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儿再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呆呆地盯着陆宸的背影看，刚转过身的陆宸看到了她的表情，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又是一阵尴尬，总觉得这次不解释的话，哪里怪怪的，他犹豫了好一会，才道，“那个，既然已经被唐耀误会，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也省得做戏的时候再找理由。”

      陆宸说得那么光明正大，自己若是执不同意见，倒显得她在意了，徐冬儿善解人意地道，“明白。”

      “嗯，明白就好。”陆宸机械地回答。

      在外屋的唐耀此时心里乐开了花，他刚才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这回马屁居然拍对了，高兴之余，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对了，督主，宫里来人了，陛下让您进宫。”

      陆宸的注意力被吸引，现在是三更天，北堂洛一向早睡，若没有紧要的事情，他不会这个时候召他进宫，陆宸立马换上朝服。

      才刚要出门，又停了下来，看着徐冬儿道，“你先回去休息。”

      还没从尴尬中恢复的徐冬儿，赶紧闪人。

      ——

      奉天殿内。

      半起身的北堂洛紧抱着赶来的陆宸，委屈巴巴地道，“朕刚才做了个恶梦，梦到母妃上吊自缢的样子。”

      这个是北堂洛内心的痛，当年年仅五岁的他，亲眼看到他的母妃贤妃在寝宫上吊自缢，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还会想起。

      “不怕，都过去了。”陆宸安慰他道。

      北堂洛还想说得更多，只是碍于殿内还有其他眼线，只得道，“好在你来了。”

      “陛下好好地休息，微臣就在这里陪着你。”

      北堂洛点点头，将身子又缩进了金丝锦被中，放心地合上眼。

      陆宸一直守在北堂洛的身旁，直到北堂洛沉沉地睡去，他才起身唤来了一直站在角落的黄公公，“今天有什么异常？”

      黄公公垂手恭敬地道，“陛下的吃食和用品，杂家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异常，不过前两日殿里的熏香用完了，宫人昨个去领了回来，陛下连续两晚都睡得不踏实，尤其是今晚。”

      黄公公没有明说，陆宸很快明白，熏香可能有问题，陆宸让黄公公打发走内殿的其他宫人，他从金鎏球炉里取出了一块还未烧烬的熏香，藏在了袖中。

      翌日，等北堂洛醒来，他才离开皇宫，将熏香递给了徐冬儿，“看看这块熏香有什么问题？”

      徐冬儿将熏香拿在手中，只是一眼，便道，“龙涎香？这块熏香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没错，可有什么问题？”

      想到昨夜陆宸连夜进宫，直到今天天明才回，带回了这块熏香，徐冬儿直觉宫中应该是出了什么事，皇宫里的腌臢事不比民间的少，徐冬儿聪明地没有多问。

      她将熏香块放在鼻下仔细地闻了闻，“除了这块熏香，还有其他的吗？”

      陆宸想了想，从博古架上拿下一个檀木木盒，在里面取出了一块熏香，“这是我之前从宫中得到的。”

      徐冬儿接过熏香，认真地看后在鼻子又是一闻，“这块熏香龙涎香的味道更浓，督主可能告诉我患者出现的症状？”

      陆宸也知道徐冬儿猜到了什么，北堂洛的情况不能外泄，徐冬儿现在是他唯一能想到解决的人，他把北堂洛的情况与徐冬儿简单一说。

      徐冬儿听后，思索了片刻，“督主还记得蓬莱郡主的侍女闻到的香粉吗？”

      陆宸怎么会忘记，“里面添加了无色无味的迷药。”

      “没错，督主刚从宫里带回来的熏香，味道要淡些，我估计里面应该是添加了无色无味的迷药，因为迷药的分量不多，不会让人昏迷，不过足以干扰龙涎香安神的作用，诱发患者的心魔。”徐冬儿平静地叙述。

      北堂洛的心病就是他母妃贤妃的死，他这些年明明已经藏得很好，没想到昨天贤妃自尽的情景会再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徐冬儿曾经说过，能制出无色无味迷药之人，是个高手，熏香是在内务府领的，能将熏香做手脚的人，只可能是宫里的人，难道有人混入了宫中，还是说那个人本就在宫中？

      陆宸的神情变得凝重，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他抬眸直视徐冬儿，“徐姑娘既对迷药如此熟悉，可认识制作迷药之人？”

      徐冬儿的心尖一紧，面上仍是平静，“我只是一个乡下长大的孤女，怎么会认识这样的高手。”

      “徐姑娘自谦了，本督主没有记错的话，徐姑娘对毒药也略知一二。”陆宸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徐冬儿也不慌，“民女略知些三脚猫的医术，督主不是知道吗？”

      徐冬儿的理直气壮虽说陆宸不喜，但他很快明白，他有些关心则乱，北堂洛的事情要紧，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能逼徐冬儿太紧，她是个极度自保的人，若是把她逼急了，她当真会咬人。

      陆宸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是本督主一时情急，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怎么可能？他与宫中的那位怕是真爱，见真爱被人下药，心疼了才会这么着急地想要找出下药之人。

      她虽不知道下药的人是谁，直觉告诉她，就算不是老东西，那个人应该跟老东西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她要告诉他，她的小命也快休已，陛下的命是命，她的命也是命，没人爱惜，她更要保护好自己。

      陆宸这么快就低头认错，哪里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是怕得罪了她这个解药。

      徐冬儿在心里发泄够了，才不痛不痒地道，“没事，毕竟督主也是因为公事焦虑，看督主心急，不知民女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徐冬儿的心平气和，倒让陆宸心生怀疑，总觉得她根本口是心非，刚才自己的语气那么咄咄逼人，她都可以像个无事人一般，他又忘了，她如今与昔日不同，除了他，她还抱了夜无双的大腿。

      她与夜无双的交情甚好，与他相比，夜无双这条大腿也不差，离了他，她也可通过夜无双达到去面圣的目的。

      这个女人鬼得很，他如今还需要她，不得不防，用假张问天之事诓她，这个保障似乎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筹码，看着徐冬儿那张平静的脸，陆宸的黑眸变得幽深，“确是有一事，本督主想问徐姑娘，若是你，会如何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在熏香里添加迷药？”

      陆宸变脸的速度太快，让徐冬儿一时不适应，疑虑的目光对着他看了又看，后来一思，自己现在对陆宸还有用处，他不会那么快要她的性命，心安之下，徐冬儿的思路也变得活络。

      “督主拿回来的是龙涎香，此香珍贵，怕能用的贵人不多，一是可以在采买的时候动手脚，毕竟从外观上看，有毒的龙涎香和无毒的并没有不同，不过这样很难保证此香只是一人专用，若想准确无误地下毒的，最好的办法还是在经手人那里，不过这样，对方无法保证每块熏香都要均匀地沾上迷药。”

      龙涎香一向只有奉天殿在用，所以下毒之人根本就是特意针对北堂洛，龙涎香的采买是由内务府负责，所以他从内务府下了手，这与徐冬儿提供的思路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不过也要查了才知道。

      他的人将采买的宫人进行了秘密审讯，从宫人的口中得知，这批龙涎香是从瑞祥药铺采买的。

      调查回来的唐耀一脸的忧心，“瑞祥药铺的东家可是太后的外侄石元庆，难不成是他们石家要谋反？”

      陆宸的头脑还很清醒，“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等把事情都调查清楚后再下结论。”

      “瑞祥药铺负责采买这批龙涎香的是掌柜石英，现在他在外地采买药材，不在京城，听伙计说他至少还要十天才能回京。”

      “让我们的人迅速查找他的行踪，看到他人就监视起来，直到入京，我要知道这一段时间，他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交易。”

      “属下明白，宫中那批有问题的龙涎香怎么办？”

      “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不必惊扰太后。”

      唐耀没有再问，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想到宫里又不太平，唐耀的心里一点都不开心，他可不想再进宫当差。

      唐耀正想着出神时，侍卫来报，宫里来人了，这次是慈安宫的宫人。

      陆宸奉旨进宫，在宫门外看到了阿加那的马车，心中有不好的感觉，唐耀也看到了，低声问道，“督主，莫不是我们查龙涎香的事被阿加那知道了？”

      陆宸也有些怀疑，只是转念一想，若是内务府有阿加那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如若阿加那真为此事而来，除非有毒的龙涎香进了宫与他有关系，阿加那虽自大，但他的身边有智囊，陆宸不信他会傻到在太后面前自曝，除非太后也参与了其事。

      这一思后，陆宸更觉得阿加那进宫，并非为了此事。

      陆宸信步进了慈安宫，只见太后单手托着脑袋，坐在软榻上，一向从容的脸上有了阴云，阿加那就立在她的身侧，一脸的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