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雪在京兆尹府中，除了画画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可以做。陆云中等人平时也有公务，并不能天天带她到京城里逛。为了打发时间，她时常让陆云中给她讲讲他们办的案子。

      以往在外省地方衙门的时候，陆云中也经常拿案子当故事讲给她听，不过大部分时候是为了逗她，讲得鬼哭狼嚎、绘声绘色，往往把夏初雪吓得够呛。

      如今可吓不着她了。正好相反，他越是说得离奇古怪，她越是听得兴致盎然，而且还有很多问题——倘若他夸张了情节或是瞎编了内容，没三两句就被她追问的漏了馅。

      本来陆云中觉得夏初雪变聪明了，不如以前好玩，但是，他很快发现，现在的夏初雪脑子比他好使，竟然能给他帮上忙。

      如果他正正经经、认认真真，把案子发生的场景、经过、遗留的证物等细节都给她讲得清楚明白，她就会告诉他一些想法和推测，而这些居然能启发他注意到此前没有注意的问题，甚至偶尔还会直接指明调查的方向。

      有时候有些案子的证物或线索，令人迷惑不解，就像那个青面人一样，夏初雪也想不明白，但是她却比他和其他捕快、衙役更能拓宽思路，从一些表面上看起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方向入手，或是提议去查找某些历史资料，或是认为可以向某些不显眼但却具有‘专业知识’的人物请教。

      比如他们破获了一个儿童被拐卖的案子，本来无从下手，从百姓那儿打听到的消息，稀奇古怪，一时间一筹莫展。陆云中把详情给夏初雪讲了讲，夏初雪思索了一番说，不如找个京城街头‘资深’算命先生问问。

      陆云中回答：让算命先生给算一卦看看孩子在哪个方位啊？

      夏初雪忍不住翻白眼：周围百姓不是说曾在孩子失踪这一片见过一位算命先生吗？你们去调查却没有遇见过算命先生……而人们对他的形容各不相同，也不知道是有不同的算命先生都在这里摆过摊，还是一个算命先生装扮成不同的样子？还遮着脸说是瞎子……

      不过许多算命先生确实是盲人……我的意思是，你向‘资深’算命先生请教一下，对比一番，看看这个算命先生是不是真的算命先生？还是伪装假冒？

      如果是真的算命先生，那也可以了解一下这一行当的行事规范、作息、出入区域，如果能找到他的话，他或许也是个证人？毕竟那几天他日日都在那个街角处。即便是盲人，通常其他感官非常灵敏，如果他不是犯人，或许他能提供一些线索？

      陆云中觉得她说的也有点道理。而当时他们也暂且没有别的办法，于是他还真就去找了一个在京城混了三十来年的算命先生请教。

      果然这位‘业内资深’人士一听就说那个所谓的算命先生是假冒的，还告诉他们如何识别假冒算命先生——最终帮助他们抓到了假冒算命先生，也就是拐骗孩子的犯人。

      陆云中也不知道夏初雪怎么突然开窍了。反正她变聪明了也是好事。不过她总是叮嘱他不要提起她，全当是陆云中自己想到的——这倒好，让他爹以为他终于有所长进了呢。

      陆云中跟夏初雪说：我真怕我爹哪天非要当面考考我，我要啥都说不上来咋办？

      夏初雪回答：这还不容易吗？我教你一个云山雾罩、似是而非、故弄玄虚、废话文学的万能模板，主打一个说了又好像没说，到最后你再表示，具体细节你需要回去好好思考，下回再告诉他——

      陆云中问：什么叫云山雾罩、似是而非、故弄玄虚、废话文学的万能模板？

      夏初雪回答：比如这样——对于这个问题来说，我考虑的还不成熟，但我还是想要发表一下我的观点，在我仔细看过你的问题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后，我认为需要从几个方面来分析：首先，从正面来说，这件事很可能有它正面的一面，而非只是表面的负面；其次，从负面来说，它肯定是有负面的影响，不能否认这一点。正如我一开始说的，我考虑的还不成熟。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是什么情况呢，那就需要看情况了……具体情况我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深思熟虑之后再来谈谈我的具体意见。

      陆云中觉得脑子嗡嗡的。

      这天陆云中跑到后院来找她，她正在读书——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她从陆大人书屋里找了些书来看，虽然她是美术生，但读到研究生毕业她也上了快二十年学了，书也实实在在读过不少——但在陆云中等人看来，她可能是因为坠马摔得脑子发生了变化，以前她可是看书就头疼的人。

      “谢大人来了，在书屋和父亲说话呢，你猜我听到什么了？”陆云中神秘兮兮地对她说。

      “父亲和义父说话，你又偷听。”夏初雪并不怎么感兴趣。

      “什么偷听，我是偶然路过——他们可是在说你的……终身大事！”果然，这‘终身大事’四个字终于引起了夏初雪的注意。

      “终身大事？”夏初雪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说……结婚的事？”她可真没想过。

      在现代社会中，她家条件优越，父母也都比较开明，身为一个漂亮又富有、高学历的女生，她平时确实有不少追求者，但她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心想着开个工作室搞自己的事业呢。

      而古代这位——这不是更夸张吗？她不是才十五吗？呃，这时代……可能十五就该嫁人了？还是太早了点吧？

      “是啊，就是你的亲事！”陆云中说，但故意没接着往下说，等着她追问。

      夏初雪这回真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问：“女孩子都这么早嫁人吗？我觉得应该再过几年吧？”

      “早呢确实是稍微早一点，但也不是没有，许多姑娘就是十五六嫁人。不过这不是重点。”

      “这怎么不是重点？我认为这么年少的姑娘，心理还不够成熟，人生也才刚刚开始，这么早嫁人未免可惜了——”

      “难道重点不是嫁给谁、嫁到什么人家吗？”在陆云中看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夏初雪领会了他的重点，看看他一脸八卦的样子，“那好吧，父亲和义父怎么说的？难道他们连人家都帮我选好了？那我要是不愿意呢，他们不是白费心思吗？”

      “他们都疼你，为你挑选的自然是荣华富贵、非同一般的人家，每个姑娘都想嫁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