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老爷刚走,房中的气息还有些凌乱。 夫人半卧在榻上,只堪堪搭了一件外衫,窈窕的身姿让人挪不开眼。 “你是何时复发的?” “回夫人,前几日便开始有迹象,还请夫人容许我回趟医馆治疗?” “回去?”夫人嗤笑道,“你要那么干净的脸也无用,从今日起,你不许医治自己。” 跪在地上的女子虽满脸红疹,但依稀能看出来五官的秀丽。 见我并未立即答应,夫人嗤笑道:“你若不愿,听说长街门栏处的跛子乞丐正在问伢子买女人。” 跛子乞丐是个三十多岁的秃头弱智。 “啧,看来你是满意这门婚事了,那我也不能做拆散鸳鸯的恶人。” 夫了然的点点头,吩咐道:“来人,将她给跛子送过去。” 周围的丫鬟们都吸了口气,她们都知道,进了那种乞丐的门,往后便只能生不如死的活着了。 夫人说罢,也不理会我的惊恐地表情,低头欣赏起自己新做的指甲。 就当小厮驾着我正要跨出门时,我突然大喊一声:“可以!” “奴婢要容貌也无用,可以不必治疗的。” 脸上的红疹因为情绪的起伏变得瘙痒难耐,我不敢触碰,只能恭敬的回答着。 夫人抬起头,见我识趣,满意的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盯着夫人绝美的面容,浑身颤抖:“回夫人,奴婢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取一个,就叫阿愁好了。” 我如释重负的连忙应是,嘴角因为脸上的刺痒没忍住抽了抽,看起来仿佛是在因为新得名字而高兴一般。 夫人乐的笑出了声,觉得我肯定没懂她的意思。 可我怎会不懂。 阿愁,就是阿丑。 可夫人不懂的是,愁既是丑,也是仇。 我正是来给妹妹报仇的。 4, 自从看到我药泥断了后复发的吓人模样,夫人比以前敷的更勤了。 日旦唤我。 晌午唤我。 夜间也不放过我。 许是在外面打听过,此药泥除了我,无人能做得出来。 所以制药的流程,夫人定要我亲力亲为,哪怕不会影响到药性的捣药工作,也不允许旁人插手。 谁插手,谁便消失。 于是我的手腕捣药捣的一片红肿,捏筷子吃饭都成了问题。 最开始赏给我帮忙的两个丫鬟姐姐,从捣药的,转而成了给我喂饭的。 “啪!” 突然的一巴掌打的我头晕目眩。 “明日府中设宴,你让我这个样子,如何见的了人!” 夫人脸上近日又开始生起了红疹。 眼见她马上就要开口让我嫁给那个跛子,我赶忙爬起来说道:“奴婢该死!” “奴婢前几日发现药丸不够,便让小豆子去采买,可这几日还未曾收到……” 还未听我把话说完,夫人就厉声吼道:“赶紧派人将药丸给我买回来!还有那好吃懒做的小豆子,乱棍打死了去!” 战战兢兢的下人们立刻开始动身。 买药的买药,抓人的抓人。 不一会儿,我的药丸就补齐了,院子里的小豆子也快被打死了。 小豆子,就是那个让妹妹去替他倒痰盂的小厮。 他怕受罚,妹妹被抓走时未发一言。 他也是凶手之一。 他也该死。 小豆子被堵着嘴巴,不解的看着我。 他说不出来话来,也就辩解不了我明明今日才告诉他要去买药的事。 既然妹妹当时也是有口难言,那他干脆也感受一下妹妹的绝望吧。 我在连廊上冷眼旁观着这场责罚。 随着最后一声惨叫,小豆子死了。 眼睛都没闭上。 我畅快的闭上了眼,心中默默的念着。 妹妹你看,伤害你的人,我解决了一个。 5, 小豆子死后,老爷颇为可惜。 因为那人不仅是他多年来的贴身小厮,还是他的房中密友。 别看老爷样貌堂堂,一表人才。 背后可谓是花样百出。 那场闹剧过后,本来答应了要去夫人院子里的老爷,夜里却去了姨娘的院中。 老爷带回来的江南美人,如今是府上的虞姨娘。 虞姨娘年轻貌美,温柔可人。 像极了夫人年轻时候的模样。 只不过夫人如今有我为她调制的药泥养颜,姿色依旧千娇百媚。 但今日不同。 今日府上设宴,夫人虽然焦急的往脸上盖了许多层白粉,却依旧遮盖不住那因为药量不够而泛红的疹子。 “我瞧着姐姐近日似乎是操劳了些,看着疲乏了多许多。” “若是掌管府中事务实在辛苦,妹妹也可替姐姐分担少许,毕竟妹妹还年轻,精力总是莫名的充沛。” 虞姨娘桃腮杏脸,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夫人肖似,老爷才对她很是纵容,但她并不在乎,年轻就是资本,大不了把夫人熬老就是。 再加上昨夜的事,她今日可谓是威风八面。 夫人哪能听不懂虞姨娘就是说她老了的意思,气的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虞姨娘被打的连连后退,要不是有丫鬟扶着,她能摔进桌上吃完的菜盘子里。 “你、你怎么打人!” 虞姨娘哪里受过这种气? 她虽是妾,可在家中也是爹娘的手心里的宝贝,平时羞辱她人都只是阴阳怪气,这种一上来就动手的,她没瞧过。 也打不过。 “一个仿照我的冒牌货,连狐媚子都称不上,还敢在我面前吆三喝四,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我狠狠的打。” 夫人言罢,几个粗使婆子便立马上前对着虞姨娘毫无顾忌的打了起来。 没一会儿,虞姨娘脸上就多了好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她摸着满脸的血迹,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我站在一旁,失望地叹了口气。 原本想在今日看看虞姨娘的性子如何,让她成为夫人的对手。 毕竟她有样貌上的优势,只要脑子好一点,哪怕老爷再宠溺夫人,也会有腻歪的一天。 可她蠢成这样,就昨夜一事就如此骄恣。 实在是无甚大用。 “那个贱人,早晚有一天死在我手上。” 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是不解气,又是摔东西,又是打骂下人。 “你说,那个贱蹄子有我好看吗?” 我连忙上前给夫人捏着肩膀谄媚道:“夫人乃是天姿国色,旁人不及您半分。” 夫人虽知我说不出别的答案,但也颇为受用,“没了那张冒牌我的脸,看她还怎么勾引,今晚老爷定会过来,走着瞧吧。” 果不其然,老爷今晚真的来了夫人房中。 只是看那架势,不像是来温存的。 而是来问责的。 “你怎可下那样重的手,虞姨娘好歹是一个女子,赵大夫说她就算治好了,也是要留疤的。” 夫人乍一听高兴的不行,可是又不满老爷因为虞姨娘责备自己,正要吵起来,我在一旁悄悄扯了扯夫人的衣袖。 “你说你,平时同我闹腾也就罢了,一个正室夫人,同妾室闹成这样,传出去不知那些同袍如何笑话我。” “我知你性子暴躁,可离开了床第,你好歹也收着些,怎能这般不知轻重。” 老爷絮絮叨叨说了许久,都未听见夫人置一词。 这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夫人侧身躲过老爷拭泪的手,委屈的止不住抽噎。 老爷从未见过夫人哭的如此可怜。 杏仁大小的眼睛聚满了泪水,本就是个美人,和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相比,此时哭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那些旁的事,他也就不在乎了。 本来打算训斥两句就回去安慰虞姨娘,今夜竟是直接睡下。 甚至接连几天,他都歇在这里。 夫人可谓是春风得意。 就连往日制作药泥时她还会让人提防着我,如今都不过问了。 任由涂抹。 擦拭过后的脸庞娇嫩细腻,夫人止不住的欣赏着镜中艳丽的自己。 便看不到,我望向她眼神中的冷厉。 6, 这几日由于药丸足够,我给夫人调制的药量开始恢复。 夫人脸上的红疹越来越少,又恢复到之前白皙稚嫩的模样。 老爷看着愈发心动,愈发流连。 已经整整十日,未去虞姨娘院中。 可就在老爷在夫人这里夜宿的第十日。 虞姨娘怀孕了。 “贱人!贱人!贱人!” 老爷听到下人的通传,急匆匆地就赶去了虞姨娘的院子,夫人又开始在院中拿下人们出气。 “早知道那日就将她打死了!不然怎么还会有她今日的风光!” “当初说好了不纳妾,如今不仅往府里带人回来,还敢让她比我先有了身孕!” “贱人贱命!怀了孩子又如何,我让她生不出来罢!” 老爷走后整整三日,都不曾再踏足夫人的院中。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 大夫把脉时,查出虞姨娘在那日挨打前就有了身孕,因为惊吓过度导致胎像不稳,若不是刚好碰上这段时日大夫来府中看伤,再拖下去,这一胎恐怕不保。 老爷听闻又是害怕又是欣喜。 这可是府上第一个孩子。 夫人这几年一直无法生育,所以多年不曾纳妾的老爷,才带回了和夫人长相相似的虞姨娘。 夫人自从虞姨娘有了身孕心情也越发暴戾。 院子里的人好几个人都因此消失不见。 她的皮肤又开始起红疹,即便按时涂抹药泥,也没了往日的光彩。 “你的药莫不是又不够了?” 夫人看着镜中的自己,朝我扔过来一个瓷瓶。 我下意识用手挡住,碎裂的瓷瓶割破了我手腕上肿起来的地方,痛的我失声尖叫。 “回夫人,药量没有问题,但是药效会受到心情的影响,夫人这几日心情不佳才会如此。” 我咬紧牙关回道。 别看我虽然手上痛的不行,但看到夫人盯着镜子皱眉的样子,心里可是笑出了声。 “都怪那该死的虞姨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怀上自己的孩子。” “倘若是我的孩子,老爷哪里还管那个贱人的死活!” 夫人一边咒骂着,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失神。 “夫人会有的。” 我面色恭敬,内心却兴奋的战栗起来。 既然夫人不再管束我制作药泥,那我只能从中加点东西,才能不辜负她的那份信任。 毕竟,没有不可怕,有了再失去才是最令人绝望。 7, 夫人睡了。 我捣完药泥,换了一身不显眼的衣裳去了虞姨娘院中。 “虞姨娘找奴婢何事?” “你可是有一个妹妹?” 虞姨娘如今的模样冷静了许多,不再是那个只脑袋空空只会显摆的女子。 “姨娘这话是何意?” “仇恨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看见了,你同我一样,我不知你有什么计谋,但我要你同我合作,你可否愿意?” “不知姨娘有何诚意?” 我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心里烦闷着又多了一个仇人。 虞姨娘掀开遮在脸上的面巾,几条不合时宜的疤痕出现在她精致的脸上。 “想必你也知道老爷最是看中女子的容貌,如今待我不过是因为我腹中的胎儿,可我要说,这胎儿是假的呢?” 我愣住片刻,随即懂了她的意思。 夫人脾气暴躁,若因妒忌害虞姨娘小产,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夜色寂寥。 此时的我心中却是畅快无比。 “啪!” 刚踏入院中,原本熄灯了的庭院此刻亮如白昼。 夫人面色深沉的看着我。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看她肚子里有货就眼巴巴的另寻她处了?” 我抚着被大力扇打后疼痛难忍的红疹,心底冷如冰窖。 完了,被发现了。 “回夫人,我没有……” 未等我把话说完,夫人又是一脚将我踹出去老远。 “你还敢狡辩!冬春亲眼看见你出了门往那个贱人院中走去,是不是那个贱人让你打听我院中的动静?好看我的笑话!” 这时我才注意到,夫人身旁站着的小丫鬟,面色得意之色尽显。 我顿时松下一口气,安慰自己冷静下来。 夫人只知道我去了,并不知我与虞姨娘说了些什么。 既然她已经替我想好了理由,我干脆顺着她的话说道:“夫人明鉴,虞姨娘确实让我盯着夫人的动向,可我对夫人绝无二心,并没有如她所愿!奴婢愿以家人起誓,若我说谎,家人活不过三日!” 我只有妹妹一个家人,妹妹没了,用家人发誓对我没有丝毫影响。 “你这么说还不是因为当下抓住了你,要不是我发现及时,指不定你今后怎么背叛夫人!” 见夫人似乎有所松动,冬春急忙说道。 “可我有什么理由背叛夫人?老爷疼夫人爱夫人,即便虞姨娘怀有身孕,老爷对夫人院中的关照还不是一如往日,且这几日夫人的月信都没来,指不定这个月就有了,我为何这么想不开,要去背叛夫人?” 此话一出,夫人才惊觉自己的月信确实推迟了好几日,顿时不再纠结我说的真心是否属实,急急忙忙让人去找大夫。 我赶忙上前继续说道:“夫人不用如此着急,现在时辰已晚,医馆的大夫说不定早早歇息了,不若明日等虞姨娘那边的赵大夫上门,让他先给您看看。” “要我和那个贱人一个大夫,你在说什么疯话?” 眼见夫人又要打我,我连忙将剩下的话也说了出口。 “夫人,虞姨娘此时定是得意自己的身孕,若是这个时候您有了身孕的事让大夫传到她耳中,虞姨娘的反应可想而知,她本就身体虚弱,若因此事而动了胎气,那她腹中的孩子”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夫人收回正欲打我的手,面色欣喜的喃喃道。 冬春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偷偷向我投来怨恨的眼神。 我装作不知。 到了时候,总会有她好受的。 第二日,赵大夫来到夫人院中诊断,夫人果真有了身孕。 老爷开心的抱着夫人在院中转了好几个圈。 赵大夫亦是收到老爷给的丰厚诊金。 “老爷可真是有福气,夫人与姨娘差不多时候有孕,往后府上可是热闹了。” 赵大夫是虞姨娘买通的人,他对夫人的厌恶不少,只要银子给的多,他自会守口如瓶。 老爷笑道:“是啊,年纪相仿还能一块长大,兄弟之间关系更加亲近。” 夫人闻言忍了忍,才没将不快神色露出来。 待人走后,夫人的笑意顿时全无。 “兄弟?那个贱人的孩子,也配和我的孩子成为兄弟?” “夫人莫气,虽然虞姨娘的孩子是长子,但是老爷疼爱您,往后” 话未说完,我的脸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长子?说告诉你她能诞下长子的?” 夫人的目光狠戾的望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不再说话,垂眸低笑。 我料想的事情。 好似马上就要发生了。 8, 那日夫人并未因我去见虞姨娘而惩罚我。 但自那之后,便不带我出院子了。 “虞姨娘小产了!” 我正惴惴不安的捣着药泥,丫鬟姐姐突然跑来同我说道。 听说不知因何事两人发生了争吵,老爷来时,便看见夫人将姨娘推倒在地。 虞姨娘身下顿时血红一片。 赵大夫说,孩子没了。 老爷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倒下之前,还命人将夫人关进柴房,没有允许,不得放出。 我听后大笑出声,笑着笑着,便流下泪来。 我开始给夫人送饭,偷偷地送。 夫人端坐在地上,背脊挺直,看不出丝毫的悔改之心。 她见我来了,惊讶的抬起头。 “你怎么来了?” “奴婢担心夫人在这里吃的不习惯,便送来些夫人喜欢吃的吃食。” 老爷虽禁足夫人,可是吃喝拉撒并未亏待。 我就知道这么多年的恩宠,不是这样好消散的。 只有还有那张脸在,夫人就不会倒台。 这个时候的夫人虽然看着傲气依旧,可只要细看,就能看出她眼中的悲凉。 所以我来献殷勤来了。 果然,不出三日,老爷又命人将夫人接回院中。 夫人回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将冬春送去了长街跛子的破屋中。 只因我和夫人不经意提起过,怀有身子的妇人最容易受人蛊惑。 没了虞姨娘孩子的威胁,夫人待孕的日子过的异常舒心。 老爷似乎也忘了自己被夫人害死了一个孩子的事,两人感情和好如初。 “夫人,敷药了。” 我端着药泥伺候在旁,夫人笑着点点头。 如今整个院子我的待遇最好,是夫人身边说一不二的贴心人。 只因那几日的嘘寒问暖。 毕竟,雪中送炭往往比锦上添花更打动人心。 “听说那个贱人脸上的疤痕治好了?” “回夫人,是好了些。” 夫人冷哼:“没了又如何?还不是个冒牌的。” 我看着手下厚厚的药泥,心中冷笑。 赵大夫检查过药泥并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夫人便让我加倍了药量。 可这药泥的制作,并不是药量越多越好。 多了只会适得其反。 夫人的皮肤一日比一日更白了。 可如今的白,并非白皙稚嫩。 而是白的快要透出血管。 透出她面目可憎的头骨。 夫人终于发觉了不对劲,但她已经不会怀疑我了,她只会觉得药泥敷的太勤。 夫人停药了。 我并不担心停药后的自己的计划会不会失败。 因为那些药剂已经渗入了她的皮肤,无法挽回。 夫人只得加重自己的妆容。 好在有了身孕不能同房,老爷再三保证不会去找虞姨娘,夫人便同意他去书房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奇怪,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差。 但好在终于有好事情发生。 夫人生了。 9, 房中传来夫人声嘶力竭的喊声。 除了产婆和几个丫鬟,其他人都在外候着。 老爷心急如焚在门外踱步。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惊恐。 “生了!老爷,定是夫人生了!” 不等我说完,老爷便一个箭步冲进了房中。 夫人的肚子瘪了下去,可是不见刚出生的婴儿。 老爷抓着产婆急忙问道:“我儿呢?” 产婆哆哆嗦嗦指着夫人身下的血块。 夫人生了,生出来一股股腥臭的血液和一堆堆令人作呕的血块。 “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连忙喊进来门外的赵大夫。 “回老爷,夫人、夫人身下的血块就是孩子……” “什么?” 老爷作势就要摔下去,身旁的小厮立马上前扶住。 赵大夫垂眸继续说道:“夫人身体本就难以生育,恐是孕期心情大起大落,再加上……所以生下来的孩子就成了这般模样。” 京城有个传闻。 凡是坏事做尽的人,命中便不带子女,若是强行生育,便得死胎。 且这些死胎会以碎肉的形式被产出,每一块,都是生育之人犯下的罪孽。 而那些本该投胎之人被强硬的带来,便很难再回去。 会围绕着来时的地方,充满怨气的生存着。 “老爷……我们的孩子如何了……” 夫人生产时脱力晕了过去,此时才悠悠转醒。 我听到声音,连忙哭着跑过去,将赵大夫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给她。 夫人闻言发疯似的推开我,“我不信!我不信!老爷!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我被推的往后一倒,顺手扯掉了挡在夫人床前的帘子。 只听产婆尖叫出声。 众人这才看清,夫人往日那倾国倾城的面容之上,已经全部碎裂开来。 一条一条红色的纹路在她脸上炸开,猛地一看,竟和地狱的厉鬼并无多少区别。 这都是在她生产时,过于用力导致的。 若不是后面停了药,这会儿的夫人,脸上的血液怕是要爆开了。 我随着众人的神态,也震惊的捂住嘴巴,可眼里的笑意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那日之后,夫人便被封禁在院中。 老爷吓出了心病,接连卧床数日。 我端着夫人喜爱的吃食,偷偷来到院中,推开门,那张恐怖如斯的脸似乎是好了些。 “阿愁,我只有你了。” 夫人想要将我抱住,我静静的看着她,挪开了脚步。 “还是先吃饭吧。” 夫人已经几日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也不知是老爷交代的还是下人们的报复,送过来的吃食全部都是坏的。 当下便没有理会我的不对劲,立马毫无形象的吃了起来。 我笑望着她,喃喃说道:“阿愁已经多日未给夫人敷过药泥了。” “还记得刚入府时,夫人的容貌可谓是仙姿玉色,可如今,竟是连我这个满脸红疹的人都不如了。” “再这样下去,老爷可是看不上了,这可怎么办呢?” 夫人越听越奇怪,这才发觉我今日的神情似乎不同往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呀,夫人的脸再也治不好了,谁能想到当初在京城颇有美名的夫人,如今被我弄成了这般下场。” 夫人闻言顿时暴怒:“竟然是你!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几日没吃过饱饭的夫人怎么可能还有当初的力气,我站起来重重地踹了她一脚,她便如我当初一般,往后飞了过去。 “你是不是在后悔为何当初找我治病?” 我仰起头来继续说道:“其实你只能找我,因为当初这病,就是我让你生的。” “这也多亏了你坏事做尽,我本来准备了许多银两想要用来收买你府里的丫鬟,可谁知,她们竟一文不收,主动帮我在你的药泥里参了些能让人起红疹的东西。” “对我唯独的要求,就是盼着你不好过。” “这可真是划算的买卖,因为这也是我的目的。” 夫人因暴怒,脸上岌岌可危的一层皮终于爆裂开来。 鲜血洒了满地,她怨毒的向我咆哮着。 “你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狠毒,我自认未曾亏待你,你竟然……” “未曾亏待我?” 我轻抚袖中痛的钻心的手腕,大声怒吼道:“你以为你那几两破银子就是你的善待了吗?你可还记得,有一个被你丢进泥塘窒息而死的女子?” 见她不解的眼神,我自嘲的笑了笑。 “不记得也没关系,毕竟你害死过的人实在是太多……既然你如此喜欢我做的药泥,那你临走前,便敷个够吧。” 我将食盒的第二层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盒我精心调配的药泥。 夫人被我双手反绑,只剩双腿在奋力的挣扎。 她大概想要通过扭动的姿势,将糊满了眼、耳、口、鼻的药泥给甩开。 可我怎会给她这个机会。 “我本也是心地善良的人啊,夫人,可你为何偏偏要将我的善良扼杀呢?” “既然如此,那我所有的恶意便由你来承担吧。” 10, 夫人死了。 第二日来送饭的下人们看到夫人满脸泥浆,笃定是她生下来的血块来找她报仇了。 消息传到老爷那,他看都不愿去看一眼,连忙命人拖下去火化掉。 半月后的一个夜晚,老爷在房中与小厮行不轨之事时,突然看到窗前站着活过来的夫人,吓得他惊叫不止,下身的东西也卡在了小厮的身体里。 从那以后,老爷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某日清晨,下人打扫荷花池时,发现老爷失足摔进了泥塘里,拖上来便没了气息。 一个月内,曾经郎才女貌的一对夫妻双双离奇而亡,诺大的府邸,也就散了。 下人们纷纷在虞姨娘那里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 大家出府后,外面便传闻着夫人那日生产的事。 夫人产房里的事,本来是我和虞姨娘设下的局,没成想被下人们传着传着,倒真有了几分神秘的滋味。 一时之间,京城中各个府邸的后院都消停了不少,很少再听到有人命传出。 这倒是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与虞姨娘告别后,我和丫鬟姐姐去到了后山的海棠树下。 妹妹的坟头被掉落的海棠花覆盖着,煞是好看。 我将我们姐妹俩的卖身契在坟前火化了,我悄声告诉妹妹,咱们自由了。 春日的风吹拂着,一片海棠花瓣轻轻落在我的发间。 我猜想,那是妹妹在回应我。 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