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蹊望着我,认真的说:“小野才25岁,或许她还想看看更大的世界、做更多的事情,所以我不着急,什么时候她愿意了,我再娶她。”为我戴上戒指后,他又补上一句,“我 永远是你的后盾。” 这枚象征爱情与承诺的戒指佩戴进了我的中指,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江成蹊为你筹备了一场名为《野心》的个人画展,他说小野,时机成熟,是时候展露你的风采了。 我作为新锐画家的第一个画展,每一幅画都需要精挑细选,那一段时间我忙的没空着家,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画廊度过。就在我完成了最后一副画的那一夜,江城蹊推开了画廊的门,顾止站在他身后,神情恍惚,我眼中写满了诧异,顾止在看向我的那一瞬间,崩溃地哭出声音: “周十野,外婆……二次脑梗,现在正在抢救。” “我爸妈已经赶过去了……” 我到达医院的时候,手术尚未结束,外公直直的站在手术室门前,抬着头看着“手术中”三个字,一动也不动, 就像一棵沉默的大树。 时间在那个时刻变得缓慢又沉重,每一秒钟都像在加重刑罚。 终于,灯灭了。 医生走出手术间,你们迎了上去。 “抱歉,我们尽力了。”和无数影视作品中一样的说辞,可我不信,我推开了所有的障碍,直接冲进了手术室,直到看到外婆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才发出了一声小兽失去至亲的那种低声地、凄凉地呜咽。 江城蹊搀扶着外公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地走上前,颤颤巍巍地跪倒在了外婆床前,他伸出苍老的手,迟缓地为外婆抚平她凌乱的银丝,笑着说:“要体面地走,清儿。”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外公叫外婆的名字,如此的深情,却又如此的悲伤。 第二天我和江城蹊都没有去现场关注画展的情况,我们陪着外公收拾外婆的遗物,最后整理出来了满满一箱子。他满眼深情地注视着那一箱子东西,缓慢地说:“你外婆这个人啊,怕寂寞,所以才喜欢看话本。这些都是她的宝贝,要给她带去。” “小野。”外公看向我,“你外婆跟我说过,有你在,她这一生很幸福。” “小江,谢谢你。”外公又看向江城蹊,“谢谢你愿意照顾我们的小宝贝。” “一晃啊,都这么老了……”最后外公喃喃着,抱着箱子进了卧室。 你和江城蹊面面相觑,却都没有打破这份沉默。 傍晚时分,顾止回来了,他说火葬场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我点点头,敲开外公的门——印入眼帘的是穿着老旧款式衬衣的外公——他衣冠整齐,抱着箱子躺在床上,左手拿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他正值青年,穿着这身衬衫,气质飒爽,旁边站着年轻秀丽的外婆,他们笑的灿烂,眼角眉梢爱意昭然。 “我胆子小,没有你我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晚安,清儿。我们来生再见。” 仿佛有一阵轻声的呢喃伴随着微风吹进了我的耳畔,那是一对老年夫妇直至临终之时都无法消磨的爱意,那是几十年的相守与相伴交融成的耳语。 我崩溃地在外公床前痛哭出声,就在短短24小时内,我失去了这一生至亲的两个人。 江城蹊替我处理好外公外婆的后事后,便匆匆回了画展,他要我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都有他来处理。后来我听江成蹊说,画展办的很成功,我的作品受到了很多名流大家的赏识,只可惜那时的我因为外公外婆的双双去世根本无暇他顾。 外公外婆下葬那天的天气非常好,蔚蓝的底色下漂浮着几朵慵懒的云,风很轻,带来阵阵泥土草木的芬芳,偶尔有几只鸟儿落在石碑上,我缓缓跪在外公外婆的墓前,将头靠在外公外婆的合照上,低声哼唱起来: 囡囡啊,不要害怕啊 有外婆陪你长大 囡囡啊,不要跑远啦 外婆怕追不上你啊 囡囡啊,听故事吗 外婆给你读话本吧 囡囡啊,没关系呀 还有外婆一直在呐 我小时候总是找妈妈。外婆就唱这首歌谣哄我,我那时,不听这个小曲是睡不着觉的。 痛楚一股脑的冲上我的眼眶,眼泪冲破禁锢,我恸哭出声。 江城蹊默默地跪在我身边,紧紧抱住了我。我哽咽着说:“我再也没有家了。” 凄厉的哀嚎划破陵园的沉寂,惊起一树的鸟儿。 8 等到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我的情绪稳定下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我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一早就去了画廊,我推开属于自己的那间画室,里面摆放着很多鲜花绿植,我之前的画一扫而空,我的画具和平时用的东西被整齐收纳好放在了一边。 我疑惑地拨通了江成蹊的电话,他慵懒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似乎还未睡醒:“怎么了?” “我的画室……”此刻还未起床的江成蹊也令我十分困惑,他作息规律,往常这个时候早已吃过早餐了,只是眼下的疑问更甚,我来不及询问别的。 “你暂时不用来了。”对面沉默半刻,低声说,“这个画廊我准备卖了。” “不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在英国办点事,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你什么时候又去了英国……”我着急忙慌地打断他,莫名的不安与疑惑笼罩着我,令 我有些失态了。 “画展具体的售卖情况我会安排我助理告诉你,画廊以后就不要来了。其他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说吧。” 可遗憾的是,我并没有等来江成蹊。 9 在那之后我试图连续过他很多次,却无一有果,江成蹊的有心逃避令我匪夷所思,却无法找到切入点去解决这个问题。《野心》的成果收获颇丰,我拿到了很大一笔钱,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有很多不同的工作室、画廊向我抛来了橄榄枝,我为了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开始接触新的创作环境,只可惜我还是受了情绪影响,最近的作品都不尽人意。 江成蹊失踪后的一个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叫齐娜,或许你更熟悉我另一个名字——沉池。” 沉池——我最喜欢的小众画家。我和江城蹊相遇时的画展,就是她的。 我怀着忐忑又兴奋的心情赴约,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可见到沉池本人的时候,还是狠狠地吃了一惊。 那是个多么孩子气的面孔啊,妆容清淡精致,短发清爽利落,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脱离了世俗的天真与澄澈,她身着一条宝蓝色的修身长裙,搭配了同色系的耳环,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你好。我……”我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我叫周十野,喜欢你很久了。” “我知道。”她淡淡开口,声音不似长相那般稚气,而是带着一点性感的沙哑,令她反而充满了魅力,“成蹊把我的画送给你了。” 我的脑中嗡的一声,瞳孔瞬间放大,显然对方并没有准备给你说话的机会,她继续道:“你最喜欢的那幅画,是我和他一起去旅游后回来画的。”我愈加沉重的神情令她放慢了语速,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许久,随后低声笑了起来,右手撑着脸颊,“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像江成蹊那样的青年才俊三十来岁没有成家也没有女朋友,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毫无趣味的寡淡丫头吧?” “但我不得不承认,你和他之前交往过的女孩都不一样。” “难怪他一直不肯回来结婚。”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齐娜,是江成蹊的未婚妻。” “别期待电视剧里的情节。” “他不可能为了你放弃我的。” 短短几句话便令我溃不成军。 10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像疯了一样极其失态,全然没了一贯以来的淡然,我用尽各种方法寻找江城蹊,试图从各个方面击破齐娜的所说的话,却无一不证实了那个事实—— “你说沉池吗?她很早就订婚了,是个有钱的钻石王老五,姓江吧,记不清楚了。” “江城蹊吗?他和那个叫……什么的一个画家,一直在谈恋爱。怎么,他们还没结婚吗?” “听说江城蹊前一阵就去英国了,好像不打算回来了。” 后来有一天,齐娜终于受不了了,她再次约见了我,依旧是那副孩子气的稚气面孔,不施粉黛都毫无瑕疵的脸庞,看的我几次冲动想要上次抓花她的脸。 女人的嫉妒就像一团大火,将我的姿态烧的精光,只剩下空洞的双眼和麻木的身体。 “周十野,送你一句话。”齐娜淡淡道,“情人和老婆始终是不同的,情人给男人带去爱,带去他们所谓的英雄主义,带去梦想和远方,但妻子只能带去平淡的琐碎和柴米油盐的乏味。我承认我和成蹊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是厌倦了我,但你毕竟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他始终是要回来和我结婚的。” “我就想见他一面,听他亲口告诉我这一切。”我嘶哑着声音说,没有力气再抗争了,齐娜的每一句话都在像尖刀刺在我心脏上,提醒着我的不堪与肮脏。 “你还想不明白吗?江城蹊不敢面对你,又觉得对我有愧。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齐娜注视着我的眼眸,“你等不到他的。” 那时的我还太年轻,根本不懂在已经无法控制局面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优雅退场,反而在最后的时刻,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可那毕竟是我第一个爱的人啊。 江城蹊。 你怎么舍得这样骗我伤我? 我在心里哀嚎着。 我头重脚轻,几乎就要朝一边倒去,一双大手在此时牢牢地抓住了我,避免了我的失态。 是江城蹊!!! “你!”我几乎要痛哭出声了,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也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缺少了精气神,连眼神都变得暗淡了。 “你怎么来了?”齐娜娇嗔道,“不是说好我来解决吗?” “担心你。”江城蹊走到她跟前,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将一个蛋糕放在桌上,“排到队了,吃吧。” “江城蹊,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我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需要什么解释?周十野,是你太贪心了。”江城蹊眼都不抬,只将视线放在齐娜身上,“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我不信!你骗我!我们过去那几年算什么!我们的爱算什么?!”我压低声音,指甲快要嵌进肉里,我恶狠狠地看着江城蹊,与他的云淡风轻形成鲜明对比。 “算……露水情缘?一段插曲?无所谓。”江城蹊笑了一下。 齐娜终于坐不住了,她站起身,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周十野,我自己管不好男人我认了,我对你也算是好言相劝、有礼有节了,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你不会真以为这么优秀的男人,都三十好几了还是个不谈恋爱不结婚的纯情大男孩吧?” 齐娜虽然个子小,这一耳光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打得我险些栽了下去。 江城蹊见状,终于直视了我,他牵住齐娜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我教会你成长和爱,给了你前程似锦和钱,你也不亏。” 我双眼无神地望着身旁川流不息的车流,真想抱着江城蹊,一起跳进去。 “江城蹊,你怎么不去死?”我凄然地看着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11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那里的,我麻木地回到了我和江城蹊的公寓,麻木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就在我准备把戒指留下来的时候,心脏的刺痛令我不由自主蜷缩了一下身体,我最终没有舍得,只是将房屋的钥匙放在了桌上。 我意识到,这件事摧毁了我的某部分意志,那些我一直自以为是的坚持的信念,那颗毫无保留的真心以及那份炽热的爱情,被某种力量不可补救的摧毁了。 顾止赶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已经准备离开了,我苍白着脸看着他,没有眼泪,没有表情。 一路上顾止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陪着我,一直到将我送回外公外婆的老宅,他才轻声说了一句:“你还有我。” “我知道的。”那四个字唤回了我一些意识,我低声回应道。 12 那晚之后,我迅速收拾了自己的残骸,不再放任自己沉浸在那段过往里。 我用《野心》收获的报酬开了一家艺术设计工作室,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我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室的运营当中。因为缺乏经验,所以只能摸索着前进,前期没有收入的情况下,过的辛苦拮据,不敢轻易招人,生怕养不起员工,所以熬夜加班就成了家常便饭,还好江城蹊留给我的人脉和画展攒下的钱数量可观,虽然辛苦,却还能勉强营生。 某天下班后,顾止来接我。 “上去陪我喝两杯吧。”临近小区时,我对顾止说道。 这是我租的新公寓,就在离工作室不远的地方。我最喜欢的地方是阳台,很宽敞,景观也很好,我花心思打造了一下,把这里弄成了一个小花园,左边摆了个画架,右边是双人小沙发和茶几。 “这儿不错吧?”我递给顾止一杯酒,两人一起靠在栏杆上,看着浩渺的夜空,“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俩老爱爬楼顶去看星星。” “记得。”说到小时候的事情,顾止露出了笑容,“那会儿我个子矮,每次都是你站在下面把我顶上去,我再拉你上来。” “没少挨骂,外婆快吓死了。生怕我们摔下来。” “给外婆做蛋糕那事儿你还有印象吗?” “废话,你差点把房子炸了。” “放屁,你炸的!” “我还有照片,你那脸都黑成碳了。”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好吗?要是没我挡着,你早就毁容了。” 酒过三巡,我已有了微醺之意。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硬撑的。”顾止沉默许久,突然嗫嚅道。 “嗯?” “江城蹊,你还在想他,对吗?” 江成蹊这三个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也没有听旁人提起过了,如今被顾止这样云淡风气地说起,犹如揭起了我的皮,下面是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灵魂。 我低下头笑出声来:“我忍了这么久不去想他,连提都不提,你干嘛啊……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 “你以为你装的很好吗?烂透了。”顾止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每天那么拼命地工作,连身体都不要了,明明很多事情不需要你来,却事事亲力亲为,你真的这么热爱做事业吗?” 顾止没有打算停止,他今晚似乎决定好了要把我那些破碎的灵魂一把火烧个精光,他一点余地也不肯留给我了。“你只是爱画画而已,但是你忘不掉江城蹊。我不知道你这样是准备把自己活成他,还是以此来麻痹自己,但是周十野,你装的漏洞百出。” “你知道努力让自己活的像个正常人有多难吗?”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才从嗓子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我悲伤地凝视着顾止,一行清泪从眼眶落下。 “我为了不让自己想起他,拼命工作,努力生活,有时开车经过他公司附近,我都会特 意绕远一些,生怕惊扰了我内心那些欲念。我怕我一不小心就会做错事,我怕我忍受不住对他的爱意和思念。” “我从前一直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在我生命中扮演一个主导者的角色,能够在我迷茫的时候,为我抉择,能够在我害怕的时候,站在我身前,把我所有的苦难都拿过去,由他承担。” “我一直以为这个人就是江城蹊。” “可最后,他狠狠地给我上了一课。” “他用利刃在我的心脏狠狠地捅了一刀,从此以后那个伤口无时无刻都在汩汩的冒血。” “那个伤口真的好疼啊……顾止,真的太疼了……” “我自作自受,也敢做敢当。” “但是顾止,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样对我……那是我仅剩的尊严了……不要刺破它……” 我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毫无逻辑可言,但我想顾止听懂了。不然他不会含着泪抱紧我,然后在我耳边说对不起。 我就这样一边哭,一边喝,在彻底醉倒之际,我突然回想起来,在我和江城蹊分开后的某个深夜,我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两个字:小野。 毫无缘由的,我确信是江城蹊。我猜想他那时一定承受着某种压力或是痛苦,我的理智几乎崩盘,我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就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了。 可是我最终什么也没做。 无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陪伴他、安慰他的人都不该是我,我们是彼此生命中并不光彩的那一部分,我不能这样下去。 我心里有种酸涩的疼痛,不知道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那种悲伤就像是生离死别。 可即便是如此,我都没有哭。 但是今天,我的伪装被顾止看破,我长久以来建立起来的堡垒在这一刻被摧毁了,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重建,我只想让自己今晚好好哭一哭,放肆地,想念一下江城蹊。 “小野,爱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放过自己吧,好不好?” 哭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顾止的呢喃。 13 我生日那天,拿了一大堆外公外婆爱吃的东西去祭拜他们。 我打扫干净他们的墓碑,发现隔壁空着的位置如今已经有了人,但奇怪的是,竟是一个没有照片和名字的碑,看起来孤独又悲伤。 “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希望能给您二老做个伴。”我笑了起来,也给那个人墓前放上了一些吃食。 “来,看看我今年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顾止在我身后兴冲冲地挥舞着手。 “这是……”我接过信封——是Merton·Evans在中国的第一场画展,这个画家的作品一直被誉颇有萨尔瓦多·达利当年之风采,作品精而美,画展办的并不多,限人限量,价格还不便宜。此次要来中国办展的消息一出就震惊了整个圈子,很早之前票就被抢光了,我想了很多办法,托了很多人都没买到。 我拿着这张票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顾止没有被骗之后,兴奋地原地蹦跳好几个来回, 然后把顾止抱了个结实,不迭地说着“谢谢”。 此刻的我早已被兴奋冲昏了头脑,顾止是怎么办到的?花了多少钱?我都无暇顾及了。 14 看完画展的那一天,我遇到了齐娜。 她还是清汤寡水的样子,亲昵地挽着一个男的人手,和他笑闹着讨论什么,那个人,并不是江城蹊。 我隔着人群定定地看着她,她回头的刹那,也注意到了我。在片刻的怔忪之后,她回过神,朝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努力地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内心升腾起了无数复杂的情绪,从前被她扇过的脸颊也开始隐隐作痛。 “什么为什么?”齐娜笑了,“爱情嘛,本来就是分分合合,我也腻了,就和他分手了啊。” “我……我明明还看到了你们结婚的消息……你们……”是,其实我仍旧在浏览器中寻找和江城蹊有关的蛛丝马迹。但效果甚微,他对自己的身份保护的很好,网络上除了能看到他们结婚的事情外,什么也没有。齐娜见我如此慌乱迷茫的样子,眉宇间滑过一丝不忍。 “跟我来。”她说完,径直走到了前面。 15 齐娜带我去的地方,是我和江城蹊曾经同居的公寓。 门一推开,里面没有一丝灰尘的味道,正好相反,这里被收拾的非常干净,所有的摆设都和我离开时无异。 “东西给你,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那里。”她指指茶几上的一个纸箱,随后便把钥匙留给了我,自己离去了。 我原本平复的情绪,突然翻涌起来。 我看着那个箱子许久,我知道我就要触及到有些事情的真相了,可我突然怕了。 我的手伸出去又拿了回来,几次之后,我终于打开了那个箱子。 打开了江城蹊,尘封已久的秘密。 里面有一张房产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是这套公寓的。 里面有一幅画,是我当初画的他。 里面有一部旧手机,我一划开锁屏,便看到了我们的合照。 里面有一封信,我不敢打开。 我这才发现,我已经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了。 16 我驱车来到陵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黄昏的陵园中流淌着静谧安详的气息,我走到外公外婆的墓前,望着那座没有名字和照片的墓碑。 “你是故意选在我外公外婆旁边的吧?”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拿着抹布开始清洗江成蹊的碑,终究还是没忍住,我无声又哀伤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手机我看过了,里面都是我的照片啊……以前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偷拍过我这么多。” “还有那么多聊天记录,你真是什么都不舍得删掉啊。” “你那些保存的还没来得及带我去吃过的餐厅,我就自己去吃了,考察一下你的品味。” “你预备的求婚地点,我也都会去玩一玩的。” 我一边说一边清扫,最后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靠在碑上,随后才拿出你从相框后面取出的信,小心翼翼地展开它。 “放了这么久,纸都干了。”我自言自语道。 信不长,是江成蹊苍劲有力的笔触。 小野: 我知道我伤害到你了,我很抱歉,但我了解你,唯有这样一种残忍决绝的方式,才有可能让你放弃我。 其实我知道,就算让你知道我得胰腺癌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一定会陪着我直到最后一刻,可是这样的我太丑了、太憔悴了,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只想做你的英雄,让你爱慕我、依恋我。 况且……以你的性子,只怕会因此更加消沉和悲伤,你还那么年轻,我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的泪水和思念。 可我心里自私的那一面又不太希望你太早忘了我。 我好想你。 也不知道……你得知真相是多久之后的事情,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啊,没有什么想要珍藏的回忆,也没有要期待的未来,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你了吧。 可是我永远地失去这个机会了。 祝你幸福,小野。 江成蹊 我拼命压抑着的哀伤地呜咽变成了悲恸的啜泣,在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事情的真相是我最开始听到的那样就好了。江成蹊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他或许和我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仰望着同一片天空。 “小姐,您没事吧?”陵园管理员走了过来,礼貌地问候道,“我们要闭园了,您该走了。” “好。”我低着头将眼泪擦干,撑着墓碑边缘缓缓地站起来,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 “江成蹊,我爱你。” “再见。” (完) 番外 江城蹊 病房里,监视器发出滴滴的声音,江城蹊看着齐娜,苦笑着说:“娜娜……大家朋友一场,小野还是你的粉丝,你就当……帮个忙。” 齐娜抱着胸,不可置信道:“我且不说你要买通大半个圈子里的人,统一好他们的口径这是个多么浩大的工程。江城蹊,你要让我这么演,你要把周十野变成一个“第三者”,她会恨死你的。” 江城蹊闻言,低声笑了起来:“恨我好啊……那就可以放下我了。娜娜,我没别的办法了。胰腺癌这玩意儿你也明白,来得快,走得也快……我真的没时间了。” “……我真是欠了你的。” “对不起……对了,公寓都处理好了吗?” “手续都办好了,业主写的是周十野的名字,也一直有阿姨在打扫。手机的电,我也嘱咐阿姨了,要记得充。” 江城蹊点点头,似乎放下了什么重要的事。 “还有一件事,帮我葬在小野外公外婆的旁边吧,别写名字,别放照片。这样……她每次去看外公外婆的时候,我也就能看看她了。” 顾止到达病房的时候,江城蹊刚从昏迷中醒来。 他的时间不多了。 “江……你……”顾止看到骨瘦如柴的江城蹊,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 “我长话短说。”江城蹊努力吸了一口气,“今年小野的生日……我已经联络好了朋友,等那位画家确定了开画展的时间,他们会把票直接送到你这里,你给小野就行了。明年……生日就送这套珍藏版的画笔。后年……” “我不要,江城蹊,你自己去。”顾止别过头,不想让眼泪被江城蹊看到,“你知不知道你害惨了小野,你必须自己去告诉她这一切,还有这些礼物……你自己……” “你也知道,我害惨了她。”江城蹊的声音微弱,气息不稳,“所以更不能……顾止,我实在太喜欢小野了,就是因为太喜欢,我只能,只能这样……” 某一个深夜,江城蹊痛的辗转难眠,他咬着牙坚持着,任眼泪无声地落下。 他在黑暗里与自己对峙了许久,终于颤抖着、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小野。 那一夜他没有等到周十野的回复,他也知道,她不会回复的。 天很快就会亮了,可是江城蹊看不到日出了。 “小野,好想告诉你,你的爱从来没有被辜负,我甚于你千倍、万倍地在爱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小野,你要勇敢地往前走,世界辽阔,我只能陪你到这里,可是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