拿走，他不要告诉旁人，名义上还留在大理寺，半个月后我把新审的案卷再给他。」

      「若是我去睦州，当地属官不配合怎么办？」

      虽说此时抵抗已经没多大用，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啥？我没听错吧？五品郎中对一个七品县令。他拿什么不配合你？」

      「那我跟老杜带多少人去啊？」一直没有发言的骆停此时总算按耐不住了。

      「你是要去攻打睦州县城吗？我要不从六扇门给你抽七八十个好手，你们去把睦州一干人的脑袋都给我拧下来？就你和杜浔两个人，今晚就走，半个月内给我案情真相，懂了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继续挣扎也是徒劳。

      「行吧。我和骆停今晚就走。这么好的差事，鹤老总您还真是对我们南直隶关爱有加啊。」虽说抵抗不成，但发两句牢骚还是要的。

      2

      川菜看起来是吃不成了，出朝阳门后我跟骆停一路快马赶到直沽，此时我俩正坐在客船上。

      闲来无事，骆停又和我讨论起了案子细节。

      死者寇猛，是个玩杂技的江湖艺人，这次和她妻子是到睦州县给人卖艺祝寿的。

      晚间下榻在安康客栈，睡下时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醒来，同处一室的妻子发现他已经满身鲜血倒在床上，已身死多时。

      店家小二陈三银以前有过案底，奸淫过妇女。抓来审问后便招供了。他贪图死者妻子的美貌，半夜潜入进去欲图不轨。不料寇猛醒了过来，二人发生搏斗后陈三银杀了寇猛。

      「这又是半夜潜入，又是搏斗的，这死者的妻子就没点反应？」骆停忍不住发问。

      「案卷里说死者的妻子酣睡如死猪。」

      「这鬼话也能信？」

      见我神色凝重，骆停打趣道：「老杜你也别太紧张，等见到了这个陈三银，好好听听他是怎么说的，我就不信凭咱俩手段，这么个案子查不清楚。」

      「万一我们见不到嫌疑人呢？」

      「啥？怎么会见不到嫌疑人呢，除非」言至此，骆停看向我，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死无对证？」

      「嗯。大理寺虽然留中不发，但是正常的案卷是拖不了这么多时日的，我现在就担心，到时候睦州的人心里有鬼，迟迟不见回复的公文，就擅自」

      「那我们怎么办？」

      「明日登岸后，快马直接去睦州，不做拖沓。」我虽不愿如此设想同僚，但看完这个案卷后，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