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满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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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发布:2024-09-27 字数:2073

      夜半三更,乌云遮蔽月亮,路边野草的叶尖上垂着露珠,在黑暗中闪着晶莹的光芒。

      “哒哒”浅浅的马蹄声缓缓响起,一匹马儿垂着头从远处走来,马鞍边垂下来的靴子扫过路边生长的野草,悄无声息地扫下一片露珠。

      忽然大风不止,乌云被吹散,明月显现。路边蔓延的绿草上,留着断断续续的血迹。

      鲜血顺着黑靴,随着红马有节奏的脚步而往下落。一道人影伏在马背上,从头到尾的黑色,凌乱长发遮住半个身子。

      大风呼呼的刮,马背上的人被吹醒。抬起苍白的手,拨开覆在脸上的头发,露出沾了大半血的面孔,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她喘着气,发现马儿载她到一条极寂静的街。

      双手撑在马背上,女子忍痛直起僵硬的背脊,低头胸前传来一股黏腻的腥味,她伸手进去掏出一个荷包,手里沾满血。打开荷包,一枚红玛瑙印章出现在眼前,通体剔透无暇,刻着精巧繁复的图案,中间是个龙飞凤舞的徐。

      她弯唇无声地笑,血从唇边涌出。

      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带来轰隆隆一声巨响。

      张府,宽阔的院子中跪了乌泱泱一群人。

      他们面前立着一个女人,身披金粉外帛,胸前一抹鹅黄绫罗百褶裙,腰间是金镶玉带钩,翡翠撒花绣鞋上点缀两颗硕大明亮的东珠。

      谢千檀寒着脸,红唇开开合合:“全府里里外外三十多个护院,竟连那小贼的脸都没看清,你们就没用到这种地步!”

      说着,见护院虎背熊腰,却头也不敢抬,挤挤挨挨,抖抖索索,她心头火越烧越烈“今日是哪个队守内院?”

      护院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位道:“回夫人,今日是江七队看守内院,我们队看守外院,今日外院并没有闲人靠近。下午申时,江七队的张恒和张柏捉了只野猫出来,说是跑进去,到处撒野,好不容易才抓到。”

      “接着院子里便传来听琴的叫声,她喊有贼,我们便都冲进去。看到听琴倒在地上,院子里有个蒙面黑衣人,我们立刻将他团团围住。那贼出手极其狠辣,直击要害,转眼便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

      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响起“你们这么多人,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把你们都杀光,有什么可怕的。”

      原来是屋檐下还坐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他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大拇指戴着洁白的羊脂玉扳指。

      护院点头道:“老爷说的是,我们与他缠斗好一会儿,那贼体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我们伤了他好几处,正准备一举拿下,岂料他居然使出带毒的暗器,一时间伤了好多个兄弟,接着他洒出烟雾,迷了大家眼睛,趁乱逃走……不过,烟雾稍散,王七便带领着兄弟去追了,想必、想必很快便能将贼抓回来……”

      谢千檀冷哼“他会用暗器,你们怎么不会?说来说去,你们这些人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蠢的猪一样!”

      那些护院均十分难堪,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她忽然想起守在书房的狗,大喊:“黑奴呢?死了吗?”

      黑奴听见女主人叫自己,昂着头,晃着屁股,摇着尾巴,快步冲到她跟前,匍匐在她脚边。黑黑的眼睛望着,等待女主人像平时一样摸自己的头。

      谢千檀狠狠一脚踢向黑奴的头,黑奴被踢飞到一边,它嘴里哀哀得叫着,夹着尾巴急忙躲到人背后。

      此时,一个护院忽然奔过来“夫人!夫人,东西找到!”

      他献上自己捧在手里的红玛瑙印章,谢千檀眼前一亮,拿起来仔细查看“如何找到的?可是抓到贼了?”

      护院道:“回夫人,小人刚刚在墙边巡查,突然在草丛里发现这个,定是那贼逃跑时从他身上掉下的。”

      “如何?”张老爷问道。

      谢千檀看向他,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没错”

      转头,她向其余人道:“虽然东西已经找到了,但你们今日办事不力,护院全部罚两个月的例银,黑奴—”

      黑奴听到女主人叫自己的名字,耳朵登时立起来,尾巴悄悄晃着。

      谢千檀眼中难掩厌恶“便留给你们明日吃。”

      雨落下,谢千檀转身回屋,满院的人跪等坐在屋檐下的老爷,大发慈悲让他们进去。

      雨浸湿沈流迢的衣裳,泡出一身的血色,雨夜中,她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捂着流血肩头。

      心里却着实快意,她埋伏在张府半个多月,找位置,画样图。又跑到西域商人那买了块绝世玛瑙,找来巧匠,雕刻的一模一样,由不得谢千檀不信。

      想到谢千檀,她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她父母双亡,夫人待她视如己出,小姐少爷视她如亲姊。整整五年,只因为心仪小姐未婚夫,她偷盗将军书信,献给政敌,除夕夜里,阖府上下家破人亡。

      即便如此,她也未能如愿。

      偷谢千檀的印章之前,她深夜回到将军府,只见府外野草茂盛,大门被破旧的白条封住,铁环上生锈发霉。

      从墙边翻进府内,杂草齐腰生长,白石板铺的路早已被掩埋。她一手提灯笼,一手拨开草丛,红白相间的长蛇无声从她脚边滑过。杂草前方是折腰倒塌的大树,只剩下枯朽树干,藤蔓紧紧缠绕在树干上,似乎势必让它栽在地里。

      她走近,手心抚摸粗糙腐朽的树干。这是棵桃树,她九岁那年进将军府。当时躲在马车上的菜筐里,一抬头就看见满树的桃花。

      花开的极灿烂,深红挨浅红,桃树像是笼罩着烟霞中,清风一吹,花瓣四处飘落,驱散她满心的惊惧。

      盛夏之时,树上的桃子熟了。夫人带着少爷和小姐拿竹竿打桃子,几个丫鬟用床单在树下接,嬷嬷捡起落在地上的桃子。用手巾擦干净了递给她吃,桃肉又甜又脆,比甜的黏牙的柿饼好吃多了。

      桃树边是夫人住的屋子,她踩着杂草踏上台阶,房门上了锁。窗棂摇摇欲坠,她提灯映照。房间空旷哀凉,满地青石板,一张床,霉味缠绕着孤寂,将她围得密不透风。

      这里也曾珠翠围绕、金玉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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