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书房内,烛火摇曳。 嬴政的目光从面前那碗莲子羹,缓缓移到了林澈的脸上。 他不是蠢人。 林澈深夜端着一碗汤闯宫,又说出这番话,里面的文章,怕是比天还大。 “帝师此言何意?”嬴政的声音沉了下来,帝王的气势不自觉地弥漫开来。 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林澈却像是没感觉到这股压力,依旧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没急着解释,反而话锋一转,讲起了另一件事。 “陛下,臣昨夜闲来无事,观了观天象,于星海之中,窥得一丝有趣的变数。” 【内心:来了来了,神棍模式启动!对付政哥这种多疑的性格,直接说事儿效果不好,必须先把气氛烘托到位!】 嬴政一听“天象”“变数”这几个字眼,身子立刻坐直了。 对于林澈这种预知未来的本事,他现在已是深信不疑。 “帝师看到了什么?” 林澈微微抬头,目光好似穿透了宫殿的屋顶,望向了深邃的夜空,声音也变得有些飘渺。 “臣看到,紫微帝星光芒万丈,普照四方,此乃陛下圣威浩荡之兆。” 这话嬴政爱听,点了点头。 “然,在帝星之侧,却有一股污秽之气,盘踞不去,如附骨之疽,侵蚀龙体,蒙蔽圣听。” 嬴政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污秽之气? 侵蚀龙体?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此气源头在何处?” 林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嬴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源头,就在这宫中。” “而且,此气并非源自女子,而是来自一个……不该是男人的人。”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让嬴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该是男人的人? 宫里除了他,只有宦官。 可宦官,又怎么会和“污秽”二字扯上关系? 林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看着嬴政脸上那浓浓的好奇与警惕,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他继续不紧不慢地加码,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问题。 “陛下,您可曾想过,一个在您身边,侍奉了您将近二十年的人,或许从他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就在欺骗您?”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嬴政的心里。 侍奉了二十年的人?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身影,但很快,就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赵高! 也只有他,符合这个条件! 可他已经被打入天牢,形同废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在门口低声禀告:“陛下,中车府令赵高,已带到殿外等候传讯。” 原来,嬴政在处理李斯留下的政务时,有些关于律法条文的细节需要询问赵高这个“专家”,便命人将他从天牢暂时提了出来。 真是天赐良机! 【内心:哟,说曹操曹操到?不,是说赵高赵高到。这下好了,人证物证俱全,可以开庭了!】 林澈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确保殿外的赵高能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可曾想过,为何赵高虽为宦官,却喉结未消,声线沉稳,与寻常阉人截然不同?” “陛下可曾想过,为何他身形高大,气力不衰,全无宦官的阴柔之气?” “陛下可曾想过,为何他总能揣摩上意,甚至能引诱公子胡亥,说出那等大逆不道之言?因为他懂的,本就不是阉人该懂的东西!” 一连三问! 声声如雷! 每一句,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嬴政的心坎上! 是啊! 为什么? 这些细节,他以前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从未往深处去想。 他只当赵高是天赋异禀,是个与众不同的宦官。 可现在被林澈这么一提,无数的疑点瞬间串联在了一起! 殿外。 刚刚被从天牢里提出来,还戴着镣铐的赵高,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当林澈那一句句诛心之言,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颤!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秘密,是他藏了一辈子,最大的秘密!是他所有野心的根基!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完了! 书房内,林澈看着嬴政那已经变得铁青的脸色,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他俯下身,直视着嬴呈的双眼,投下了那颗足以引爆一切的终极炸弹!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嬴政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因为他,赵高!” “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太!监!” “他当年入宫之时,用重金买通了执行阉割的刀子匠,留下了祸根!他是一个混进皇宫,潜伏在陛下身边二十年的……假宦官!” “假宦官”!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轰然压在了嬴政的头顶! 嬴政的脸,瞬间由铁青,转为涨红,再由涨红,转为一片煞白! 轰! 他的脑子里,仿佛有亿万道雷霆同时炸响! 耻辱! 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他,一统六合,威加四海的始皇帝! 竟然被一个假太监,在眼皮子底下,欺骗了整整二十年! 这不仅仅是欺君之罪! 更是对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帝王,最根本的尊严的无情践踏和羞辱! 他的后宫,他的妃子,他的血脉…… 嬴政不敢再想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林澈看着嬴政那即将暴走的模样,伸手指着御案上那碗孤零零的莲子羹,补上了最后一刀。 “陛下,这碗毒汤,正是此人算计不成,恼羞成怒,指使宫中死士送来的。” “但与他秽乱后宫,欺君罔上的弥天大罪相比……” 林澈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区区一碗毒药,又算得了什么呢?” “咔嚓!” 嬴政手中的一支狼毫笔,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殿门的方向,里面翻涌的,是足以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那个名字。 “赵……高……” 下一刻,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响彻整个章台宫! “给朕,把他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