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君是当朝太子,最近宠幸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 从相国寺回京路上,这事儿穿的沸沸扬扬,二人出双入对,风头甚至盖过我这个正牌未婚妻。 整个京城都在瞧着我的热闹,看我是什么反应,有人甚至在赌坊摆局,赌我会咽下这口气,毕竟太子妃谁不愿意当呢。 殊不知,我也下了一注,赌我退婚成功。 这所谓“姑娘”,是我送给太子的,其实是个男子! 1 雪粒子砸在琉璃瓦上的声响,像极了那年顾承璟教我弹《广陵散》时,错落的冰裂音。 我站在青玉案前,鎏金凤钗的流苏垂在眼前摇晃。本该捧着及笄贺礼的双手,此刻正死死攥着半截羊脂玉簪——那是太子方才掷在地上的定亲信物,断口处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堂屋里坐满了人,爹爹的面相很难看,他握着茶杯的手猛然一用力,杯子碎了,娘亲也在一旁掩面垂泪。 站在外头的太子有一丝局促,并未因此感到害怕。他从进门到现在,说了退婚的意愿后便一直安静地站着。 “太子殿下,您与小女的婚事是由圣上亲自定下的,且不谈您今日毁了小女的及笄宴,就算是要退婚,也要由圣上定夺。”爹爹怒道。 太子闻言拂袖而去,满堂宾客面面相觑,也识相离去。 “怎么样晏晏,爹爹表现得还不错吧?”娘亲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担忧道,“晏晏,这法子真的可行吗?” 爹爹与娘亲伉俪情深、琴瑟和鸣,膝下仅有我一个闺女,也知道我是那不愿被人束缚的主儿,自然不愿意我嫁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奈何皇权太盛,无力反驳。可我晏清是什么人,怎么肯就范,当然要想法子推掉这门婚事。本姑娘从小学习琴棋书画,饱览群书,可不是为了在内院争宠斗艳、相夫教子的。 太子是个精明的人,可在层层圈套包围之下,未必能全身而退。 三日前,相国寺。 “姑娘,这签文……”小沙弥捧着签筒的手在发抖。 我摩挲着竹签上的裂痕,任山风掀起幂篱轻纱。 “告诉住持,明日申时的讲经,我会亲自为明雅公主点长明灯。” 指尖拂过腰间鎏金银香球,内里暗格藏着顾恒的密信。北境斥候传来的消息说,梧国老皇帝病危,明雅阿姐在深宫种下的暗棋,是时候破土了。 2 两年前,太极殿。 “父皇,儿臣愿去和亲。”明雅公主直直地跪在大殿上,掷地有声。 大周北部的梧国进犯,占领了北境七座城池。大周此时尚在休养生息之际,为了减少兵马粮草伤亡,大周提出和亲之策以换取短暂和平。而和亲人选众人推脱,迟迟未定。 “明雅姐,你为什么……” “晏晏,我是公主,我自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边疆的战士,他们亦有子女或为人子女,我应该担起我的责任。只是,办女子学堂的任务,就得靠你了。” “阿姐,你不能去!”阿姐,我问了闻将军,若是我们集齐兵马,召集西北部骑兵,从侧翼出击,能够打赢梧国,你为何要去?”顾恒红着眼眶从马上跳下,拉着明雅准备前往太极殿。 “阿恒,你向来冷静,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慌张。” “阿姐!” “阿恒,你以为你能想到的,父皇,还有那满朝大臣就想不到吗,代价是什么呢?是北境的城池破落,生灵涂炭,百姓无家可归;是终日等着丈夫儿子归家的亲人在接到抚慰军饷的悲戚。如果可以以我一人,换取这些情况不会发生,我愿意!” 北境城门外,明雅公主和亲的十里红妆渐渐远去,悲壮又凄凉,一身华丽喜服的明雅始终安静地坐在马车里,颤抖的手中紧紧握着母亲留下的玉佩。在三千大周随从和护卫之下,与梧国的迎亲队伍汇合,队伍逐渐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城楼上,猎猎风声灌进顾恒的衣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层层叠嶂,回到了北境城。城中一片混乱荒芜之景,断壁残垣在斜阳下显得格外萧瑟。沿街尽是衣衫褴褛的乞讨者,他们瘦骨嶙峋,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哀求。难民们为了争一口救济粮,便大打出手,嘶吼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那是生存绝望下的挣扎。顾恒望着远方,心中百感交集,那些悲惨画面如针一般刺痛着他的心。 许久,顾恒缓缓转身,看向我,目光坚定且炽热,一字一句道:”晏清,我想争一争那个位置,这天下,需要变一变了。你可愿助我?” 晏清神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向前一步问道:”顾恒,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之日。我可以相信你吗?” 顾恒一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晏清的肩膀,眼眸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大声说道:”相信我!此心昭昭,日月可鉴。我定当不负所望,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3 福满楼二楼,三人临窗喝茶。 “小美人,当太子妃有什么不好,到时候咱们仨和睦相处,多美满!”此刻靠在窗边讲话的便是那位奇怪的姑娘——闻风,江湖人称“美人面”。 闻风是我和顾恒在送明雅姐的返京途中救下的,生得千娇百媚,若不是给他治伤,竟没发现是个男子。据他自己说,他还是将军闻照的私生子,只是不常回家,所以在战乱中受了伤。 算了,长得好看的人说什么都对。 说起来这圣上,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竟把我指给他作太子妃。且不说我的大抱负还未实现,太子殿下心眼儿忒多却又怯懦,实则过分矛盾,这样的人如何能做明君。 “你好好说话,晏清大家闺秀,你别胡言乱语,说话清白些。” “我的三皇子殿下,晏晏是什么腹黑小美人儿您还不清楚,这局还是大家一起设计的呢,要说这太子,平时挺精灵的,没想到在这情情爱爱方面,还是逃不过我这美人面的温柔乡啊。” 说来也奇怪,太子平时心眼儿那么多,这次却似着了魔,闻风这名字这么丧胆,两人成双入对,太子竟毫无疑心。”闻风,你真的没有叛变吗?” “我的姑奶奶,我哪敢啊,我现在这美人面的江湖大侠称号,还是被你泄露给闻照那老狐狸,我还怎么活?” 顾恒面带笑意看着二人拌嘴,替二人将茶斟满,“好了,想想下一步怎么安排。我这太子大哥不是好糊弄的,我们可得小心行事。” 让闻风接近太子这事是从我被指婚以后开始筹谋的,本想说服爹爹在朝中渐渐为顾恒积累资源,可惜一朝指婚,把我们目前的谋划打乱,便只能铤而走险从太子入手了。 谁曾想,太子与闻风一见如故,竟能让太子主动找我爹退婚。我和顾恒百思不得其解,欲问闻风细节,每次都被他推脱掉,派出去查的人回来报也都是些平常的煮茶对弈诗文之类的相处。怪哉! 不过,用人不疑,我相信闻风。 “接下来,你就和太子照常相处,不过要小心那些谋士,平时少出门,可别被带走了。” 放心吧,二位!”闻风乐道。 “顾恒,你继续暗中与我爹爹在朝中联系,退婚的事我自己可以。” 楼下丞相府的马车已经抵达,“我先走了。”说罢,便带上帷帽起身离开。 “三皇子殿下,瞧您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心莫不是跟着晏晏一道去了?说起来,这两年殿下在朝中声誉渐起,当初她被退婚之时,殿下大可顺势娶她入门。” 三皇子微微摇头,目光望向远方,神色温柔且坚定:”她有自己的凌云志,要去广阔天地翱翔。好风凭借力,送她上青云,我又怎能化作困住她的高墙。 4 茶馆。 “你们说这晏大小姐到底会不会被退婚啊?” “把那姑娘当个小妾不就好了,我看那晏小姐不像是会嫉妒争宠的人。” “话说,虽然太子殿下宠幸这个女子,其他地方还是很好啊,听说最近北境雪灾,太子殿下可是提出了好点子,我们有这样的太子,多好啊!” “是啊,太子殿下虽说最近有些沉迷女色,但是于政事上是也毫不松懈,瑕不掩瑜了,再说了,哪个男人没有红袖添香的时候。” “姑娘,这大家都在夸太子殿下,这不是和我们的想法相反了。”屏风后的小丫头不解地问道。 粉衣姑娘吹了吹杯中的茶,“画桥,你听说过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吗? “走,去瞧瞧我们的产业! 在与爹爹娘亲表明我想要经商的想法以后,娘亲把嫁妆里收成较高的铺面一并交给我,还把得手的管家也拨给我,让我能拥有更多底气与三皇子合作,完成我的抱负。 不过,这女子进学的风气仍然不足,以一众世家贵女为首的女子即使读书,都以针黹女工、女戒女德为主,尤其是当今皇后主张戒律,极其看重女子清洁,以至于女子不能随便出门,即使出门都要戴上兜帽遮住面容。 可是,哪有这样的道理呢,男子在外花天酒地,女子却要在家主持家务,还要受到三从四德的束缚,女子明明也可以有一番大天地。 “画桥,晚上让画扇来见我。” 太子府内,议事的大臣们终于鱼贯而出,尽数离去。那扇厚重的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太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瞧见闻风进来,开口问道:”闻风,今日出门去了哪里?” 闻风莲步轻移,款摆柳腰,嘴角噙着一抹笑:”我的好太子,奴家不过是出去喝喝茶,买点胭脂罢了。你瞧我今天的胭脂颜色,好看吗?我今天在街上可听见好些人夸您呢,奴家心里可得意了!” 太子微微抬眸,目光从闻风脸上滑落,漫不经心地把玩起她的手。寻常女子的手大多柔若无骨,可这双手指节修长,掌心还有厚茧,也不知之前吃了多少苦头。”闻风怎样都好看。多亏了你出的主意,我才得到这么多大臣的支持。不过你一女子,怎么会知道雪灾的治理方法?” 闻风神色平静,轻轻叹了口气:”天灾如何治理,不过是一力应对罢了。太子殿下忘了,我是从北境一路流浪回来的。一路上,为了果腹和活命,哪里还分什么男女。能活着,便是上上大吉的事情了。如今能在太子这里安稳生活,奴觉得像在梦里。更何况奴还给您惹了这么多闲话。还有那丞相府的千金,太子殿下真的要为了奴与人家退婚吗?” 太子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坚决,猛地将闻风拉至怀中,堵住了这张不停张合的嘴。闻风身子一僵,随后缓缓放松。半晌,太子松开她,轻声问:”饿了吗,要不要传膳?”闻风双颊泛红,垂眸轻声道:”奴家都依您。” 深夜,墨色的夜幕上,月亮被乌压压的树枝遮掩,只留下稀稀拉拉的光芒,透过缝隙,斑驳地洒在窗台。 东宫的书房里烛火通明。 “舅舅,现在北境雪灾这么严重,我们真的要夺权吗?” “太子殿下!事已至此,你还想着退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当是很小便学过。不过是北境的穷乡僻壤,等您即位,多多关注江南富庶之地,那些穷困潦倒之地,完全可以割给北地小国,维持和平。”我查过了,那闻风是闻照的女儿,你好好把握住她,争取到闻家的支持,晏朗不过一介文臣,得不到就毁了吧。” 丞相府内,静谧的庭院中花香隐隐。一位身着月白色锦缎长裙的姑娘,静静伫立在回廊之下。 “姑娘找我?”画扇脚步轻盈,从月洞门匆匆走来,在姑娘身前站定,微微欠身行礼,轻声问道。 姑娘转过身来,眉眼间透着几分温婉与笃定,轻声说道:”画扇,最近相国寺还安宁吧?我之前让你安排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画扇抬眸,眼中满是干练:”姑娘放心,那些因灾流落在外的姑娘,虽说历经磨难,却都心志坚毅。她们对学习新知识极为热忱,都是可堪大用之人。另外,按照您的吩咐,安置在附近的一支军备,也一切妥当,平日里都在低调训练,严阵以待。” “此事你千万不要声张。这支军队,太平无事时,是你们的庇护;一旦有需要,你们便都是我们的中坚力量,明白吗?” 接着,姑娘沉吟片刻,又道:”另外,城里近日有些消息,你寻个合适时机,悄悄放给太子那边听听,记住,要做得不着痕迹。” 画扇心领神会,点头应道:”姑娘放心,我定办好。” 5 “娘,这头发上都快戴不下了!”镜中是一张极为清丽的面容,明眸皓齿,双瞳剪水,浑身自有一股钟灵毓秀的自由气息。 “晏晏,娘是真担心啊,好好的姑娘被退婚了,如今去参加这劳什子宫宴,不是让人看笑话的嘛!”看着母亲担忧的面容,我心战战,对我们晏家来说,这宫宴非去不可,只求一切顺利。 “母亲,错在太子,不在我们,我们坦坦荡荡不怕他们。” “哟,这被退婚的女子还敢出来呢,还没成亲就有小妾,晏大小姐好生丢人!”来人是胡尚书家的二小姐胡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