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石出现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那不可一世的水魈鬼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发出一声恐惧到极点的悲鸣。 扑过来的身形硬生生顿在半空,甚至开始瑟瑟发抖。 陆离左眼眶里的黑石,正散发出一股比水魈的阴气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死寂之气。 “滚回去!”陆离低吼一声,声音仿佛来自九幽之下。 那水魈鬼影如蒙大赦,化作一缕黑烟,惊慌失措地从窗户的缝隙里逃了出去。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被吓傻的李秀梅和气喘吁吁的陆离。 陆离重新戴上眼罩,身体晃了晃,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动用黑石的力量,对他消耗极大。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由猪膀胱和头发组成、不断蠕动着的“替身皮”,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李秀梅,沙哑着嗓子开口: “戏,才刚刚开始!现在,我需要你的一点东西……你的眼泪。” “眼……眼泪?”李秀梅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陆离,仿佛在看一个比鬼还可怕的怪物。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尤其是陆离扯下眼罩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颗黑石吸进去了。 “对,眼泪。”陆离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将一个空的小玻璃瓶递给她。 “《皮骨札记》上说,水魈由怨凝魂,由水塑身。” ’水是它的载体,而眼泪,尤其是蕴含了爱恨情仇的眼泪,是开启它魂门最好的钥匙。” 他顿了顿,语气里不带丝毫感情:“你现在流的,是恐惧的泪,没用。” “我需要你为王建军流的泪!不管是爱,是恨,还是悔,都行!只要是为他流的。” 李秀梅呆呆地看着陆离,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玻璃瓶,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为他流泪?” “我为什么要为他流泪?我的眼泪早就被他打干了!我巴不得他死!” “是吗?”陆离的右眼蓝光幽幽,仿佛能看透人心。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着这根红绳?为什么要在他的遗像前烧纸?” “你嘴上说恨他,心里却还念着他刚认识你时,给你戴上这根红绳的样子,对不对?” 一句话,击溃了李秀梅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愣住了,脸上的恨意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和委屈。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在工厂门口,笨拙地把一根红绳系在她手腕上的年轻男人。 那时候的他,会脸红,会傻笑,会把每个月微薄的工资都交给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第一次赌博输光了钱,还是第一次在酒桌上被人恭维后,觉得拳头比道理更好用?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那些被暴力掩盖的、所剩无几的温情,和那些被岁月打磨的、深入骨髓的伤痛。 交织在一起,化作滚烫的泪水,从她干涸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不再嚎啕,只是无声地流着泪,一滴,一滴,砸在地板的水洼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那不再是恐惧的泪,也不是愤怒的泪,而是为一个逝去的爱人,一段腐烂的婚姻,一个被彻底毁掉的人生,流下的送葬之泪。 陆离面无表情地用玻璃瓶接住了几滴。 “够了!”他收起瓶子,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它还会回来的。”陆离说。 “它尝到了你恨意的‘甜头’,又被我惊走,现在肯定躲在河里积蓄力量。” “下一次,它只会更强,更疯狂。” “那我……我该怎么办?”李秀梅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 “今晚,我们给它办一场婚事。”陆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拎起地上那个已经塑造成人形的“替身皮”,对李秀梅说:“去找一件你和王建军结婚时穿的衣服,越大越好。” 李秀梅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她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一个樟木箱,打开来,里面是一件红色的、款式老旧的连衣裙,和一件同样是红色的双喜字样男士衬衫。 “把这件男士衬衫,给它穿上。”陆离指了指那个还在微微蠕动的“替身皮”。 李秀梅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将那件红衬衫套在了“替身皮”上。 说也奇怪,衣服一套上,那东西立刻就不动了,变得僵硬起来,远远看去,倒真像个穿着红衣的瘦小假人。 “现在,我们去河边。”陆离拎起“新郎”,另一只手拿上那瓶眼泪。 “今晚,我们来一场‘河伯娶亲’。” …… 护城河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风很大,吹得河边的芦苇丛“沙沙”作响,如同无数鬼魂在低语。 空气里,水腥味和腐烂的气息比白天浓了十倍不止。 河面上起了雾,让本就浑浊的河水显得更加深不见底。 “轰隆!”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短暂地照亮了陆离和李秀梅的脸,两人都面色惨白。 陆离将那个穿着红衬衫的“替身皮”立在河岸边,从煞骨针线包里取出七根最粗的牛骨针。 “待会儿,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要跑。”陆离叮嘱李秀梅。 “你就站在这里看着,这是你的因果,你必须亲眼看着它了结。” 李秀梅死死地咬着嘴唇,用力点头。 陆离不再多言,他拧开那个装眼泪的玻璃瓶,将里面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替身皮”的七窍位置——眼、耳、口、鼻。 “以妻之泪,开夫之门。”他低声念道。 眼泪涂上去的瞬间,那“替身皮”仿佛活了过来! 一股浓重的阴气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与河里的鬼气遥相呼应。 平静的河面,开始“咕噜咕噜”地冒起水泡,仿佛河水都被烧开了一样。 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河中心缓缓形成。 “来了!”陆离眯起了眼睛。 只见那漩涡中心,一只惨白的手臂猛地伸出水面,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成百上千只由水草和淤泥构成的鬼手,从河里伸了出来,疯狂地抓向岸边! 但它们的目标,不是陆离,也不是李秀梅,而是那个穿着红衬衫、散发着李秀梅眼泪气息的“替身皮”! 在那些鬼手的簇拥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漩涡中升起。 正是那只水魈!此刻的它,比在房间里时更加凝实,也更加庞大。 它身上的怨气和水汽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件黑色的“喜袍”,空荡荡的右袖管随风飘动,显得异常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