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死者，三个凶手。

      这绝对是我做官三十年来遇到最离奇的案子。

      个中曲折，堪比戏文。

      1

      半个月前我接到调令，让我去海州做州官。

      今天是我到任的第二天，此刻我正在梳理上任知州留下的工作。

      一个州，大大小小的事情非常多。

      我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

      咚咚咚，门外有人击鼓。

      我放下手工的工作，升堂办公。

      一男子带着一个女子前来上诉，来到大堂就噗通跪倒，开始磕头。

      那男子约莫三十来岁，脸色很差，像是没睡好觉一样，憔悴不堪。

      女子约莫十六七岁，颇有姿色，也是愁容满面。

      “请知州大人严惩凶手，还我姐姐和外甥女一个公道。”那男子道。

      一听说是命案，我立马重视起来。

      主薄附耳过来，告诉了我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前几天，海州发生了一起惨无人道的凶杀案，被害人是南街的寡妇李氏和小女儿银姐，凶手手段及其残忍，不仅将才十岁的银姐奸污，还将李氏二人的头颅割下，嫌疑人现已经被捉拿归案，承认了自己的行凶事实，但是找不到被割下的人头，前知州全城发布告示，寻找头颅线索，但还未接到任何消息，因为缺少证据，所以无法结案，案情还没结束，前知州就升迁走了。

      前来伸冤的两人便是被害人李氏的弟弟李源和李氏大女儿金姐，他们担心新来的知州搁置这件事，便来击鼓鸣冤，希望尽快严惩凶手。

      命案的侦破率作为朝廷考核地方主官的重要材料，这我不敢不重视。

      我将案件卷宗拿来仔细查看。

      2

      【案件：城南南街李氏母女被杀案】

      【死者：李氏，女，三十八岁；银姐，女，十岁。】

      【被害地点：李氏家中东厢房内。】

      【死因：利器所伤，流血致死】

      【报案人：李源（被害人弟弟）、南街保正】

      【嫌疑人：刘殿臣】

      【案件经过：被害人系城南李氏，寡妇，有两女，大女儿金姐，年十六岁，二女儿银姐，年十岁，两女貌美……

      为了提高效率，我一边看卷宗，一边问话：“你就是李源？”

      那男子道：“回知州大人，小民李源。”

      “说一下当时的经过。”

      李源道：“初九早上，我给姐姐去送粮食，看到我姐院大门紧闭着，我上前敲门都没有回应，因为我姐很勤快，那个点我姐早就起床做事了，不会紧闭大门，更不可能听不到我敲门。我有点担心，于是叫来保正和街坊，一起撞开了门，只见院内到处都是血迹，我顿时感觉不妙，这时候我看见东厢房门半开着，进屋查看，发现炕上两具尸体，就是我姐和我外甥女银姐，二人头颅被割去，银姐下半身裸露，腿间有血迹，像是被奸污了，我当时吓得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后，我就报了官。”

      嗯，卷宗上写的跟李源讲的没什么区别，尸格上记录了当时的验尸结果，也和李源所讲一致。

      我感觉到生理不适，杀人还要断尸，连十岁小女孩也不放过，骇人听闻。

      手段如此残忍，凶手究竟和李氏母女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源讲完后，继续磕头道：“请知州大人明察秋毫，严惩凶手，给我姐她们讨回公道。”

      我抬手示意李源不要再磕头了：“你放心，杀人偿命，本官一定会给你们讨回公道。”

      案发现场已经清楚，我继续寻找卷宗上其他信息。

      凶手、杀人动机、凶器、证据等。

      3

      此时金姐正在堂下跪着，形容楚楚。

      案卷上记录金姐貌美，所言不假。

      “金姐，嫌疑人线索是你提供的？”我开始询问金姐。

      “回知州大人，是民女提供的。”

      “说一下你的线索怎么来的。”

      金姐抬起头，并不敢看我的眼睛，只直直看着地面，声音颤巍巍说道：“两天前，我在院子里洗衣服，洗完后去院外泼水，一男子恰巧从门前经过，我没留意，将水泼到他身上，因为平日里经常有人欺负我，所有我当时也很怕他欺负我，但是他没骂我，倒是对我笑了笑，我觉得很抱歉，就对他笑了笑，说了声对不起就回院内了。”

      “你说的这个人就是刘殿臣？”我查看卷宗，了解了金姐说的这个人叫刘殿臣，是本州衙前街成衣铺掌柜刘四的儿子，念过私塾，是个读书人。

      “回大人，对，但民女并不认识他。”

      倒也是，像金姐这样的人平日里很少出门，自然是没有什么机会认识刘殿臣这样的读书人。

      那刘殿臣是怎么成为嫌疑人的？

      4

      “继续说。”我对着金姐说道。

      “当天晚上，有一个男子翻墙来到我家厢房窗外，语言调戏我，说的非常……非常难听。”金姐红着脸说道。

      回忆起那些污言秽语，金姐觉得很害臊。

      “男子说什么了？”我不愿意放过任何信息，示意金姐详细说。

      金姐听完我的问题，脸更红了，有点不知所措。

      片刻后，金姐深吸了一口气说：“那男子说‘白天你泼了我水，晚上就要，就要和我睡……’他还说自己叫刘殿臣，于是我就想起来是白天那件事。”

      我感到诧异，这种轻佻的话居然能从一个读书人嘴里说出来。

      “后来我母亲出来，把那个男子喝退了，母亲问我那个男人是谁，我就给母亲说了刚才的事。母亲听了后很慌，说我被那个叫刘殿臣的惦记上了，为了保护我，第二天我就被送到舅舅家了。”

      我听完了，原来是这样。

      不过有件事我要确认下，我打断金姐：

      “你是否看清了晚上那个男子的脸，就是白天被你泼水的那个人？”

      金姐听完我的问话一愣：“回禀大人，我没有看清，因为是晚上，很暗，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

      可能终于知道我的意思，金姐随后又补充说道：“但他说了他是刘殿臣。”

      我眉头一皱，果然金姐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那名翻墙进来调戏金姐的男子自称刘殿臣。

      于是金姐便认为他是刘殿臣，两个人没有见面。

      会不会是冒充。

      白天时候现场有其他人目睹了金姐和刘殿臣的偶遇，晚上拿这个事冒充刘殿臣调戏金姐。

      我思考着可能性。

      只听金姐继续说：“我被送到舅舅家第二天，舅舅去给我母亲她们送粮食，就发现母亲她们……”

      金姐说不下去了，开始哭了起来。

      一夜之间失去两位至亲，任谁也伤心难过。

      我看着卷宗，向金姐问道：“所以案发之后，官府问有什么人值得怀疑，你就向官府提供了这条线索，指认那名被你泼水的男子——也就是晚上调戏你的男子——也就是刘殿臣很可疑对吗？”

      金姐没说话，抽泣着“嗯”了一声。

      卷宗上写道，凶案发生后，根据金姐的描述，刘殿臣被当做重要嫌疑人捉拿归案。

      接下来就是审判环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