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游客去的那种，而是只有特定人群才知道的，真正的“鬼市”。

      在这里交易的，要么是来路不正的赃物，要么，就是一些沾染了“不干净”东西的邪物。

      陆离一踏入这里，立刻就感觉到了无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有贪婪，有审视，有警惕，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鬼市最深处。

      一个连灯笼都没挂，只在门口摆着一张破旧摇椅的铺子。

      铺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一个干瘦的老头儿躺在摇椅上，手里端着个紫砂茶壶，正悠哉地晃着。

      “鬼叔。”陆离停在门口，声音被兜帽压得有些沉闷。

      摇椅停了，那老头儿慢悠悠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子在陆离身上转了转，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陆啊！怎么，今天不缝尸体，改行来淘古董了？”

      这老头人称“鬼叔”，是这鬼市里消息最灵通的人，也是最大的“二手贩子”。

      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也没人知道他的底细。

      只知道只要你出得起价，就没有他搞不到的东西，也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

      “找您打听个东西。”陆离言简意赅。

      “好说！”鬼叔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旁边的板凳。

      “进来说！我这儿的消息，可不便宜。”

      陆离走进店里，一股浓重的尘土和尸香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没坐，只是站在柜台前，从钱袋里摸出一沓红色的钞票，放在了柜台上。

      “一万。问个名字。”

      鬼叔瞥了一眼那沓钱，眼皮都没抬一下，端起茶壶又嘬了一口：“小陆，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我鬼叔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廉价了？”

      陆离沉默了一下，又从钱袋里摸出了一枚金质的开元通宝，轻轻放在那沓钱上。

      金币在昏暗的店里，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鬼叔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放下茶壶，像只看到肥肉的饿狼。

      一把将那枚金币抓在手里，放在嘴边咬了一下，又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嚯！正经的开元通宝，还是鎏金的！”

      “阳气这么足，少说也在龙脉上埋了上千年！好东西！好东西啊！”鬼叔的脸上笑开了花。

      “行！看在这枚金币的份上，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绝不藏私。”

      “桃花面。”陆离吐出三个字。

      鬼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把金币紧紧攥在手心，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忌惮，重新审视着陆离。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自有用途。”陆离不想多说。

      鬼叔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这笔买卖的风险。

      最终，对金币的贪婪战胜了理智。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桃花面，不是吃的，也不是抹脸的。”

      “那是一种菌，或者说，是一种尸菌。”

      “尸菌？”陆离皱起了眉。

      “对。”鬼叔点了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东西，只在一种地方生长——怨气极重、阴气不散的养尸地。

      而且，它不是长在地上，是长在棺材板上，尤其是那些含冤而死、怨气凝聚不散的凶尸的棺材上。”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继续说道：“这种尸菌会吸收尸体的怨气和残存的精气，慢慢生长。”

      “成熟之后，颜色粉嫩，状若桃花，所以才叫‘桃花面’。”

      “传说，这东西能让死人容颜不腐，甚至……能让残魂凝聚，生出一些邪异的神通。”

      “在古代，有些邪道的方士会用它来炼制‘人丹’，也有一些大户人家，会用它来给枉死的家眷‘养尸’，期待能还魂复生。”

      鬼叔的话，让陆离心中一动。

      《皮骨札记》上要求的“聘礼”，竟然是这种邪门的玩意儿。

      那场所谓的“阴间婚礼”，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诡异。

      “这东西，去哪儿能找到？”陆离问道。

      鬼叔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消息我告诉你了，至于去哪儿找……那得另算。”

      陆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鬼叔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干咳了两声，讪讪道：“行了行了，怕了你了。”

      “看在那枚金币的份上，再送你个消息。”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了。

      “城西，有个废弃的义庄！听说了吗？”

      “哪个义庄？”

      “还能是哪个？就是几十年前闹出‘百尸叩门’的那个陈家义庄！”鬼叔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恐惧。

      “当年那里一夜之间死了上百号人，尸体都堵在义庄门口，死状凄惨，像是要爬进去一样。”

      “后来官方封了那里，一直荒废到现在。”

      “有人说，那义庄下面，就是个养尸地。”

      “这些年，不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进去寻宝，都有去无回。”

      “还有传闻，说晚上能看到一个‘守尸人’在里面游荡，青面獠牙，力大无穷。”

      陈家义庄！陆离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他好像有点印象，似乎是小时候听老人们提过的一桩怪谈。

      “那里就有桃花面？”

      “我可不敢保证。”鬼叔连忙摆手。

      “我只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地方能长出那玩意儿，陈家义庄的可能性最大。”

      “怨气、凶尸、养尸地，条件都齐活了。”

      “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小陆！那地方邪门得很，比你上次处理的那个画中鬼，凶险百倍。”

      “为了个破菌子把小命丢了，不值当。”

      陆离没有回答，他将柜台上那一万块钱也推了过去，转身就走。

      “哎！钱……”鬼叔想叫住他，但陆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的巷子里。

      “真是个疯子！”

      鬼叔掂了掂手里的金币，又看了看桌上的现金，美滋滋地揣进兜里，重新躺回摇椅上，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走出鬼市，外面的世界依旧车水马龙。

      陆离站在路口，抬头望向城西的方向，那里是城市的旧工业区，如今已经衰败，只剩下大片的废弃工厂和荒地。

      陈家义庄，守尸人，桃花面……

      麻烦事果然是一个接一个，但他没有选择。

      那本《皮骨札记》就像一个催命符，他必须一关一关地闯下去。

      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两枚开元通宝，又想了想银行卡里的五百万。

      钱是英雄胆，但现在看来，这胆子还不够肥。

      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城西，越偏僻越好的五金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但还是发动了车子。

      半小时后，陆离从一家布满灰尘的五金店里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沉重的帆布包。

      里面是崭新的撬棍、工兵铲、高强度手电，还有一大卷粗壮的登山绳。

      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接下来，就是去会一会那个传说中的“守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