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范归川踏入楚江王大殿的时候，刺骨寒气扑面而来。整个二殿犹如一座巨大的冰窟，地面是半透明的玄冰，隐约可见无数冻结在冰层下的罪魂，他们大张着嘴，像是仍在无声地呐喊。

      谢小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即便含着孟婆的糖果，他呼出的白雾仍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范归川瞥了他一眼，抓起他的手腕。一股温热的灵力顺着经脉涌入，驱散了侵入骨髓的寒意。谢小光抬起头，对上了范归川温柔的眉眼。

      大殿尽头，楚江王端坐在寒冰雕成的判官席上。他头戴冰晶冕旒，十二串珠帘后是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肖氏被鬼差押至殿心，脚下立刻蔓延出蛛网般的冰纹。

      由于肖氏的配合，审判很快就结束了，楚江王挥动冻骨制成的判官笔，在冰简上刻下判决：“冰狱之刑五十年，刑满可入轮回。”

      谢小光接过鬼差递来的审判单，签字时忍不住望向冰狱方向。透过晶莹的冰墙，他看着牛头马面将肖氏的亡魂带进了冰狱，绑在了冰柱上。范归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说了句：“五十年后，那孩子刚好成年。”

      谢小光怔了怔，瞬间明白了这个刑期的深意。他心口暖暖的，原来冥界的刑罚不止有惩戒，更藏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走了。”范归川招呼他一起离开，“还要回无常殿交任务报告。”

      二人沿着忘川一路前行，范归川忽然开口问他“冷吗？”

      谢小光老实点头，二殿的寒气确实让他浑身发僵。范归川脚步一顿，拐了个弯：“走吧，先去孟婆的茶摊。”

      今日的孟婆是成熟的江南婉约派茶楼老板娘，慵懒的卷发斜斜的垂在一侧，茶摊上挂着“冬日特饮”的木牌，她正往青瓷杯里注入琥珀色的茶汤，抬头看见二人，眼睛顿时弯成月牙：“哟，小谢大人这是冻着了？快来，喝一杯暖暖。”

      热茶递到手中时，谢小光才发现自己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茶汤里浮着几粒枸杞，甜香里裹着淡淡的姜辣。他小口啜饮着，目光却不自觉飘向身侧——范归川饮茶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和他被水汽熏的湿润的眼角似乎格外好看，谢小光正看得出神，忽然发现孟婆冲他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来来来，帮姐姐尝尝新做的点心。”孟婆一把将他拉到柜台内侧，借着竹帘的遮掩，压低声音道：“姐姐瞧你一会儿子功夫偷瞄了小川川十几次——”她突然捏了捏谢小光发烫的耳垂，“喜欢上人家了？”

      “噗——”谢小光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

      “哎呀，反应这么大？”孟婆的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贴心的替他拍了拍背，眼角余光瞥向竹帘外那道挺拔的身影，“看来姐姐我猜对了。”

      谢小光闻言更是窘迫，生怕刚才的对话被范归川听了去。他慌乱地摆手，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活像只被抓住的猫。

      孟婆笑吟吟地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拿着，姐姐特制的‘暖心糕’。”她故意提高声调：“范大人要不要也来块？”

      竹帘后传来杯盏轻叩的声响，“不必。”范归川的声音依旧冷清，“该走了。”转身便离开了茶摊。

      谢小光抓着油纸包，回头朝孟婆挥手，却见她掩唇笑得花枝乱颤，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有戏哦~”谢小光脸上一红，小跑着追上范归川的背影。

      “范，范归川…”谢小光气喘吁吁地递上油纸包，“孟婆婆给的…”

      范归川脚步未停，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他侧目瞥了眼那个散发着甜香的纸包，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她倒是疼你。”

      谢小光亦步亦趋地跟着，悄悄打开油纸包。里面的点心做成心形，表面还烙着并蒂莲的花纹。他耳根又烧了起来，手一抖差点把整包点心扔进忘川。

      “专心看路。”范归川扣住他的手腕，宽大的袖袍垂下，恰好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

      孟婆倚在门边，远远的望着那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的身影，笑得意味深长：“年轻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