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来东岸市公安局几乎是灯火通明，警察们一刻也没闲着，白天走访调查，调取监控，晚上排查监控，整理线索，对案情进行集中研讨，可谓是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破案上。

      以发现尸体的村庄为中心，沿着公路的几片住宅区几本都被摸牌了个遍，但由于人口流动实在太大，附近的居民根本没有谁“失踪”了的概念，加上尸体面部损毁严重，熟人辨认这条路也行不通。

      今晚的案情研讨会上，警员们似乎都有些疲惫和沮丧，大家都低着头，五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人说话。而朱焕天称家中有要事，必须回去一趟，组织开会的任务就落到了副局长欧阳靖浩身上。

      “我觉得我们的侦破方向有问题！”王宇率先打破了平静。

      欧阳靖浩向来对王宇格外尊敬，他走到王宇身边，搀扶起王宇的胳膊，让他靠着自己站起身——欧阳靖浩多次表示王宇可以坐着发言，王宇却每次都执意要站起来，他说作为一位老警员，对案情分析会要有最起码的尊重。

      “不知道各位同志们有没有听说过抛尸案的一个规律，叫做‘远抛近埋’，如果凶手只是抛尸，没有将尸体埋起来，说明案发的最初现场离抛尸地点有一定距离，因为凶手知道，就算尸体被发现，警方也不会那么快就追查到自己；如果凶手将尸体掩埋，那就说明案发现场离发现尸体的地方很近，所以凶手要拖延发现尸体的时间。”

      欧阳靖浩点了点头，示意王宇继续说下去，其他的警员们也陷入了思考。

      “我们前三天的走访都是围绕发现尸体的村庄进行的，”王宇咳嗽了两声，欧阳靖浩赶紧拿起桌上的茶递给王宇，王宇摆了摆手，继续说道，“那个村庄并不大，村里的人彼此也都比较熟悉，平日里也有走动，如果村里有人失踪，不可能全村人都不知道，同样的，也不太可能有凶手瞒着所有村民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一个人。”

      在座的警员们开始小声讨论，有不少人赞同王宇的观点。

      “是啊，把一个成年男人弄成那样，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说杀人了，按照村里那习惯，领了个陌生人回家，早就被问了个遍了。”

      警察们讨论的时候，欧阳靖浩和王宇也认真地分析了一阵子，等警员们渐渐安静下来，欧阳靖浩宣布了他和王宇的讨论结果：“既然大范围摸排行不通，我和王警官认为，凶手要把死者的尸体拉到公路边来抛尸，肯定得有交通工具。我们的侦察思路改为以车找人！”

      到底是经验丰富的两位警察，立马有理有据地提出了新的思路。台下的警员们纷纷表示赞同。

      “明天我和负责调取监控的王城焱警官，还有薛峻警官对接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同志们这三天都辛苦了，今晚就到这里，大家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明天着手新的调查方向！”

      欧阳靖浩一声令下，警员们陆陆续续走出会场，走向只亮着几盏路灯的街道。

      “难得今天放得这么早，要不要去喝一杯，那有家大排档，我请你？”

      “不了，我今天早点回家，已经几天没跟媳妇好好说说话了。”

      “得了吧，就知道你是妻管严。”先开口的警察拍了一下后开口那位警察的后背，打趣道。

      “小唐刚结婚没多久，跟他媳妇还是蜜月期呢，让他回家陪陪媳妇，我陪兄弟你去喝酒。”他俩身后的另一位警察快步走上来，搂住先开口那位警察的肩膀。

      “还是咱俩关系铁，不像某些人，有了媳妇忘了兄弟，重色轻友！”最先开口的那位警察继续调侃。

      “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俩单身狗抱团气暖。”被称作小唐的警察翻了个白眼，和两位同事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每位警察也都是普通人，他们也是血肉之躯，长时间劳累后也需要休息，他们有情有义，也珍视他们的家人和朋友。是人民警察这样一个神圣而光辉的身份，让他们化身正义的审判员，站在与邪恶，与罪犯抗争的修罗场上。纵然他们相信，白昼总会驱散黑夜，但白昼同样无法阻止黑夜的再次降临，终其一生，他们都在打响着场场永远没有胜利者的保卫战。

      此时薛峻和王城焱正连夜排查着他们这几天调取的监控录像，很可惜，乡间公路的监控覆盖面并不广，只有在公路入口处有一个监控，角度还不是正对着公路前行的方向。

      为了让排查的范围更广些，王城焱又找来了两位警员，加大排查力度，调取了以公路入口为中心，周围几个岔道的监控视频。

      今夜，其他的警察都被欧阳靖浩赶回去休息了，但王城焱和薛峻却打算连夜看完这些视频，原本前几个晚上薛峻提出先看一部分的，但王城焱表示，在各条道路上调取监控视频的工作可能会很庞大，必须保证休息。

      加上了这些岔路的监控视频，需要他们观看的视频量一下子大了不少。

      “小峻，喝杯热茶，休息一下吧。”薛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张画面，试图从中发现行踪可疑的车辆，王城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办公室，再走进来时，手上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将其中一杯放在薛峻身前的桌上。

      “啊，谢谢王叔！”薛峻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杯子，放在嘴前吹了吹，喝了一小口，“王叔，我目前什么发现都没有。”

      王城焱拍了拍薛峻的肩膀，像一位慈祥的师长一样说道：“小峻，和走访调查不同，走访调查需要和群众搞好关系，注重沟通的技巧，思考如何让群众愿意配合你，又不能泄露案情，排查监控最需要的就是耐心，不放过任何一帧画面，任何一个可疑点，人或许会说谎，但监控不会骗你。我自己是觉得，排查监控，比走访群众来得简单多了。“

      薛峻正思考着王城焱的话，王城焱从薛峻手中拿过鼠标，移动到下边的进度条：“你看，这才看了一半不到，没查出结果是正常的嘛！你对看视频没啥经验，我让你看得仔细点，只给了你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在我这呢！”

      “王叔，这可不行，您再多分点给我，正因为我没经验，才应该多干点。”薛峻听后连忙表示自己的决心。

      “我刚跟你说啥？”王城焱嘿嘿一笑，眼神中满是对晚辈勤奋态度的认可，“排查监控视频急不得，万一漏掉啥线索，那可就不好了，你先把你手头的看完，我确认后再给你新的视频。”说完又拍了拍薛峻的后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薛峻答应了一声，缓缓喝下已经温热的茶，再次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慢慢看啊，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看监控这事儿急不得，万一漏掉了什么线索，那返工的工作量课就大多了。”王城焱的提醒再次响起。

      挂钟上的指针旋转着，一阵困意渐渐涌上薛峻的脑袋，他揉了揉眼睛，试图打起精神，可沉重的眼皮终究支撑不住，他趴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身边的王城焱似乎将一件外套盖在他身上，又将他的笔记本电脑搬到自己桌上。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欧阳靖浩就来到了薛峻和王城焱的办公室，他看到王城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面前的两台笔记本电脑都合上了，而薛峻面前的桌子上空荡荡的，薛峻正趴在桌上熟睡着，瞬间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

      欧阳靖浩用力踢了一脚薛峻身下的凳子：“你怎么自己睡着了，让王警官帮你完成工作？”欧阳靖浩显然对徒弟昨晚的表现很不满意。

      薛峻猛然惊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肩上的外套滑落到地上，薛峻揉了揉模糊的双眼，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欧阳靖浩，连忙问候道：“师傅早。”

      王城焱也醒了，见欧阳靖浩还想说些什么，王城焱连忙打断了欧阳靖浩：“欧阳局长，别动气，小峻其实很刻苦的，他昨晚还主动要求加工作量，前几天调取监控视频主要也是他在满街跑，我们把公路入口附近几条岔路的监控视频都调取过来了，就怕遗漏什么线索，小峻估计是太累了，您别说他。”

      薛峻终于清醒了一些，赶紧向王城焱道歉：“王叔，真对不起，昨晚我不知怎么回事就睡着了，我之前熬上三个通宵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王城焱笑了笑，摸摸薛峻的头：“小峻啊，人不是机器，连轴转总有撑不住的一天，可不能仗着自己年轻，把身子累坏了，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听到王城焱这么说，想起薛峻这徒弟之前确实在工作态度上挑不出一点毛病，唯一的缺点就是年轻人意气风发，有些急躁，也正因此欧阳靖浩才安排他负责监控视频的排查工作，想要借此磨练一下他的耐心，便不再责备，还走上前去拍了拍薛峻的肩膀：“小峻，刚才师傅有些上火，好好干。”

      薛峻心领神会，师傅这个年纪的人，想要放下面子向徒弟认错，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对不起三个字说不出口，但师傅的诚意薛峻是能感受到的。

      薛峻立马重新燃起斗志，向欧阳靖浩和王城焱保证从此不会睡着，并准备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中。

      另一边，王城焱正在和欧阳靖浩汇报他的结果，由于公路入口处的摄像头拍摄角度问题，无法确认案发当晚有多少车辆驶入了公路，因为车辆完全可以从监控盲区驶入，周边各路口的监控视频也没有发现异常车辆。

      总而言之，视频调查也没有实质性的收获，但工作严谨的王城焱还是保留了驶入公路和周边路口经过的所有车辆图片。

      听完王城焱的汇报，欧阳靖浩的脸色再度暗沉下去，他向前走了两步，用凝重的口吻对王城焱和薛峻宣布：“今天凌晨，我们公安局再次接到报案，在另一条进出东岸市的乡村土路上，又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初步排查，死者的年龄，凶手的作案手法都和上一具尸体十分相似。”

      怪不得昨晚明明散会得很早，今早欧阳靖浩却顶着比熊猫还大的黑眼圈，裤子上沾满了泥土，原来凌晨四点多出现场去了。

      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新的挑战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