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儿被他的一惊一乍着实吓了一跳，不过想到夜无双真的知道，在心底原谅了他，夜无双说起了清宁寺与太后之间的恩怨。

      正如她之前所知道的，建造清宁寺是出自长宁公主的建议，清宁寺的建造是由先帝负责监工。

      长宁公主正是大庆的长公主薜雨凝，她是薜怀信将军的女儿，薜怀信将军在太祖皇上当政时期，因为一场战役牺牲，薜夫人与薜将军伉俪情深，得知薜将军去世的消息后一病不起，没多久也撒手人寰，家中只剩下薜雨凝这一个孤女。

      太祖皇上感恩薜将军，将当年只有八岁的薜雨凝接入宫中抚养，并封为长宁公主，也称长公主，先帝当年也只是十四岁的三皇子，他与长公主自幼相识，再加上在宫中长时间的相处，二人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好，先帝对这个异姓妹妹的喜爱，已经超过了其他同姓的公主。

      宫中有传，若薜雨凝不是因为有了长宁公主的这个封号，怕早就是先帝的正妃人选。

      “后来成为太子妃的人是太后？”徐冬儿猜道。

      “没错，太后的闺名叫石英英，是太祖皇上时期吏部尚书石仁的嫡女，石氏一族是江中的大族，朝中不少文官就出自江中，以石家马首是瞻，先帝若是娶石家的女子为正妃，自然会得到文官的支持。”

      徐冬儿记起先帝是靠武力从太祖皇上手中夺取的江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得到文官的支持，他的江山也就能坐稳了，先帝娶太后怕也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太后自幼爱慕先帝，自然不喜其他的女子接近先帝，像长宁公主这样近水楼台的，在她的眼里就是头号情敌。”夜无双越说越起劲，徐冬儿有了现场听说书的感觉。

      “长宁公主虽说是外姓公主，跟先帝也算是兄妹，就算先帝对长宁公主是男女之情，他们二人也不可能在一起，太后应该也知道，为何还会对她产生敌意？”

      “姐你没爱过，你不懂，真正爱上一个人，巴不得围在她爱的人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长宁公主人美心善，哪个女人会放心。”

      徐冬儿很奇怪地看着夜无双，“小王爷你说得头头是道，莫不是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夜无双怔了老半天，才搞懂徐冬儿的意思，一脸理所当然的惊讶，“不应该是这样吗？小爷就算没经历过也知道。”

      徐冬儿这会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道，“小王爷继续。”

      夜无双被她刚才这一打断，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想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后来就算长宁公主远嫁到大于国，太后对她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心，因为她知道先帝的心里仍装着长宁公主。”

      夜无双说到这，徐冬儿也就明白为何太后对重修清宁寺塔的反应那么大，看似不满佛门被重振，实则是对长宁公主的强烈不满。

      “后来长宁公主怎么样了？”徐冬儿很自然地问道。

      夜无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红颜薄命，死在了十年前的大于宫廷政变。”

      人都死了，太后对她的敌意还那么重，已经可以用恨来解释了，听到“清宁寺”三个字，就让太后想起了情敌，想起先帝对情敌的爱，这让徐冬儿对外界的传闻有了怀疑，若是先帝与太后恩爱，太后也不会一直对长宁公主怀恨在心，徐冬儿对贾大人上书之事，有了新的想法。

      “小王爷，你刚才所说的这些可算是宫廷秘事？”

      “可以这么说吧。”

      “也就是知道的人不多，小王爷可知道还有哪些人知道这件秘事？”徐冬儿郑重其事地问道。

      “虽说是宫廷秘事，不过也是已经公开的秘密，宫里的人都知道，至于朝中的官员嘛，消息灵通的应该都知道，你也知道在京城是没有真正的秘密的。”夜无双很认真地回答她。

      这个回答让徐冬儿更不解贾竩的做法，真的有人会不顾家人的安危，去寻求他心中的那个大义吗？

      “姐，你没事吧？”

      看徐冬儿在发怔，夜无双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徐冬儿没想到自己会在夜无双面前走神，忙回魂道，“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贾大人上书重修清宁寺之事？”夜无双见缝插针地问。

      这么赤裸裸的试探，没有让徐冬儿产生不适，反问他道，“小王爷怎么想？”

      夜无双也没有掖着藏着，“贾大人这个人一向中规中矩惯了，忽然有这么个举动，着实出人意料，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不是哪根筋出了错，连一向护着的家人都不顾了。”

      这才是人的正常反应，贾竩的举动的确很不正常，至少不是正常人的做法，若不是为了心中的大义，可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若是其他原因，从贾竩的家人、钦天监那里，应该会有线索，徐冬儿又挂念起了案件的调查情况。

      夜无双看她又陷进了沉思，轻唤了她一声，“姐，你觉得是贾大人自己的想法，还是他受人唆使？”

      徐冬儿马上恢复了正常，“小王爷，我们之前的约定可不是这样，小王爷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得先搞定陆宸，据我所知，小王爷还没有。”

      夜无双有些不服气，“这不公平，小爷刚才可是提供了线索，按理姐也得给小爷个信息，一换一才公平。”

      徐冬儿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也没占小王爷便宜，刚才不也给了小王爷一条信息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夜无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马上不干了，“这也行？刚才明明是姐你想从小爷这里知道答案，小爷也给了答案，这根本就是二比零，小爷更亏了。”

      徐冬儿的嘴角一扯，“小王爷要是这么理解也行，不过我还是不欠小王爷，吃一茬长一智，小王爷也当是个学习吧，不亏，我还要忙，就先走了。”

      心里还牵挂着案情，徐冬儿走得很直接，留下夜无双一个人独自落寞。

      徐冬儿回缉查司的时候，正好看到唐耀将两名男子引进缉查司。

      看他们一脸的怒色，还有行走的姿势，徐冬儿多少也能猜得出他们官员的身份。

      她随后进了门，看到他们朝审询房走去，她也跟了过去，虽然她没有进去，无奈二人的声音太大，徐冬儿知道了他们的名字：齐皓和穆远哲，正是他们的对话，让贾竩重燃希望，不过现在二人却极力否认，他们曾说过这样的话，还提出要与贾竩当面对质。

      唐耀犯了难，出了门就朝书房而去，一见到陆宸，他便道，“齐大人和穆大人都不承认他们曾说过关于祥瑞的话，都说是贾竩故意陷害他们。”

      陆宸的反应很平静，“与南大人所说的倒是一致。”

      “属下怎么觉得他们像是事先串通好了一样，若是这样，贾大人岂不是掉入别人设的局？”

      “你也有这种感觉就错不了，只不过这个局是不是他甘心入的，让他们对质后便知。”

      “真的让贾大人与他们对质？”唐耀有些担心地道。

      陆宸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同情，“嗯，贾竩为官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他此举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若是他执意为之，不管是被骗，还是自愿，他都触了太后的那根底线，所以他走到这一步不冤。”

      唐耀明白这次他们又要做坏人了，他有些不确定地道，“若横竖是这个结果，许氏的事还要不要查下去？”

      陆宸知道唐耀起了善念，“查，若是贾大人是受人胁迫，至少还有个转机，若不是，查不到结果，也不必太过于自责。”

      唐耀马上领会陆宸的意思，“属下这就去办。”

      唐耀出来时，正好碰上在门口等候的徐冬儿，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什么也没有说，就匆匆地离开了。

      徐冬儿站在那，不知该不该进去。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陆宸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徐冬儿只好进去，陆宸的黑眸一直盯着她看，“都听到了。”

      徐冬儿有些尴尬，毕竟偷听被人捉包的感觉不好，但她嘴上还是道，“都听到了。”

      “既然听到，就说说你的看法。”

      “贾大人这次是死定了吗？”

      “你为何会这么想？”

      “因为清宁寺最为太后不待见，贾大人此举无非是在凤尾上拔羽毛。”

      “徐百户这一趟出去，倒是收到了不少消息。”陆宸的瞳孔微沉，语调变得黯淡，“他不死，此事很难收场。”

      “督主不打算查查他的背后是否有人？”徐冬儿试探地道。

      陆宸淡淡地道，“你既已知道清宁寺为太后所不待见，想必多少也知道些朝堂之事，不查，死的只有贾竩，若继续往下查，难保不会牵扯出其他的官员，太后既然只迁怒于贾竩，就给她想要的不好吗？我们缉查司只管办好差，其他的都不重要。”

      陆宸谈起人命，就像提到天气一样自然，徐冬儿既觉有些无情，但又觉得陆宸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么冷血。

      比起多死几个，死一个人的确划算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