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建议我去查一下品牌厂家。 见周易还在厨房吃饭,我带上手机悄悄溜上二楼,在卧室找到周易用的那瓶身体乳。 是一个国外的牌子。 我扫码一查,生产厂家地址工艺全都有详细介绍,有淡淡的薰衣草清香。 我松了口气。 这下,言危应该可以闭嘴了。 我把结果公布。 直播间里弹幕瞬间又滚动起来。 我清了清嗓子,看着言危,「言危小姐姐,请您不要耽误我哟。」 言危罕见的沉默了一瞬,随后又道: 「我没有胡言乱语,你的情况很危险,他第一次用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 这我记得很清楚。 我跟周易是五年前交往的,两年后他开始用这东西,到现在已经三年。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 周易刚好吃完宵夜从厨房出来,见我看过去,他温雅一笑,指了指楼上,示意他先上去休息了。 我盯着他上楼的身影犯花痴。 直到那道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我才回神。 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言危口中恶心的无皮人呢。 和言危闹到现在,我也没心情再吃了,把食物挪到了一边。 索性今晚就摆烂吧。 言危这么想玩,我也跟她玩玩。 这么想着,我回答了言危的问题。 然而我话刚落,她瞳孔一缩,摆弄起桌上的铜钱。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我倒要瞧瞧,她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言危喃喃失语,「怎么会是三年……」 过了片刻,言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皱眉,像是不确定,又重新摆弄了一遍铜钱。 粉丝们也不吵了,纷纷留言想看她要玩什么。 过了一分钟,言危才停下来,认真道: 「不好,它待在你身边三年,就是为了你这副皮囊!」 4 言危语气快了些,似乎有些焦急。 「现在已经快到三年之期,这幅皮囊就要到达极限,它很快就要对你动手了!」 我酝酿着害怕的情绪,正要顺着言危的话演下去,直播间有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人网名叫风水杨。 他说: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孩子,无皮人换皮周期是一年,学艺不精还跑出来唬人,你师承何派?】 因为这人发言和头像都过于奇特,在一众弹幕里格外显眼。 他也知道无皮人? 我有些好奇,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真的在揭穿言危,还是配合来找茬的。 于是我静默不语,打算隔岸观火。 果然,言危很快注意到这个人,眼皮一掀,嗤笑一声: 「百年道行内,确实只有一年,你没见过百年以后的吧。」 我盯着弹幕,没看见风水杨评论。 直播间人数倒是疯狂暴涨,大有超过我巅峰数据的趋势。 我乐得自在。 Cue 了一下风水杨挑起矛盾。 果然,他忽然回了一句: 【什么百年不百年的,无皮人不就那么回事。】 随后,风水杨又发了几条弹幕。 大概意思就是无皮人生成的概率极低,因为没有多少人能熬过那苛刻的形成条件,大多在中途就死了。 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没那么大能力掀起风浪,顶多扒一扒死人的皮来用,对活人下手的几率很低。 言危漫不经心的,没插话。 甚至起身离开了直播间。 风水杨更起劲儿了, 【不过有一点这小娃子说对了,无皮人确实没办法出现在生人的东西里,你要是不放心,不防现在去拍一下,也好让大伙儿看看。】 直播间所有粉丝都在弹幕里扣 1,让我去试试。 他们大概忘了,我一开始就表示过,我拍过周易,他能出现在我手机里。 只是没出现在照片上。 不过,看着蹭蹭上涨的观看人数和关注,我没揭穿。 我假意叹了口气, 「好吧。」 我取下直播的手机,又从抽屉拿了个备用的,上了二楼。 周易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正擦着身体乳。 那幅禁欲中带点可爱的模样,引得直播间一阵沸腾。 我没出声打扰,偷偷拍了一张就关上了门。 上次周易对我发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有些慌。 我把拍好的照片直接展示在直播镜头前。 【我就说嘛,多正常的人,非要扯什么无皮人。】 【言危呢,这下无话可说了吧。】 【蹭热度也得有点度,过火了就是招人讨厌。】 风水杨也适时出现, 【瞧吧您,以我从业三十年的经验,绝对错不了。】 我看了眼分屏,言危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还背上了一个打着补丁的藏蓝色布包。 她趁翻布包的间隙抬眼瞧了一下屏幕, 「现在是午夜,死气最浓的时候,而且这是在无皮人的老巢,是可以被拍下来的,只不过无法显示在照片上。」 随后,她又让我找找拍立得。 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这时,风水杨发了一条弹幕: 【原来是诡家传人,失敬失敬,小的告退。】 我有些奇怪风水杨的态度,但转念一想,或许只是合起伙来让我更加信任言危罢了。 为了热度,我当然愿意配合言危。 但遗憾的是,家里的拍立得不见了。 到这,言危似乎看出来我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她轻轻皱起眉, 「难道你们直播间这么多人,都没人发现多了一瓶身体乳吗?」 5 两瓶? 我一惊,连忙在弹幕上找答案。 有粉丝效率极高的甩出一张直播截图。 确实有两瓶。 有些粉丝一脸问号: 【是我魔幻了吗,这年头有两瓶身体乳不正常?反正我是一打一打的屯。】 【可之前焰姐拍的时候,明明只有一瓶,这又是哪冒出来的?】 【细思极恐!】 此时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没有人比我这个主人更清楚,身体乳确实只有一瓶。 更让我不安的是,我突然注意到,身体乳是薰衣草香的。 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薰衣草的气味,沐浴露洗发水香氛都是这个系列的。 那天我喷了薰衣草香的香水,就害周易鼻炎犯了。 他说过,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很讨厌薰衣草。 那些被遗忘的细节慢慢钻进脑海。 周易不可能明知故犯。 言危又说话了, 「别愣着了,赶紧跑吧,难道你们忘了三年前那个被扒光皮的无名男案吗?你想变成那样?」 当然记得,死者被剥了全身的皮,那么血腥的案子,当时在市里引起巨大轰动。 最后以不可公布因素成了悬案。 难道跟无皮人有关系? 我定了定神,「有什么验证方法?」 我还是没法凭这些就怀疑周易。 「简单,无皮人没有痛觉,你拿针扎一下就知道。」 深吸一口,我决定听一次言危的话。 我从保姆针线盒里找到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攥在手里,戴上耳麦上楼。 推开卧室门,房间昏暗。 周易已经睡了。 我轻手轻脚猫到床边。 周易的睡相很好。 大抵长得好看的人,哪怕睡着都是赏心悦目的。 他一只手搭在枕边,正好方便我动作。 因为紧张,我出了一手汗,针滑了一下差点掉在地毯上。 我慢慢靠近周易,拿出针扎了上去。 「焰焰,你在做什么?」 本就做贼心虚,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一激灵,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扑进了周易怀里。 「投怀送抱?」 周易荷尔蒙爆棚的磁性嗓音真的是杀手锏,我心跳加速脸泛热气,都快把我杀迷糊了。 但此刻我顾不得这些。 我咬咬牙,「给你按摩一下,最近工作那么晚,累坏了吧。」 说着,我就要上手。 周易微微一愣,随即躲了一下。 我手顿在半空。 他像是反应过来,特别自然的牵住我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我可舍不得焰焰累着,乖,直播完了就回来睡觉。」 说着,又半起身,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小药瓶,里面是一粒粒蜜色的软胶囊。 「睡前可以服一粒,安神养颜,让助理从国外带回来的。」 周易旋开盖子,倒了一粒在手上,示意我张嘴。 类似这样的胶囊,以前周易也没少给我吃。 确实是养颜的。 只是今天的颜色与前有些差别。 我伸手接过。 「想死就吃!」 耳机里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太过直接的刺激让原本就紧绷的我条件发射跳了一下。 小胶囊掉在地毯上。 我抬眸,对上周易疑惑的目光。 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这目光有些渗人。 「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着,就欲重新拿药瓶。 我顺着手臂看过去,周身汗毛倒竖—— 他手臂上,针孔还在,但是…… 没有血迹! 6 巨大的寒意淹没了我。 我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周易将我拉坐到床边,我才回过神来:「没事,可能困了。」 「那吃了药快睡吧。」 眼看着周易再次伸手去拿药瓶,我耳边不自觉又响起言危的警告。 我连忙抓住周易的手,倾身将他压回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先休息吧,我一会儿下播了自己来吃。」 周易定定的看了我一眼,随即温柔一笑,「小笨蛋,一会儿不要忘了吃。」 我点点头,看着他闭上眼睛。 直到他呼吸均匀,我才逃也似的飞奔出房间,下一楼把自己关在衣帽间,打开麦小声道: 「大神救我!」 因为拍摄角度有限,粉丝纷纷不明所以。 「被扎的地方,没有血迹……」 我脑袋有些空白,声音发着抖。 【不会吧不会吧,我吓得睡不着了。】 【卧槽!真是那什么无皮人吗?】 【但凡上过几年义务教育都知道,不伤到真皮层是不会流血的。】 我没管弹幕上的争论,紧紧盯着言危。 仿佛她是我的一根救命稻草。 只有我知道,刚刚那一下,因为过于紧张,我使了好大力,针头扎进去一厘米有余。 越来越多的恐惧围绕着我,周围仿佛有一张密布的网,正在一点点收紧。 言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到了要取皮囊的时段,它必然会有所准备,你回忆一下家里有没有可疑的地方,或许那里有制衡它的手段。」 可疑的地方? 家里哪会有可疑的地…… 等等! 我视线定格在三楼那间从我搬进来就上锁到现在的门。 那间房一直是个独特的存在。 当年周易轰轰烈烈的追我半年,到手后就把我拐进了这栋别墅。 我起初以为只是大佬吃惯了大鱼大肉,要找我这种小虾米消遣,养着玩儿。 没想到周易表现得格外认真。 我搬进来那天,别墅里花海遍地,中央那颗巨大钻戒差点闪瞎我。 他是认真的。 我家企业破产,不少男人抛出过橄榄枝,当然,全都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来逗逗我。 那些人眼里流转着令人恶心的欲,仿佛我是一件玩物。 但周易不一样。 他视我如珍宝,对我有求必应。 除了三楼那间上锁的房间。 我以为他藏着白月光的东西,还为此跟他吵了一架。 但罕见的,他没有妥协。 两年前某天,我趁他出差,鬼使神差打开了房间。 然而刚打开,我就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然后猝不及防就晕倒了。 醒来就对上周易阴鸷的目光。 他大发雷霆,当着我的面砸了一个收藏古董。 多年来的娇宠让我生出了九十斤反骨,我当天就收拾东西叫了搬家公司。 他回来的时候,东西都已经搬了大半。 他有些失控,到最后求我的时候,眼泪都掉了下来。 随后他带着我打开了那间房。 里面空空的,只有角落里防尘布下堆了一些破旧的家具。 那些家具让我觉得莫名熟悉。 那晚,他讲述了身为私生子的悲惨童年。 到最后,我心软了。 从此再也没打过这个房间的主意。 7 我把这件事挑主要部分讲给言危听。 她若有所思,「恐怕那时候你触发了法阵才会晕倒,而后面带你看的根本就是精心布置过的房间。」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 因为后来周易带我去那天,空气里没有了那种臭味,甚至有淡淡的清新。 更可疑的是,房间一点灰尘也看不见。 根本不像常年不许别人进来的房间。 「既然有法阵,我要怎么开门。」 「简单,你找一支红蜡烛,滴一滴血在上面。」 说到这,言危神色一闪,「作为它的预备皮囊,为了到达最佳效果,他定喂了你不少死气,有了它的气息,要进去不难。」 言危的欲言又止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敢问她所谓的死气是什么。 一听就不是什么友善的东西。 我相信自己没有那种承受能力。 我翻出钥匙和蜡烛猫上了三楼。 站在门前,我突然觉得有些冷。 是那种皮肤传来的轻微刺痛感,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按照言危所说点燃蜡烛,然后再用钥匙打开。 这次我成功打开了门。 里面是我从未见过的世界,暗绿色昏暗的光,古老的铜烛铜棺,棺里绿油油的臭水,满墙白纸,漆黑的符,黑亮的匕首。 还有那瓶多出来的身体乳,此时正散发着恶臭。 跟我第一次闻到的一模一样。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顾不得管粉丝,按照言危所说,给她拍了房间布局。 待环视一周,言危脸色大变: 「不好,今晚就是取皮夜,这间房就是祭坛,看来它要在这里对你动手,快!离开这里!」 8 从开始到现在,言危都没有这么失态过。 几乎是她话刚落,我就拔腿往外跑。 然而我刚到门旁,就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从楼梯上来了!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搭着门把的手不敢有丝毫动作。 强烈的阴冷气息不断包围着我。 我已经不会思考了。 「怎么办!它上来了!」 言危起身,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木剑。 「别慌,我现在叫上师父师兄赶过去云湖景苑要二十分钟,你先藏好别被发现。」 话落,她一把抓起直播的手机,打开门匆匆奔跑进楼道里。 环视四周,我跑到角落,掀开防尘布躲了进去。 防尘布破了一个洞,我刚好能透过那个破洞看清外面。 咔嚓。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脚步声沉沉的,像不知疼一样砸在地上。 「焰焰,你在哪里?」 我死死捂住嘴,连气都不敢喘。 声音还是周易的,我以前最喜欢听他叫我焰焰。 但现在,我最喜欢的声音成了恐怖的催命符。 「焰焰,你要跟我玩捉迷藏吗?」 越靠越近。 我紧紧咬牙,害怕到脑子一片空白。 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言危的声音: 「找机会去铜棺里滚一圈去去人味儿,那里面都是它的气息,可以暂时迷惑它,然后出去给我拍一下房间布局。」 一布之隔就是诡异的周易。 他突然弯下腰靠近过来。 我咬破了嘴皮才止住叫出声。 不过他似乎没发现我,停留片刻就直起腰,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门。 我连忙从杂物堆里爬出来,顾不上铜棺有多恶心,我一骨碌翻了进去。 翻了个面,又迅速爬了出来。 到门口,我探出头观察。 那东西似乎不见了。 蓦地,我寒毛倒竖僵在原地。 我没拿掉钥匙! 也就是说,周易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房间里! 这个认知让我绝望。 不过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敢再耽误。 我拿起烛台躲进门后,用力一扔,烛台撞在杂物堆上,恰好砸中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响彻在房间。 自然也能吸引周易。 果然,我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还有那充满磁性的呼唤: 「焰焰,别玩了,找到你就不好玩了哦。」 9 我找准时机,趁周易进来,一脚踹了过去。 顾不得看他被我踹到了哪个角落,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间。 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又顺手把钢管别住了门把。 危急时刻的爆发力超乎我的想象。 房间内的周易像是反应过来了,隔着门传来一阵愤怒的嘶吼。 接着,门就被大力踹了一脚,顶级材质的钢都变了形。 我连忙掏出手机,擦掉镜头上花花绿绿的臭水,把房间布局拍给言危。 言危坐在车里,看完房间布局后面色格外沉重, 「坏了,这房子布局就是一个囚牢,天被封地被断,你被他喂了三年死气,死气太浓根本逃不出来。」 砰砰砰! 身后的东西不断尝试踹门,门变形的愈发严重。 我慌得六神无主,心跳蹦到嗓子眼。 「怎么办怎么办?它要出来了。」 言危好像也有些慌,我听到她催了好几次司机, 「找朝阳的房间躲好,我马上摇人来,对了,最好躲在镜子后面。」 脑子还在接收言危的消息,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我跑到朝南的房间,刚好上次表妹来小住,要求放了一扇落地镜。 没想到今天要用来救我的命。 我把镜子推到墙角堵了个三角区域,躲进了后面。 然后我发现…… 这镜子竟然是双面的。 我能毫无阻挡的看清外面! 不过好在有了遮挡物,我稍微心安了些。 蓦地,镜子后面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凑近一看,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明显是偷拍的照片里,女生亲密的挽着男人的胳膊,笑得灿烂。 两人我都认识。 一个是我最爱的男人。 另一个…… 竟然是言危! 言危和我男朋友认识! 我全身发寒,像冬日被踹进湖里,冷到无法呼吸。 我颤抖着手撕下照片,发现背后有几排小字: 亲爱的表姐,这是我无意间在国外朋友社交账号看到的,但看姐夫似乎很爱你,而且你也好久没有这么幸福了,我就没坦白,交给天意吧。 照片里的周易明显比认识我时还年轻,背景也不是国内。 但周易明明说过,认识我前没谈过恋爱。 我心乱如麻。 如果言危跟周易认识,那她,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紧张起来。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言危不见了! 她掐断了直播。 我开始怀疑起来。 我与她素不相识,她真的会来救我吗? 而且她跟周易的关系成谜。 是要救我还是害我都还未可知。 此时弹幕上都是问号。 因为逃命,我手机大部分时间放在口袋里,粉丝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有人在里面谴责我,说要举报我。 嘭! 三楼传来一阵巨响。 那扇门被打开了。 它出来了! 10 我匆匆掐断了直播。 躲在镜子后面不敢吱声。 静谧中,我听到脚步声在三楼走动,把整个三楼的房间都开了一遍。 然后它开始下楼了。 随着一间间房门被打开,它离我越来越近。 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焰焰,别躲了,找到你咯…」 它环视四周,看见了镜子,脚步急促的走过来,笑吟吟的蹲在镜子前。 像是要欣赏自己俊逸绝伦的容貌。 此时的它,顶着周易的皮囊,却做着周易从来不会做的动作。 俊脸皱巴巴的,像耷拉下来的老皮,眼窝深深凹进去,一双眼睛苍老无神。 到处都是皱巴巴的,原先光滑白皙又细腻的皮肤渗着丝丝缕缕的黑色,可怖的臭气终于包不住,逸散在房间里,令人作呕。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它笑吟吟咧得老大的嘴突然凝固。 它瞪大了双眼,发出不可置信的怒吼。 随后,它伸出手不断把耷拉下来的脸皮往上拉,似乎想让那些皮重新贴上自己。 当它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后,愤怒的抓了一把头发。 那平时蓬松柔软,总被我抓在手里把玩的头发,就这么连着头皮被扯了下来,露出红色的血肉。 这一幕太过刺激,我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而那个怪物受的刺激似乎比我还大,它嘴里发出刺耳的嚎叫,满屋子乱爬,把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粉碎。 而在这个过程中,它的皮像是烂泥一样,一块块脱离它,掉在地上迅速变黑溃烂,成为一堆烂肉。 它砸完房间里的东西,突然安静下来。 咯咯咯…… 它突然笑得特别怪异。 一步步朝镜子走过来。 待走近,它一把抓住自己的头皮往下扯。 一整张皮,被它从头到脚扯下来。 一个没有皮,满身红色肌肉的东西呈现在我面前。 我吓得魂飞天外。 它把皮拿在手里,血粼粼的,还凑上去闻了闻。 我从那没有五官,只有红白肉的脸上瞧出一丝嫌弃。 果然,它将刚蜕下来的皮囊团成一团,扔到镜子旁。 那一团,就这样滚到了我脚边。 这一刻,我没有感到害怕。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那是我的周易啊。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硬碴碴的,没有以前那么蓬松柔顺了。 他以前还得意自己的头发能引起我的兴趣。 为此发朋友圈显摆了一整天。 这时,那东西拖着沉重的脚步朝门口走去。 我松了一口气。 言危的方法,还是挺管用的。 我看了眼时间,离言危所说的二十分钟,已经只有三分钟了。 只要熬过这三分钟,也许就得救了。 当然还有个可能——我会死在言危手里。 但现在我别无他法了。 就在这时,我的肚子传出一阵咕噜声。 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已经足够致命。 果然,我看见怪物停住脚步。 转过身来,嘴咧到耳根: 「小东西,找到你了。」 下一秒,那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一拳打碎了镜子。 暴露了镜子后的我。 我与它四目相对。 恐惧到大脑空白。 11 我已经不会跑了。 手脚根本不听使唤。 它陶醉的欣赏着我的恐惧。 然后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往外面拖。 镜子碎片肆无忌惮割破我的皮肤,头皮被拽得生疼,它一路将我拖到三楼楼梯口。 我知道它的目的地。 是那间房子。 它精心准备的换皮地。 如果我被拖进去,我将被活生生扒掉一层皮。 而我的皮囊,将会套在这个恶心的怪物上。 然后他继续伪装着我,成为我。 它就是这样害了世界上最爱我的周易吧。 想到这些,巨大的恐惧给了我挣扎的勇气,我不管不顾的死命挣扎起来。 它似乎没想到到手的兔子会搏命,猝不及防间,还真被我挣脱。 此时,我余光瞥见了窗外,一楼草坪上站着三道人影。 两男一女。 女的我认识,正是跟我连线的小主播言危。 其中一个是穿着素色袍子的老者,另一个则是白卫衣白裤子的年轻男生。 犹豫三秒,最终打算赌一把。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没命。 我拼命朝楼下跑,并向他们挥手叫喊。 然而他们像是根本听不见看不见我。 我想起言危说过,整栋别墅被布置了阵。 难道连他们也束手无策吗? 还是根本不是来救我的? 我没想到那怪物动作这么快,我刚到二楼楼梯口,就被它重新捉住。 「小东西,乖乖做我第一百零九张皮吧,嘿嘿嘿……」 它紧紧掐住我的脖子,力气大如山岳,掐得我喘不过气。 它拖着我毫不费力的朝楼上走去。 忽地,它停住脚步。 我顺着它的视线望去,言危三人在花园里摆上了些黄纸,似乎在做着什么。 「真是阴魂不散的苍蝇。」 「以为这样就进得来吗?」 它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然后直接忽略言危三人,继续拖着我上楼。 肺里的空气急剧减少。 脑袋阵阵涨血。 挣扎间,我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了我一下。 我没想那么多,条件反射的掏出来。 在最后一丝空气耗尽前,我反手狠狠朝怪物扎去。 啊! 它吃痛嚎叫,反射性松开了手。 我趁机开跑。 直接翻过护栏一跃而下,落在客厅的沙发上。 然后不要命的往门口跑。 我触上门把手。 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 想起言危说过,我被这东西喂了三年的死气。 看来,我是出不去了。 但是我不甘心,拿起椅子朝旁边的落地窗砸去。 但这玻璃不愧是华夏制造。 直接把我的椅子弹了回来,我用尽力气,它连皮都没蹭花一点。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刚转头就被毫无防备扇飞出去,重重砸在地板上。 浑身骨头疼得像是要散架。 那东西朝我走来,心口插着一把黑亮的匕首。 我艰难的朝门口爬。 不断祈祷着言危他们快点破阵。 但是没用。 冰凉作呕的手抓住我的脚踝。 这一次,我没有力气再挣扎了。 手脚软得像面条。 我绝望的认命。 就在这时,我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嵌在怪物心口的匕首突然动了。 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割伤怪物的抓着我的手,趁怪物吃痛后退的间隙,带着一股决然朝门撞去。 咔擦。 我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破碎了。 大门立刻被打开,言危三人迅速冲进来。 我愣愣的望着那方天空。 那一刻,我仿佛失去了所有。 一瞬间泪流满面。 言危将麻木的我拉到别墅外,转身重新冲进了别墅。 12 一周后。 言危来接我出院。 这一个星期,她每天来看我。 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并不难。 我被救的第二天,我问出了我的疑问。 言危没有隐瞒,我知道了他们的过去。 当年周易出国之后,在异国他乡举步维艰,是言危帮了他,一起读书一起创业,他们也因此成了好朋友。 但言危告诉我,她跟周易不是我想的那样。 她爱的人是她的师兄。 当时会帮助周易,只是不想同胞被人欺负。 而她本来一直在国外,但三年前周易失联,她一直以为是周易怕我吃醋所以不联系了。 直到昨天无意间看见我直播,结合起三年前的悬案,这才有了猜测。 「想去哪里?」 最后,她问我。 我沉默片刻,「回趟别墅。」 言危真名叫乔珍珠,性格和名字都与她那张高冷厌世的脸极度不搭。 她欲言又止,最后开车送我回了别墅。 我站在别墅前,那晚的生死刺激经历不断浮现在脑海。 我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找到我答应交往那天,周易送我的保险柜。 我一直没打开过。 但现在,与周易有关的,也只剩这个了。 我输入我的生日。 保险柜叮一下弹开。 里面堆满了文件。 我逐一拆开。 全都是财产转赠协议。 上面摁满了我的指纹,不用想,都是周易趁我睡着偷偷掰着我的手摁上去的。 那晚,我在空荡荡的,没有周易的别墅里,哭的撕心裂肺。 天亮时,我问言危三年前被害的那个人葬在哪里。 「城北荒山公墓。」 城北有些远,到那已经有朝阳洒下来。 我顺着石板路一直往上,穿过一座座别人紧紧牵挂的冰冷石碑。 我轻易就找到了。 因为漫山的碑,它们都有自己的归宿,有最爱的人给他们刻的墓志铭,有自己的照片。 但只有这一座,什么都没有。 一块石碑空空如也。 诉说着它无名无姓,没人记挂。 我头抵着墓碑,任由自己泣不成声。 许久,我拿起那把救了我命的匕首,在石碑上划动。 十几年前的回忆被我找回来了。 我亲手刻下了它的归属: 爱人周易之墓 ——小仙女泣立 没错,三年前被害的无名男,是我男朋友。 最爱我的周易。 番外:我的小仙女日记(男主视角) 01 又是无聊的商业聚会,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宴会进行到一半,我的人给我打电话,我转到后花园接。 「少爷,您吩咐找的人目前还没有消息。」 意料之中。 挂断电话,我叹了口气。 别看我平时是高冷总裁,但我心里一直有个白月光。 她是我生命中最璀璨的光。 我是私生子,小时候吃过的苦多到数不清,放书里就是典型的美强惨,是妥妥的男主命。 当我又一次被大哥推进冰湖里,我不声不响忍受,只求这寒冷快些过去。 「周清岳,你干什么!」 一道清丽如百灵鸟的声音突然出现,然后我惊愕看到,那高傲如小凤凰般的身影,一脚把欺负我的人踹进水里。 「在本小姐面前欺负人,周清岳你脑子进水了吧!」 然后,她朝我伸出手。 触手的暖意直达心尖。 那之后,她频繁出现在我生命里,次次都像天使一样,帮我解决危机。 她是我的救世主。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司伯父家的小公主,被众星捧月宠爱着,是我这样肮脏的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太阳。 司焰。 名如其人,跟火焰一样温暖。 但她每靠近我一次,就意味着我将接受来自大哥的惩罚。 很显然,没人能不喜欢这样美好的女孩。 02 知道她身份后,我开始疏远她。 陷在淤泥里的老鼠,哪有资格伸手去碰天上的仙女。 但她依旧乐此不疲。 直到我解开扣子,露出累累可怖的伤痕: 「看到了吗,这些都是因为你。」 我言不由衷。 每个字都在往心口捅。 我看见她清亮的眸子突然破碎,暗淡。 从那以后一年里,我没见过我的小仙女。 直到那天大雨夜,她提着一个塑料袋,湿漉漉的出现在我小破屋窗外: 「周易,你逃吧,逃出去,别再回来了。」 她还想说什么,可张张嘴,一道惊雷让她娇小的身躯一颤,最后消失在雨夜里。 我捡起那个小小的,改变我一生的塑料袋。 外面瓢泼大雨,里面却被保护的干燥温暖。 静静躺着足够我安身的钱,一本护照,一张机票。 那一夜,我什么都没要,只拿了一把伞,一个破旧的包。 头也不回的进了雨中。 03 十年后,我在他国声名大噪。 那位生物学父亲也注意到了我,我顺理成章回了家族。 当然,以我现在的眼界,根本看不上周家那点可怜的产业。 只是不想轻易放过周清岳。 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我的小仙女。 但没等我成长,她就失去了踪迹。 司家树大招风,在我走那段时间,就被人联手针对,支撑了七年后就宣布破产。 而司父司母,也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过世了。 我有钱有势,但要在十几亿人海中找到一个人,显然太难了。 回国到现在三年,我把当初针对司家的公司一网打尽。 只有这点稍稍给我些许慰藉。 04 烟慢慢燃烬。 我刚想回宴会,回到热闹中去。 突然被一道声音引起了注意。 我看着并不高的墙头出现一只手,然后是圆圆的脑袋,后面是玲珑有致的小身板。 直到她稳稳落地。 我心在狂跳,砰砰砰像要挣脱出来,迫不及待去拥抱她。 我终于找到了! 我的眼睛仿佛粘在她身上。 她拍去手上的灰,整理好自己的妆容,一抬头看到了我。 她的眼睛还跟以前一样漂亮动人,散发着楚楚可怜的气息,但此时多了一丝我不喜欢的戒备。 「哥,我就是请柬掉了,不得已才翻……」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白净的脸涌上一抹红润,「谢谢。」 她转身要走。 我叫住了她。 在她戒备目光下,我递出手帕: 「擦一擦吧。」 05 我失而复得。 我欣喜若狂。 从那天以后,我拼命靠近她,知道她因生活所迫做起了小主播,就把她签到了我的公司。 私下里注册了一个账号,每天砸礼物,成了头粉。 接着又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 不出意外,我的小仙女是我的了。 当天晚上,我准备好财产转赠协议,趁她睡着偷偷按了手印。 我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捧到跟前给她,我爱她爱的无法自拔。 我哄着她搬进了我的别墅,不过告诉她别开那一间锁上的门。 为此她还生了我一天的气,说我是不是藏了白月光。 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哄好。 我的小仙女连生气都那么美。 可我舍不得她难过。 房间里放着我悲惨可怕的童年,和她失去家人失去一切的记忆。 她显然记不得十三年前的落魄不堪的周易了。 我的小仙女要开开心心的,至于那些过去,就永远锁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吧。 我准备好求婚的一切。 如果…… 那天我没去见落魄的周清岳,那该多好。 06 我没想到周清岳根本不是「周清岳」。 当它蜕下周清岳的皮,满身血走向我的时候,我已经跑不掉了。 它说:「这副皮囊真是让人惊艳,我很喜欢。」 接着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与肉脱离,巨大的疼痛盖过了恐惧,让我昏死过去又疼醒。 然后,它披上我的皮,变成了我。 它把我踹进臭水沟。 沙石硌的我每个细胞都在疼。 我昏死过去。 等我醒来,发现身在别墅里。 而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或者说那个怪物,他正把我的小仙女抱在怀里。 巨大的怒火像是要把我吞没,我不顾一切冲过去,却只是穿透了他们。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自己承认,我已经死了。 后来的三年,我每天都在绝望里度过。 看着我的爱人,被那个披着我皮的怪物拥抱,亲吻,甚至…… 但不管我如何崩溃,我毫无办法。 只能安慰自己,至少那是我的皮。 某种意义上,那怪物没有真正接触到我的小仙女。 07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今晚。 突然出现的主播,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无他,这个主播竟是我最信任的好朋友乔珍珠。 我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让我的小仙女脱离恶魔的机会。 然后一直跟着我的小仙女。 看着她从震惊到怀疑到接受真相。 她第一次推开那扇门。 里面属于我的东西,早就被那怪物丢在角落盖上了黑布。 而我的身体在三年时间里,受了那怪物死气的影响,在这房间里可以拿得起东西。 我趁小仙女不注意,把那把怪物害怕的黑金匕首放进了她口袋。 想到这,我不由得感谢一位老头。 那天赶去拍卖会,看到路边拦路的老头,他着急送自己发烧的男徒弟去医院,拦不到车,最后拦到了我。 我送他去了医院,临下车时,他说: 「你这一辈子注定孤煞,难得善终,你的爱人会死,也许最后你也会为了你最爱的人而死,从现在起,把你遇见的第一个锐器收好,或许可助你破局。」 我没当回事。 能为我的爱人死,于我而言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我不能忍受我的小仙女有丝毫伤害。 所以拍卖会看见这把黑金匕首时,我犹豫了。 08 幸而,我拍下来放到了这个房间里。 惊险逃生只是电影营造的紧张氛围,导演最终会决定结局。 而结局,自然是站在正义的一边。 我引导着小仙女往出口跑。 在怪物穷追不舍中,我忽然明白了那老头那句「最后将为最爱的人死」是什么意思。 我附着在那把匕首上,用尽力气撞出去。 阵破了。 一瞬间,门从外面破开。 那老头带着那天生病的男徒弟和一个女生冲进来。 让我惊讶的是,那个女生我认识。 就是我相识十几年的好朋友。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老头的徒弟。 老头顿了顿,望着我: 「你与她缘分未断,安心去吧,此后生生世世,你与她婚姻美满,终生幸福。」 我没有感到高兴。 那我的小仙女,这辈子要孤独一个人。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多痛苦啊 我感觉我在消散。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我生命中最爱的女孩。 她好像感应到了我。 遥遥望来,四目相对。 她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