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派人打周久的时候,儿子王恒就在旁边看着。 王恒感到恐惧。 以前并不觉得,在他眼里,每一个挨打的人都是咎由自取。 他们拿来的宝贝,只能是父亲说多少就值多少,不能反驳,更不能吵架,否则就免不了皮肉之苦。看着父亲派人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他对父亲佩服的五体投地。 然而,就在三天前,他听到了一个骇人的真相。 他并不是王家的孩子,而是王松从慈幼局抱回来的养子。 王松的狠毒在他眼里一下变了样子,这几天他一直在琢磨应该如何自处。 此刻打算盘的他心不在焉。 王松看他发呆,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一把躲过账本,怒摔在他的脸上:“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错了好几次账!” 王恒吓得一哆嗦:“我,我想去京城。” “去京城干什么?” 当然是找亲生爹娘。 王恒把腹稿念了出来:“何在说他朋友有宝贝,但是双腿瘫痪,来不了,让我去看看,若是可以就收过来。” 儿子和何在小时候就认识,京城也去过不少次,按理说,他应该放心,可是,这次,他却有一种儿子永远也不会回来的预感。 京城一定有危险。 当父亲的,宁可自己面对,也不能让儿子面对。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不用你去,爹派几个人,你只管专心对账。” 王恒拿出自己伪造的信:“恐怕不行。” 王松看完,说:“有什么信不过?我去。” “爹,你还不放心我,我从小和您学。要是您去,人家以为我什么也做不了,您的名声岂不是从京城传遍大江南北。” 王松想,儿子说的不无道理,去便去,自己找一个人跟着就是。 王松帮着把包袱拿上车,夫人给儿子拿了一袋干粮,干粮有点沉,王恒立即明白是母亲给自己拿的银子。 他没忍住,哭了。 其实,父亲虽然脾气不好,会骂,会打,有时不给自己面子,但是很疼爱自己,母亲温柔贤惠,从小到大对自己都呵护备至。 就这么离开,一去不回,是不是,太不孝了。 可是转念一想,万一这两口子是演戏,自己还不赶快离开,不是傻吗。 什么孝顺不孝顺,保命要紧。 “爹,娘,你们放心,儿子一定把事情办好。” 看着远去的马车,王夫人问王松:“儿子刚才哭了?” “看见了。”原来是他理解错了。 “你把儿子追回来。” “顺其自然吧。” “我不,你把我儿子追回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王松生气的说:“如果不是你不能生,我也不用收养。” 王夫人低声啜泣。 其实王松这么多年都没提起过,今天心里实在难受,随口说了出来。 看妻子哭的伤心,他的心怪疼,儿子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他的心更疼。 王夫人正哭着,王松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王夫人愣了一下,大声喊道:“来人啊!老爷昏倒了!” 王松醒来,天已经黑了,先闻到药味,然后是王夫人的脚步声。 王夫人以为他还没醒,坐在椅子上叹气。 王松起来,还把她吓了一跳。 “郎中说你不能下床。” “我……”胸口还是有点疼,王松捂住道,“白眼狼,要是他那天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王夫人想,要是回来,怎么着都行啊。 她的心头肉啊! 与此同时,王恒在客栈辗转难眠。 没有血缘,有亲情,有感情,他怎么也做不到狠心。 明天先去慈幼局看看,若是查不到,就去找何在。 客栈一晚要一两白银,太贵了。 翌日,王恒很早就醒了,退了房。却多了一吊铜板,也没空多理会,而且自己一张嘴还说不过,只能含恨离开。客栈的名字和这的人的模样他都记住了。他发誓,等自己有本事了,一个也不会放过。 何在天还没亮就已经在刑部工作了一个时辰了,身为刑部侍郎,他比刑部尚书还辛苦,最近,还担负起了寻找尚书儿子的重任。 他看看时辰,到食堂吃了早饭,然后就向慈幼局走去。 慈幼局不只一家,在京城,各种名头的慈幼局有一百家,而老慈幼局也有二十家,他要每一家都查一查,问一问。 刚出了刑部,就看到王恒走了过来。 不请自来,意欲何为? “恒弟。你怎么没打声招呼就来了。” “何兄,我是来求你帮我查一件事。” “咱们还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你就直说。” “我……” “不过现在不行,我得出门一趟,回来再说,你先去我家,管家会安顿好你。” 王恒点了点头。 慈幼局管事听何在说完,先倒杯茶奉上,然后将二十年来的资料都拿了过来,足足百来本孤儿和被遗弃孩子的信息。 何在过来的很是时候,能有十个人一起查找,按年份来,倒是也快。 只是没有符合条件的。 何在回到刑部,就看到镖师往信箱塞了一封信,他拿出来看,是给自己的,寄件人是程竹。 洗冤! 他竟然是为了帮华画脱罪把自己送到大牢里的。 何必如此。 太不值了。 可是,兄弟开口,焉有不帮之理。 不过,这见皇帝,也不是自己说了算,就是尚书大人,也不能轻易见到皇上。 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兄弟,安慰安慰,再慢慢计较。 镖师又回来了,又放了一封信。他拿出来看,是给王恒的。 王恒看了一眼,脸就“刷”的白了:“我要回家,我必须马上回家。” 何在道:“你先别急,我安排车,咱俩一道回去。” 王恒就要急哭了,父亲竟然收了皇上的玉剑,这不是找死吗。 他一见到王松就数落起来:“我怎么有你这样的爹,要不是你这么多年作恶多端,也不会吃上官司。” “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你竟然这么和老子说话。皮痒了!” “你还打我,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王夫人道:“还给皇上吧,认个错,反正收的时候也不知道。” 王松道:“你说的轻松,皇上要是不讲理,我还是难逃一死。” 王夫人垂泪道:“那该怎么办?” “娘,您别哭,我找何在帮忙。” 王松小心地问:“信得过吗?” “信不过也得信。有本事你找一个信得着的。” 王松不敢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