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桥头的石塔顶层可以俯视整个古槐林,还能看到整个葬区,你可以去那里补拍一些镜头。」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小柯边说边套上工作服,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网上查的。」 「对了林老师,咱们下午再启程吧,有个朋友约我出去逛逛,听说这儿养的狗挺厉害,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呢。」 我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他不是第一次来雾隐镇吗? 哪来的朋友? 雾隐镇的人参确实有些名气,可偌大的镇子却没看到一家药铺,更奇怪的是,镇民不耕田,不打猎,不种茶,不养鱼,倒是家家养狗,还是那种暴戾的恶犬。 吃过饭,小柯先走一步,除了特意换上一双运动鞋,还抹了茉莉香味的护手霜。 「女朋友?」 小柯傻笑着挠头「嘿嘿,不愧是侦探,她是小医院的护士,正好来这里旅游,我陪陪她。」 「对了,要是我没回来,记得帮我续写小说,好多人催更呢。」 小柯笑得很甜,还故作深沉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并没有回应,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翻看起那本功德簿。 在我的印象里,功德簿不应该放在祠堂,而且这里面根本没记载任何功德,只有对生死的记录。 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楚离的名字为什么也在其中?死亡时间还是在十年前…… 「十年前……小女孩……楚离……」 我努力在脑海里串联能想起的所有信息,可还是觉得太过巧合。 「这东西哪来的?」 突然,老板娘无声无息地贴在我背后,剁骨刀抵住后腰。 腐臭味从她口腔喷出,我瞥见她舌苔上黏着片碎骨。 我害怕地后退,紧紧靠在发霉的墙壁。 「外乡人就是手欠。」 她用刀尖挑开我的外套,冷笑道「你助手偷拿我们的功德簿,又私自进入祠堂,按族规,他应该……给古槐树施肥。」 她咯咯笑着,刀面拍打我的脸。 「你什么意思?」 我眉头紧皱,心里滋生不好的预感。 老板娘没有说话,反而拿着刀后退两步。 「你知道上一个住在这里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她的话音刚落,清脆的铜铃声由远及近。 我慢慢转头往下窗外,七个系红绳的镇民正堵在门口。 突然,剁骨刀的寒气渗进我的皮肤,老板娘的笑声混着铜铃声,像钝刀刮过耳膜。 7. 我惊恐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余光里,七个镇民顺着楼梯上楼,手腕红绳上的铃铛无风自动。 发出的却不是「叮当」声,而是类似骨骼摩擦的“咯咯”响动。 「外乡人,祠堂的规矩……」 老板娘刀尖划过我喉结,「擅闯者……死!」 话音刚落,楼梯口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 一个女人不知从哪里跑进来,踹翻煤油灯,火舌瞬间吞没账房布帘。 趁众人愣神,她拽着我撞破后窗逃走,碎玻璃在手臂划出血痕也顾不得。 「楚离?」 我认出是祠堂遇见的女人。 「跑!」 楚离将一个陶罐塞进我怀里,罐身冰凉刺骨,透过裂缝能看到淡粉色液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看。 「这是什么?」 「你的命!」 楚离带我窜进镇外古槐林,腐臭味浓得几乎凝成实体,每棵槐树的树瘤都形似扭曲人脸。 就在我想要休息的时候,前方传来铁锹掘土声,楚离立刻将我按进灌木丛。 不远处,三个镇民正在掩埋新棺,一个神婆正在装神弄鬼,棺盖缝隙间却垂下一缕黑发。 「不是昨天送葬的吗?怎么今天才下棺?」 楚离没有回应,而是露出不易察觉的诡异微笑。 像! 太像了! 像太平间监控录像里的那个鬼护士。 「我们……见过?」 我试探的小声问道,楚离却突然捂住嘴,声音发颤,泪水直流。 「小满……」 我内心一震。 她认识楚小满? 都姓楚,难道是楚离的亲人? 8. 十几分钟后,镇民扛着铁锹离开,楚离带着我悄悄靠近。 土包不大,新翻的泥土里埋着半截陶罐,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 我看见罐身符咒竟是双螺旋结构,更像是书本里DNA的模型。 这土包并没有立碑,甚至连花篮、花圈都没有,要不是有一只遗留在外的红色绣花鞋,完全不像是下葬的样子。 「抓紧时间。」 楚离撸起袖子,跪在一旁徒手翻泥土。 我一愣,本想问些什么,可远处的犬吠声此起彼伏,也只能蹲在地上帮忙。 晨曦下,我们每挖一寸就有黑血从地底涌出,古槐林的阴影,像是腐土里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述说着死者的不甘。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们成功撬开棺材。 一个精致的女孩尸体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她戴着面具,看不见五官。 可楚离却扒开尸体外衣,尸体的腹腔被粗线缝合,线脚处渗出槐树汁般的白浆。 「这……」 我恐惧地指着尸体,楚离却用手术刀挑开缝线,一股甜腥味扑面而来。 女孩胸腔里塞满槐树枝,心脏位置长着一颗人参! 「尸参?」 我脱口而出,楚离却毫不恐惧的将尸体翻面,「没错,在这镇子上死的人,尸体都会被当做尸参的肥料,尤其是你们这种没有受到诅咒的外地人,营养价值更高!」 我浑身一冷,无意间看到尸体的后腰处赫然烙着双螺旋刺青。 「这是……活体配型成功的标记?」 我又忍不住惊叫起来。 我在韩主任的办公室见过,她甚至拿出一本教材讲解。 主任说,在地下黑市,这类配型成功的人都会做上标记,有的还会在体内嵌入跟踪器,防止有需要的时候找不到对方。 我突然明白功德簿配图的含义:每个棺木金漆人脸上的朱砂位置不同,分明是指所匹配的器官类型不同! 我下意识后退,不小心被藤条绊倒,手里的陶罐摔在地上,一个眼球滚到我的脚边。 眼球的瞳孔竟诡异地随着我的移动转动,瞳孔还纹着一串数字:「1221」 这是配型成功的器官。 「他们……他们这是犯罪!」 我惊恐地望着楚离,楚离却把棺木盖好,一脸苍白的望着我。 「这就是隐骨葬的真相。」 「现在知道我引你来这里的目的了吧?」 我一愣,「那邮件是你发的?你怎么知道我的邮箱?」 楚离冷笑,「林侦探,还记得十年前向你需求帮助的那个小女孩吗?」 我的双手不停颤抖,害怕地后退两步。 「当年我母亲被杀害的真相就在眼前,你还想扔下我逃避吗?」 我低头不语,或许,这也是给我的一次赎罪机会。 就在这时,林深处突然传来犬吠,此起彼伏的嚎叫像在传递信号,楚离脸色骤变,声音也变得有些急促。 「他们用尸油养犬,嗅觉比警犬毒十倍,尤其是你们这些外来人!」 话音刚落,十几双幽绿眼珠从黑暗里浮出,涎水滴滴答答腐蚀着落叶。 楚离掏出一把骨粉撒向空中,恶犬瞬间癫狂,互相撕咬成一团。 楚离拉着我不顾一切地疯跑,矫健的身法竟然连续躲避恶犬的扑杀。 9.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终于体力不支瘫在一棵大树下。 「不行,我要赶紧联系小柯,他现在很危险。」 我喘息着拿出手机拨打小柯的号码,想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他。 楚离没有阻止我,反而露出悲伤的表情。 滴答! 突然有冰凉的液体滴在后颈,抬头瞬间,冷汗兜头浇下。 印着剧组名称的马甲悬在我的头顶三寸。 小柯的运动鞋正在我眼前摇晃,登山绳深深勒进他肿胀的脖颈。 可那并不是小柯的尸体,而是用槐树枝扎成的草人,断口处还在渗出乳白汁液。 「这是什么?」 突然,一个沙哑女声像是贴着我的耳后响起。 「林记者,不是说这里不能随便进入嘛,怎么不听话呢?」 我扭头,远远看到客栈老板娘浮肿的笑脸,她手里的剁骨刀正在往下滴槐树汁。 我呼吸变得急促,下意识后退,脚下却踩到了什么硬物。 是小柯的手机! 「小柯在哪?」 我对着老板娘咆哮,老板娘露出瘆人的冷笑。 「这就是你们不听话的代价。」 楚离突然拉着我继续狂奔。 「他在石塔!」 余光里,她的白大褂已经染红了一大片,一缕狗毛挂在上面,血腥味让我作呕。 我边跑边拿出手机,本想着打电话报警,却发现小柯的手机画面停留在录音的界面。 十九秒的录音。 除了诡异的童谣,还有一段诡异的对话。 「我没来晚吧?」 停顿两秒,在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过后,小柯再次发声。 「你愿意……放心吧……石塔……」 录音在一阵杂音后戛然而止。 难道楚离早就听过这个录音,所以才知道小柯在石塔? 我突然想起了小柯之前说过,小说的灵感就是他从一位医生那里得到的。 会是楚离吗? 此时,天又下起了小雨,草丛里传来一阵骚动。 雨幕里浮现点点红光,七个手腕系铃的镇民正包抄而来,嘴里嘟囔着那首瘆人的童谣。 「到了。」 终于,楚离伸手示意我停下,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前是一座五十多米高的白色石塔。 石塔的塔身爬满血藤,没有一扇窗户,入口也被生锈的密码锁封死。 楚离熟练的按下密码,塔门轰然开启的瞬间,浓烈的福尔马林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她怎么知道密码? 10. 塔内没有楼梯,只有一根青铜柱贯通上下,柱身刻满闭目的人脸,每张脸的眉心嵌着陶罐。 「小柯!!」 我刚要喊,被楚离捂住嘴,示意我抬头。 三百多个玻璃罐悬在穹顶,每个罐底都贴着电子标签,淡蓝液体中浸泡着不同脏器。 「肝脏存活21天,肾脏35天,心脏……」 她指向最中央的罐子,「只要持续灌注槐树汁,能活到下一个冬至。」 罐中心脏突然收缩,喷出的血丝在液体中织成蛛网状。 我浑身发冷,想起客栈被褥下的倒三角铜钱。 此时,我们的脚下忽然传来碗碟碰撞声。 我们趴在地板缝隙窥视,镇长正在宴请三名西装革履的外国人。 长桌上摆着十口铜锅,锅内浓汤翻滚着疑似手指的物体。 「这批货都是Rh阴性血,这可是永生实验的重要原料。」 镇长舀起勺汤淋在米饭上,「具体的资料过两天传过去,昨天镇上来了个记者,听说下午就走,可别惊动他。」 西装男用镊子从汤里夹出一片软骨,对着灯光检查年轮状纹路「十几年的买卖,还怕记者?算了,我们先验新鲜度。」 后厨布帘掀开,一个女人端着陶罐扭腰出来。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竟然是客栈的老板娘! 原来,她乐此不疲剔的骨,竟然真是尸体的四肢。 罐盖开启的刹那,我死死咬住手背才忍住呕吐。 泡在淡粉色液体里的,竟是二十根婴儿手指,指甲盖上的胎记与功德簿记录的完全一致。 我本想偷偷拍下这一瞬间,快门声却让宴会突然中断。 11. 一名老外闻声抬头,碧蓝的眼睛死死望向我的位置,镇长手中瓷碗更是「啪」的一声碎裂。 「有人闯进石塔!放尸犬!」 镇长说完,立刻护送三名老外离开。楚离却将我推进壁橱,反手锁死柜门。 「顺着通风管往前爬!」 「你不跟我一起走?」 楚离沉默片刻,「记着把真相告诉给所有人。」 此刻,青铜柱上的闭目人脸突然睁开瞳孔,三百多个陶罐同时渗出淡粉色黏液。 我贴着通风管壁蠕动,犬吠声在塔内形成诡异的回声效应,每声嚎叫都让浸泡器官的液体上涨一寸。 管道缝隙滴落的液体灼烧着后颈,我摸出微型摄像机对准下方。 楚离的白大褂已被撕成布条,露出腰腹处蜈蚣状的缝合疤痕,三条尸犬正啃食她的小腿,犬牙嵌着的碎肉里混着槐树皮纤维。 一时间,楚离的惨叫刺破黑暗。 「你连我都喂狗吗?」 「乖女,你的心能救妈的命。」 诡异的神婆突然出现,她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反正你早该死在十年前……」 神婆扯断楚离腕间的红绳,铜铃滚落瞬间,穹顶所有玻璃罐开始剧烈震颤。 神婆竟然是楚离的母亲! 可我记得,十年前楚离就是为了替母亲申冤才找到的我…… 12. 通风管尽头是间密室,推开暗门的刹那,腐臭味混着槐花香形成实质化的浓雾。 整面墙的二十台冰柜嗡嗡作响。 最中央的储藏格里,二十七个陶罐摆成倒三角阵型。 我在屋里翻找,当我掀开最近罐口的油纸时,淡蓝液体里浮着的竟是小柯青紫的头颅。 他腹腔被掏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浸过鲜血的槐树枝,一个正在运行的微型摄像机支在一旁,镜头对准他溃烂的脏器。 我将视频进行播放: 画面中小柯被绑在祠堂柱子上,神婆用手术刀划开他肚皮。 「我没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灵异记者常年深入阴冷之地,把你们的内脏腌入味,养出的尸犬最凶。」 说着,她将槐树枝塞进腹腔,断口处汁液混着血水喷溅…… 关闭视频,我缓了许久。 神婆没道理杀小柯,这说不通! 我突然想起了楚离的反常,难道……是楚离假扮神婆杀了小柯!!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只为了引我来石塔? 我捂着头不敢再想下去,可刚要离开,却被电线绊倒,无意间打开了一旁的冰柜。 没想到,那里藏着更恐怖的真相。 上百个玻璃瓶码放整齐,每个瓶里泡着不同器官,瓶身标签标注着海外地址。 最底层的瓶子用黑布裹着,掀开是颗干瘪的心脏,连接心脏的血管上纹着「韩素芳,1978」 我心头一紧。 韩素芳就是市医院的韩主任! 她的心脏怎么会在这? 13. 我再次想起小柯的那部小说。 里面的情节是一个女人的女儿被选中要成为山神的祭品,女人却选择替女儿去死,但女人的双胞胎妹妹却顶替了她的一切,甚至还将姐姐的女儿挖心刮皮…… 突然,我的余光里,这枚心脏此刻仍在淡金色液体中微弱跳动。 就在我靠近的时候,密室铁门突然洞开,两只尸犬把我逼到角落。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一位戴着恐怖面具的神婆立在逆光中,手术刀上的血珠滴落成线。 她身后,楚离浑身是伤地被铁链锁着,胸口纱布渗出血迹。 「林记者喜欢看人心?」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 神婆踢了踢冰柜,「这颗心在我的体内跳了十年,没有任何排斥反应,如今,也该换个新的了。」 她扯开楚离的衣领,锁骨疤痕下埋着一枚芯片,红灯随着心跳频率闪烁。 「你跑了十年,以为我找不到你吗?」 神婆拍了拍楚离的脸庞,磨齿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 「你杀了我,永远也别想知道你女儿的下落!」 神婆一愣,掐住楚离的脖子。 「她们还活着?快说,她们在哪?」 楚离痛苦的挤出一丝冷笑。 「当年要不是你勾引我爸,我妈怎么会替我去死?我也让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神婆愤怒的打了楚离一耳光,布满血丝的眼球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你瞎了吗?我和你爸才是真心相爱,是你妈抢走了我的一切,她该死!」 神婆近乎发疯的咆哮,让我突然明白了。 十年前,楚离亲眼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 14. 就在我震惊的片刻,神婆的手术刀抵住楚离的胸口,刀尖刺破纱布,血珠顺着芯片的金属边缘滚落。 密室冷柜的蓝光映在她脸上,皱纹里嵌着凝固的血痂。 「想骗我放过你,做梦!你以为这芯片只是定位器?」 她冷笑,刀身轻轻敲打楚离锁骨的疤痕,「其实,这是能打开三十七个冷冻库门的钥匙。」 神婆看了一眼冰柜里干瘪的心脏,嘴角微扬。 「等换了你的心,我又可以延长十年的寿命,如此往复,我就可以得到永生,这就是对抗诅咒的唯一办法。」 「你还不知道吧?这项实验成果已经被我卖到了国外,说到底,我还要谢谢你们母女,哈哈哈。」 楚离的呼吸骤然急促,芯片红灯狂闪,她手腕上的银镯骨铃响了不停。 神婆却已经划开了一道口子。 「住手!」 我大喊一声,死死盯着神婆枯枝一般的手指,神婆一愣,扭头对着我邪笑。 「你是韩素芳的双胞胎妹妹!」 「当年被献祭的应该是楚离,可死的却是你姐姐,而你,竟然趁机顶替她的身份成了市医院的主任医师,还用职务便利贩卖人体器官,进行永生实验,对不对?」 神婆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扯开黑袍,胸口的疤痕狰狞如蜈蚣。 那是换心留下的疤痕。 「林记者还真是聪明啊,可知道了又怎样?我那蠢姐姐自愿顶替自己的女儿当祭品,又不是我逼的,我本想放了她,可这丫头竟然找侦探查我!」 神婆目露凶光,转而颤抖着将手术刀捅进楚离的伤口。 「可惜啊,她一个小丫头能闹出多大浪花?但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偷走了我刚出生的孩子,我一定要亲手挖出她的心报仇!」 神婆斜眼看我「林记者,这丫头让你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还是留下来养株尸参吧,这都是她害的。」 神婆放声大笑,尸犬低吼着慢慢向我逼近,楚离突然暴起! 铁链在她腕上磨出火星,她一口咬住神婆的手腕,生生撕下一块血肉。 「你的孩子都在雾隐镇,其中一个已经在下面等你了,是你杀了她,就在昨晚你亲手挖出了她的心脏!」 神婆震惊的瞪大双眼,「你说什么?楚小满?这不可能,她的血型根本不匹配!」 「哼,你以为我爸真喜欢你?他喜欢的只是钱,我妈在十年前就提醒过你,可你却杀了她,你活该!」 楚离啐出肉渣,将打火机扔到槐树枝上,大火熊熊而起,只有她身上的芯片在浓烟中迸出电光。 嗡…… 密室的火警警报炸响,冷藏柜里所有的陶罐同时裂开。 浸泡在液体中的眼珠齐齐睁眼,被福尔马林泡发得几十颗心脏也在淡金色液体中疯狂抽搐,尸犬扭打在一起抢食。 我趁机扑向最近的通风管,楚离对我大喊。 「去祠堂!镇长就是我爸,他们是一伙的,别让他们销毁证据!」 我没有犹豫,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任凭楚离和神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你以为楚离为什么引你来?她是在利用你……」 神婆对着我咆哮着,楚离却紧紧地抱着神婆的双腿不放。 爆炸的气浪将我掀出石塔,漫天纷飞的器官档案里,我瞥见楚小满的照片,她竟然穿着白色舞鞋。 15. 石塔距离祠堂不远,可为了躲避尸犬,我只能步步小心,等到祠堂门外时,这里早已被镇长带人团团围住。 黑猫为我打开了二楼的铁窗,我匍匐爬上房梁,躲在密密麻麻的符箓里。 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装满汽油的青铜祭坛,周身刻满双螺旋符文! 为了留下证据,我愤怒地拿出手机,打开直播画面。 「大家请看,雾隐镇的阴骨葬就是一场骗局,其实他们是一个巨大的地下人体器官交易所,所有死去的孩子都被摘取了器官!」 我对着直播间嘶吼,镜头扫过整个祠堂,我又把功德簿翻开,每个夭折儿童的名字和图片一一展现。 只是一瞬间,弹幕海啸般淹没屏幕: 「本子上的第三个孩子是失踪五年的侄女。」 「前些年,我的孩子就是在这个镇子失踪的……」 「混蛋,一群畜生!」 …… 此时,听到声音的镇长举着火把冲进祠堂,脸皮因愤怒而扭曲。 我拿着手机站起身,特写镇长的狰狞表情。 「他就是雾隐镇的镇长,杀妻灭子,挖心扒皮,就在两个小时前,我亲眼看到他跟三个老外谈器官贩卖的交易。」 镇长气得胡子上翘。 「烧死他!」 无数火把砸向祭坛的瞬间,符箓被点燃,耳边传来无数孩子的哀嚎声。 槐树汁因火势失控挥发,致幻雾气吞噬了祠堂。 我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站起身,手机却掉进了祭坛。 一时间,青铜纹路腾起幽蓝电弧,百年槐树根如活物般破土而出,缠住镇长四肢。 树根勒紧他脖颈时,他腰间的对讲机传来神婆的惨叫。 我的脚踝也被紧紧缠住,意识开始模糊,我看到十年前,被打了麻药的楚离躺在手术台上。 可就在神婆举起手术刀的那一刻,她的母亲扑了过来,双手递上一份资料,哭得撕心裂肺。 「我愿意交出永生实验的所有资料和数据,只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永远废除阴骨葬。」 神婆冷笑着把手术刀对准女人的胸膛。 「姐姐,你也知道我们都受诅咒影响,活不过四十岁,就算这永生实验真的成功了,可没钱也会饿死,风俗嘛,还是有必要存在的,毕竟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 「你说什么?你疯了!」 女人想要抢夺文件,却被神婆推倒在地。 「再告诉一个秘密,我已经为你的丈夫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婴,他早就不爱你了,还担心你会断了他的财路,所以今天这场阴骨葬,其实就是为你准备的,去死吧!」 神婆一刀捅死女人,而楚离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动弹不得…… 16. 我在一阵叫喊中醒来,镇民蜂拥着提水灭火,可我却拖着几乎散架的身子再次返回石塔门外。 此时,风助火势,眨眼间已蔓延至整片古槐林,而楚离却拖着神婆滚向深处。 神婆的黑披风被烈焰舔舐,露出内衬绣的符咒。 「这十年,为了将你的两个孩子抚养长大,我到处打工,跟流浪狗抢食,就是要亲眼看着你杀死自己的女儿,这就是报应!」 楚离将她按在燃烧的液体中,二人扭打中,神婆的面具突然掉落,竟然是客栈的老板娘。 炽热上升,老板娘的脸像是融化一样,终于露出了韩主任的真容。 我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竟然还制作了人皮面具。 石塔深处突然传来爆裂声,三百个陶罐在高温中炸开,冷冻心脏如活鱼般在火海里蹦跳。 楚离转身望向我,火光照亮她锁骨下蠕动的芯片。 她将芯片活生生扣下,带着血抛给我,「把芯片交给警察,还有……小柯被杀的录像。」 我愤怒的握着芯片,良久才放松下来。 「你就是小柯的女朋友吧?红绳铃铛和功德簿也是你送他的?」 楚离一愣。 「你怎么知道?」 我悲伤低头,「从你发给我的那封邮件开始我就察觉了不寻常,我根本没有邮箱,那是小柯来了以后才帮我申请的,除了他向你透露,你不可能知道。」 「小柯来电视台实习应该也是你怂恿的,你想先利用小柯的小说引起社会关注,然后以线索人的名义引我们来这里采访,不仅小柯可以为作品采风,还能解开当年你母亲被杀的真相,真是一举两得。」 「可是……你不该杀小柯!」 我突然咬牙切齿的指着楚离,「你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吗?下班后他还要做两份兼职,就是为了能早点娶你,可你做了什么?你跟那些混蛋有什么区别?!」 我咆哮着,恨不得冲进去给小柯报仇,可没想到楚离却泪如雨下。 「我没杀他……我今天拒绝了他的求婚,就是不想连累他,可他太傻了,竟然独自跑到石塔偷拍里面的器官,结果被那疯女人……」 我一愣,无力的跪在地上。 我仿佛看到了小柯站在火海里跟我做最后的道别。 「林老师,十年前你输了,不仅害了楚离,还牵扯了两个无辜的孩子,如今我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只要把我的死亡录像公之于众,一定会引起巨大的社会轰动,到时候,不仅能帮楚离报仇,还能拯救更多的孩子……」 我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原来小柯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所以才会委托我续写他的小说…… 此时,爆炸的气浪折断石塔的铜柱横梁。 我抱着摄像机滚出火场,镜头最后定格在楚离悲伤的表情。 只不过,她的脸也融化了大半…… 17. 三天后,小柯被挖取器官的录像和那场直播带来的社会舆论持续发酵,大批警察包围了整个雾隐镇,不仅逮捕了几十人,还撬开祠堂和石塔废墟下的暗格。 可除了零星的一些孩童器官外,其余的证据全部被烧毁,甚至连功德簿也化为了灰烬。 而石塔最深处的玻璃匣里的那枚干瘪的心脏,DNA检测显示属于韩素芳。 此时,市医院传来了一份公告: 韩素芹冒充姐姐韩素芳非法行医四十余年,更与镇长丈夫利用当地「阴骨葬」风俗掩盖器官移植和贩卖事实,现移交公安机关进一步调查…… 这场持续了四十年的闹剧终于结束了,楚离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开心。 为了找到楚离的尸体,我和搜救队进入古槐林,手电光束扫过树冠时,我瞥见无数倒悬的裹尸布随风飘荡。 每块布匹都裹着人形轮廓,布角渗出的黑水正滴滴答答落在我肩头。 法医说那是晾晒的药材,可我分明看见某块裹尸布下露出半截青紫的脚踝,脚趾甲缝里还嵌着暗红丹蔻。 又过了两天,我们始终一无所获,我只能带着小柯的骨灰回到城里。 启程那日,晨雾浓得化不开,能见度不足五米的空间里飘荡着纸钱灰烬。 正当我背着包准备上车时,一个穿红裙的女孩蹲在瓦砾堆里翻找,白舞鞋沾满泥浆。 我记得她,她就是走在送葬队最前方的那个女孩。 「你在找什么?」 她抬起头的刹那,我几乎喊出楚小满的名字。 她们锁骨处的蛇形胎记与疤痕分毫不差,只是左眼被黑色眼罩蒙着,血迹并未干涸。 「我来取回姐姐的眼睛。」 我突然想起了楚离交给我的那个陶罐,笑着弯下腰。 「眼睛已经交给警察叔叔了,是你的吗?」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废墟间回荡,像隔着一层水幕。 小女孩摇头,「是姐姐的,姐姐说她很快就要死了,下葬后会把她的眼睛留给我。」 我一愣,怜悯的摸着她的头。 「那你的眼睛……」 「被挖走了,楚离姐姐说双胞胎的姐姐都是瞎子。」 女孩稚嫩的声音让我受到重击一般。 此时,肉铺老板一脸愁容地走过来,脚步声惊飞了觅食的乌鸦。 「林记者,小柯先生回来了吗?」 我一愣,「你找小柯有事?」 老板叹了一口气。 「楚小云是楚小满的双胞胎妹妹,这孩子坚持要送她姐姐最后一程,可进了古槐林就失踪了,我看到小柯先生跟她关系不错,又买糖又带着玩,想着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姐姐……双胞胎…… 我惊恐地望着站在浓雾中的女孩,她以诡异角度扭曲着脖颈,左眼纱布渗出的血珠突然开始逆流,顺着苍白脸颊倒灌进发丝。 空灵的童谣声也再次响起。 「槐木棺,红衣裳,三更莫要推南窗。陶罐响,铃铛晃,阿姊带你捉迷藏……」 我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网膜上浮现出重叠影像,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 我看到一脸冷漠的楚离正拉着女童惨白的小手走进古槐林,身后的槐木棺里,是与女童模样相同的另一个女孩…… 18. 回到办公室后,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持续滴落暗红液体。 小柯的工位积满灰尘,键盘的缝隙里还残留了一些烟灰。 我想翻看小柯的网络小说给予内心的安慰,却发现小说已经屏蔽,只有简短的剧情介绍: 「最好的报复就是让施暴者感同身受,凶手害死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殊不知,她丢弃多年的双胞胎女儿也将重复相同的命运……」 此时,邮箱的提示音骤然响起,吊灯骤然频闪。 新邮件的附件是一段视频: 浓雾弥漫的古镇口,穿着绣花鞋的红衣女童正在烧纸钱。 她腕上的银镯骨铃随着童谣晃动。 「……新棺旧,魂换肉,来年再种阴阳豆……」 我暂停视频,放大十倍的画面中,绣花鞋的鞋尖正缓缓转向镜头,鞋头并蒂莲的丝线根根崩裂,渗出黏稠的黑浆。 而小女孩的笑脸更是让我后背发凉,尤其是那只崭新的眼球瞳孔深处,映衬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露出瘆人的鬼笑。 我不会看错。 这女孩……才是楚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