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弥的目光落在了少年那虚幻的手掌上。 那是一支看起来有些陈旧的黑色钢笔,笔杆上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而磨损得有些光滑,但依旧可以看出原本精致的做工。笔帽紧紧地扣着,隐约可见笔尖那一点寒光。 在钢笔的旁边,则是一个小小的、用彩色的纸张叠得很整齐、很漂亮的千纸鹤。那千纸鹤的翅膀微微向上翘起,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飞翔一般。叠纸鹤的纸张颜色很柔和,上面似乎还用极细的笔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字迹。 言澈对着苏弥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将那两样东西接过来。 苏弥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少年那虚幻的手掌中,接过了那支钢笔和那个千纸鹤。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两样东西的瞬间,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猛地从那钢笔和千纸鹤上传来,顺着她的指尖,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让她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一股浓烈得几乎化不开的悲伤、不甘、以及强烈的执念,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地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冲击着她的感知。 她的眼前,瞬间闪过了一些模糊不清的、断断续续的画面—— 在一个光线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年,正伏在书桌前,借着一盏小小的台灯,奋笔疾书。那支黑色的钢笔,在他的手中飞快地移动着,笔尖在雪白的纸张上划过,留下一行行工整而娟秀的字迹。窗外是漆黑的夜,只有台灯的光芒,照亮着少年专注而疲惫的侧脸。 画面一转,少年手中拿着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心愿的彩色纸条,神情虔诚而专注地,一点一点地将它叠成了一只漂亮的千纸鹤。当千纸鹤在他手中成型的那一刻,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将千纸鹤捧在胸前,像是在默默地许下一个无比重要的愿望。 这些画面虽然模糊而短暂,但其中蕴含的强烈情绪,却清晰地传递给了苏弥,让她感同身受般地体会到了那种为了某个目标而拼尽全力、孤注一掷的决心,以及那种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期盼。 苏弥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揪紧了,她能感觉到,这个少年,一定是为了某场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考试,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和汗水。 言澈也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支黑色的钢笔。他的手指在冰凉的笔杆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便闭上了眼睛,眉心微蹙,神情专注,似乎在仔细地感知着什么。 书咖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 过了好一会儿,言澈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看着那支钢笔,沉声说道:“这支钢笔上,残留着他非常强烈的执念和精神烙印,应该是他生前经常使用,并且非常珍视的物品。从残留的记忆碎片来看,他似乎每天都会用这支笔进行大量的书写练习,直到深夜。”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了少年身上那件虽然整洁却略显陈旧的校服,准确地说,是校服胸口左侧的位置。 “至于他的学校……”言澈的眼神微微眯起,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他校服胸口的位置,似乎有一个用线缝上去的名签,但因为年代久远,加上磨损得比较厉害,上面的字迹已经非常模糊,几乎难以辨认了。” 苏弥闻言,精神一振。她连忙凑上前去,仔细观察少年校服胸口的位置。果然,在那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长方形的、颜色已经有些发白的布质名签的轮廓,上面似乎确实绣着一些字,但因为磨损和污渍的缘故,那些字迹已经变得斑驳不清,根本无法看清具体写的是什么。 苏弥的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连忙转身跑到自己的工作台旁,从那个放满了各种绘画工具的画板夹层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带手柄的放大镜,以及一个小小的、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 “这是……”言澈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挑了挑眉。 “这是我平时画细密画的时候,偶尔会用到的一些小工具。”苏弥解释道,“这个放大镜的倍数比较高,可以看清很多细微的细节。这瓶是特制的显影药水,有时候遇到一些因为年代久远而褪色的颜料或者字迹,滴上一点,就能让它们暂时显现出来。” 她拿着放大镜和显影药水,小心翼翼地走到少年灵体的面前,柔声说道:“同学,你别动,我试着看看能不能看清你名签上的字,好吗?” 少年虽然依旧有些茫然,但似乎并没有抗拒苏弥的靠近。 苏弥深吸一口气,先是用棉签蘸取了极其微量的显影药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涂抹在那个模糊不清的名签上。透明的药水很快就被布料吸收了,名签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 紧接着,她举起手中的放大镜,凑到名签前,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起来。 在放大镜的高倍放大和显影药水的双重作用下,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几乎融为一体的细微的丝线痕迹,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弥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突然,她眼睛一亮,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喜的低呼:“找到了!我看到了!是……是‘市立第一中学’!学校的名字是市立第一中学!” 她又仔仔细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丝不确定地说道:“名字……名字好像是两个字……第一个字是‘周’……第二个字……有点模糊……好像是……‘逸’?对!是‘周逸’!市立第一中学,周逸!” 有了学校的名称和学生的名字,事情就好办多了!这意味着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而是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 言澈闻言,一直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他赞赏地看了一眼苏弥,点了点头,说道:“做得不错。市立第一中学,周逸……这两个线索,应该足够了。” 他对苏弥吩咐道:“明天,你抽个时间去一趟市立第一中学,想办法打听一下,看看学校的档案里,或者问问学校的老教师,能不能找到关于这个名叫‘周逸’的学生的线索,比如他是哪一届的学生,平时表现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了几分,补充道:“顺便,也查一下,市立第一中学最近这些年,有没有发生过与高考生相关的、比较严重的意外事故。尤其是,那些因为意外而错过了重要考试的学生。” 苏弥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她觉得自己终于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而是能够真正参与进来,为这些迷途的灵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既紧张又充满了动力。 然而,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名叫周逸的少年灵体身上时,看到他那双依旧茫然而无措的眼睛,以及脸上那挥之不去的焦急和失落,苏弥心中的那份兴奋又渐渐被担忧所取代。 这个名叫周逸的少年,究竟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让他死后依旧对一场考试如此执着?他心心念念的那场关系到他“未来”的考试,又是否真的存在过?还是说,那仅仅是他弥留之际,一个未能完成的、沉重的执念?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弥便早早地起了床。她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个名叫周逸的少年灵体焦急而无助的身影,以及他那句“关系到我的未来”的执着话语。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支承载着周逸执念的黑色钢笔和那个叠得精致的千纸鹤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好,贴身放进了背包的夹层里。这两样东西,是她此行唯一的“信物”,也是揭开周逸身世之谜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