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亭晚选择到苏家,是因为离开陆家人视线范围,清净。 这里是苏明峰结婚时分的房子,在堰京大学的旧校址附近,平时她跟苏朗意各自住在宿舍,周末回来看苏明峰。 虽然陆博言不久后会找来,但按照他对原身的感情,肯定不愿立即来这偏僻地方,应该会拖一拖。 她想利用这个时间差,适应新身份、新生活,顺便养伤。 可这才吃第一顿饭,就有人来打扰她。 苏亭晚有些不耐地看着门外站着的人。 “吃饭呢?”一个看着大约五十多岁的女人眼睛咕噜噜往屋里一转,“哟,这不是晚晚嘛!三个月了都没回来一趟,今天想着回来啦?” 苏明峰有点尴尬:“啊,是刘姐啊,吃饭了吗?” 开门的苏朗意面无表情:“刘姨,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转转吗?小意,不是刘姨说你。小时候你还挺乖巧懂事,这几年可越来越冷冰冰了。唉,这没妈的孩子就是……” “啪——” 苏亭晚扒完最后一口饭,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眼神扫过刘姨,带着抹不易察觉的寒霜。 正口若悬河的刘姨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抖,后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这女娃子,以前咋没发现她眼睛这么黑? 三人都以为苏亭晚要大发雷霆,苏明峰忙试图缓和:“囡囡……” 谁知,苏亭晚当众表演了个大变脸。 “呀,这不是刘姨吗?”苏亭晚一扫脸上的冷漠,热切上前,“三个月没回来,我可想死你了!来来来,进来坐啊!” 刘姨以为她还跟以前一样,低头默不作声,没想到今天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愣了半天才记起开口:“不……不了吧,我也没什么事。” 她刚才就是听平日里一起说是非的姐妹说,苏家那不知廉耻的女儿回来了,想着来恶心恶心苏家,出出风头。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她刘桂兰今天做了苏家的客人,以后在这教职工宿舍里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想到这里,她扭身欲走。 苏亭晚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把扯住她:“您别客气啊,没事就不能来转转吗?” 一样的话,她原封不动地还给人家。 刘姨悔得肠子都青了。心里暗骂那帮“姐妹”,都是她们撺掇着来苏家看笑话。 现在倒好,自己成笑话了。 “刘姨,”苏亭晚亲热地喊着,“你不想到我家来,是不是不舍得给我看你化的妆啊?” 她刻意把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 刘姨一惊。 她早上为了见个很久没见的小学同学化了点淡妆,可明明回来就洗了啊。 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小蹄子怎么看出来的? 刘姨有些慌乱道:“你少胡说,我从没化过什么妆……” “呀——这个手链也好看!”没等刘姨反应过来,苏亭晚眼疾手快地在她手腕上拉出一条细细的金手链来。 “没想到,刘姨你眼光这么好!这么漂亮的金手链哪里买的?一定是爱人送的吧?” 她又刻意在“爱人”上加了重音。 刘姨彻底慌了。 这老宿舍楼,本就没什么隔音。苏亭晚还这么大声,不是聋子都听见了! 她文化不高又怕辛苦,家里支出都靠着丈夫老李。 老李工资不多,一向省吃俭用,想都知道肯定不会买金手链给她! 这手链是今天小学同学给的“见面礼”,她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好东西了,实在舍不得摘。 本想着用衣袖捂着,在老李回家前摘了就行,哪成想被苏亭晚逮了个正着! “关你什么事!”刘姨恼羞成怒,“你自己脊梁骨都被戳碎了,还有闲心管我!” 苏朗意闻言脸色一变,刚上钱就被苏亭晚一把拦住。 她笑眯眯地说:“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就是嫁得不好,才羡慕你老公对你好。这不是让你到家里来坐坐,好好说说这手链怎么来的嘛!” 刘姨只觉得,苏亭晚再说一次“手链”,自己就要厥过去了。 她气急,可眼前的苏亭晚笑意盈盈,“伸手不打笑脸人”,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只好嘴里咧咧几句,灰溜溜地赶紧走了。 苏亭晚笑意不减:“回去了,刘姨?慢走啊,别摔断了你的金手链——” 楼下“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摔了一跤。 苏亭晚关上门,拍了拍手,坐下继续扒饭。 苏朗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那手链不是她老公送的?” “想知道?”苏亭晚拿眼睛瞥他。 “不说就算了。”苏朗意傲道。 苏亭晚耸耸肩,专心吃饭,装作没看到在一旁暗暗咬牙的苏朗意。 苏明峰性格和顺,有些担心地说:“这样对邻居,会不会不太好?” “她开口就说小意是没妈的孩子。这种人,会好好拿你当邻居?”苏亭晚抬眼看他。 苏明峰不说话了。 苏亭晚看苏朗意:“你也是,17岁了,被说了也不知道回嘴?” “……知道了。” 苏朗意看着大快朵颐的苏亭晚,眼神沉了沉。 突然,桌边传来碗打碎的声音。 姐弟俩都一惊,同时看向苏明峰。 只见刚才还温润平和的苏明峰此刻竟然一脸狠戾,脖子扭曲地仰着。 他浑身颤抖,看向天花板的眼神里竟透露着一丝…… 疯狂。 苏朗意忙上前扶住他。可苏明峰却好像不认识他,甚至用手指狠狠抠进儿子的掌心。 苏亭晚眉目一沉,上前一把拍开了苏明峰的手,不动声色制住了他手臂上的要穴,迫使他松开了抠着苏朗意手心的手。 “这是怎么了?”苏亭晚沉声问。 苏朗意的掌心渗血,忍着痛说:“你住陆家几个月,连爸的病都忘了?” 病?苏亭晚抿唇。 “爸不是过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吗?”苏朗意狐疑地看着她,“你跟我说过,我出生前他就这样了。你加入堰大的医药研究所,不也是为了给爸治病?” 苏亭晚敛目,深深皱起了眉- “找到了?” “找到了,在堰京大学牛山校区的教职工宿舍。” “哦,回家了。”陆湛闻边说边签完一份文件,突然轻笑一声。 纪明噎了噎。 是他的错觉吗?老板真的有点奇怪啊。 几天前,他把苏亭晚丢在中心医院后就好像忘了这个人。 可无意间听到陆海明暴跳如雷地让人找苏亭晚后,又让纪明去查她的行踪。 现在听到人家回家了,他又这么莫名其妙地笑。 “多久了?” 纪明立即回神:“距离护士发现,两个多小时。” “陆海明他们还没找到她吧。” “是。他们在监控里找不到她,也没有我们这边的渠道,找得很慢。”纪明说,“他们倒是想到打电话给她父亲了,但对方否认了,应该是苏小姐授意的。” “执行果断,筹谋缜密。”陆湛闻评论道。 “其实……有件事我没想明白。” “你说。” 纪明看着一旁电脑上的监控画面:“医院在市中心。不管是医院内部还是外面的城市道路,都布满监控。要不是我们有特殊资源,也找不到她。可苏小姐就是个普通人,她怎么做到凭空消失的?” “凭空消失。”陆湛闻玩味地重复这四个字,“她是消失了,但不是凭空。” 纪明一怔:“您是说……” “一个人有在布满‘眼睛’的城市隐身,那她要么会操控‘眼睛’,要么懂得怎么规避。”陆湛闻眯了眯眼,“但不管是以上哪一条,这位苏小姐都不会是个普通人。” 纪明疑惑:“可您之前查过,她就是个普通的研究员。” 陆湛闻没回答,用笔杆轻点桌面,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容。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