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破了，郑守坤只能推着自行车回家，跟骑车相比预估着得晚半小时左右到家。他已经想好了借口，就跟母亲说今天被老师留下单独辅导，这么晚了母亲也不好意思打电话向老师求证，他知道如果说车胎被同学扎破了，母亲一定会责备他惹是生非，不把精力放在学业上，毕竟刚上高三时的入学考失误，让他来到了高三十五班，已经够母亲斥责他到毕业了。

      刚入高三的开学考前，郑守坤毫无征兆地生了一场大病，他只记得在考场上脑子发懵，晕头转向，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做题，他考出了进入高中以来的最低分，以至于直接被分到了年段最差的理科班——高三十五班。

      他也听说过十五班的情况，母亲每日的责骂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他也想把精力集中在学习上，让母亲看到一次失常说明不了什么，即使到了这样一个班，他也能满足母亲的心愿，考上一个好大学。

      但显然有人不想让他成功。和他本来毫无交集的朱楠、高峰、刘俊等人毫无征兆地开始了对他的欺凌，这可以说时古今中外所有校园暴力事件的共同点，就像被恶魔下了诅咒一样。被撕破的书本和作业，被淋上不明液体的衣服，走在路上突如其来的拳打脚踢，倒在头发上的污水和涂改液。

      各种折磨毫不留情地摧残着一位少年对未来的期许。

      时间一天天过去，郑守坤的眼神从愤怒变得恐惧，目光也从坚毅变得浑浊，他也不想屈服，但内心终究还是被绝望支配，他试过和朱楠他们交涉，只要不毁坏他的学习资料，其他一切好商量，但他的妥协换来的确实变本加厉的侮辱。母亲是不可能为他撑腰的，在母亲的眼中，一定是他学习不够投入，招惹了班上的混混。

      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肖瑶像一束光照进了他已经黯淡的生活，某天放学后，正当他被朱楠等人围在墙角拳打脚踢时，肖瑶走进教室，当场宣布郑守坤是她的男友，并随手丢给朱楠几张百元大钞，警告朱楠他们以后必须像兄弟一样带着郑守坤，不许再有任何欺负他的行为，更不允许影响他学习。

      恍惚、震惊、错愕。

      他以前就听说过十五班那个叫肖瑶的女生，东岸市某上市公司总裁千金，父母塞钱将她送进东岸一中也不指望她读书，只是为了有个好点的高中作为跳板，将来好申请国外的大学。他也听说过不少男生想要追求肖瑶，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都会突然销声匿迹，问其原因，都只是惊恐地摇着头，连声说道：“惹不起，惹不起。”

      谈恋爱根本不在他高中生涯的计划之内，但肖瑶的表白却成了郑守坤的救命稻草，从此朱楠他们对他的态度客气了不少，除了和天下所有的男友一样，要应付肖瑶时不时闹的小脾气之外，他又可以安心学习了。

      作为一名女友，肖瑶对他好不好，他也无法评价，但他知道，如果没有肖瑶，他郑守坤说不定现在正被朱楠他们按在厕所的尿坑里呢。

      毫不夸张地说，肖瑶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山般的高考压力，起起伏伏的成绩和来自母亲的高要求无时不刻地搅扰着郑守坤的思绪，表面上他全身心投入书山题海，但他却背负着沉重到快要将他压垮的行囊。

      他发现集中注意力越来越难，好几次在自习课上忍不住放声大哭。他不记得第一次将拳头伸向林燕飞是为什么了，他只记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油然而生，从那之后，他加入了朱楠他们的行列，将林燕飞当成自己发泄压力的沙包。

      他终究变成了和朱楠他们一样外表几乎完全相同的几条恶犬，相互蔑视，却又彼此来往。他们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根本不在乎会有什么后果。

      远处，高三教学楼的一盏盏灯开始熄灭，同学们三三两两走出校园的身影和校门口的树影逐渐融合，犹如雕像一般凝固在各自的思绪里。

      摆摊卖小吃的小贩们想借此抓住最后一波生意，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渐渐响起，冲淡了行走着高三学子的校门口道路上的压抑。

      黑暗必定会被白昼取代，东岸一中的高三学子们踏上了创造未来的战场，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人生的赢家。

      然而，即使是破晓也无法驱散所有的黑夜，总有堕落的欲望如野草一般，在少年荒芜而迷茫的心中疯狂生长，绵延不绝。

      朱楠和刘俊正坐在一个烧烤摊前，一边和几位小混混抽着烟，一边用阴狠的眼神盯着郑守坤推着自行车离开的方向，过了几分钟，刘俊和他们告别，朝着反方向的一条小巷子里走去，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将永远定格在今夜。

      和高中生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保持相同的作息，但每天都能汲取新的知识，都有新的收获不同，由于各类案件的复杂性，警察每天的工作都要有所变化，都会面对新的挑战。但三天过去了，对于死者身份的排查仍然一无所获。

      欧阳靖浩判断，死者应该是一名社会闲散人员，居无定所，在东岸市也没有共同居住的家人，否则不可能失踪三日还无人报警。此类人员不仅排查身份困难，社会关系往往也比较复杂，所以后期排查涉及的人员可能会超乎想象。

      老警员王宇则判断，死者死于仇杀，所以凶手不太可能是无差别流窜作案，便建议警员们在排查的同时提醒市民不必恐慌，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类似的恶性案件发生。

      现实，永远都是那样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