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话题,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白时雨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去洗澡了。” 叶爝火愣了愣,猛的将头撇向一旁,神情竟满是不自在。 白时雨不由失笑,从柜子中抱出几床被子:“打地铺还是飘窗上凑合?” 叶爝火甚至不敢回头看她,语气却强撑着变回刚开始那样的拽哥:“飘窗。” 白时雨笑了笑,将被子丢上飘窗,转身向着卫生间走去:“反正你能碰到东西,自己铺一下吧。” 待白时雨换上睡衣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卧室时,叶爝火正皱着一张脸支着腿坐在飘窗上。 见她穿着一身居家睡衣,他脸上划过一丝羞赧,瞥开眼一脸臭屁的指着身旁的圆形纸盘:“这什么?” 白时雨一脸无语的走过去抱走纸盘:“猫抓板呗,这还用问?” 废话,他能不知道这是猫抓板吗?重点是为什么她明明没有养猫家里却摆着猫抓板好吗?! 白时雨抱着猫抓板走会客厅,瞥了一眼茶几上一口没动的可乐,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另一旁的叶爝火吃瘪的盘起腿,却不经意间看向她书桌上的相框。 这是她房间里另一件让他感觉同样奇怪的东西,分明该起展示作用的相框,面上却覆盖着厚实的黑色卡纸,全然看不清下面是什么。 叶爝火不由拿起来仔细打量,正好遇见她放好东西回来。 “你在干什么?” 她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冷了下来,死水一般目光牢牢盯向他。 叶爝火自觉的放下相框:“咳……这是什么?” “摆件罢了。”白时雨装作不在意的走过来,手上的动作却是将那本就什么也看不出的相框扣在桌上。 “睡觉吧。明天你还去学校吗?”她问。 “嗯…”叶爝火恢复了漠然的神色,扭头转向窗外。 白时雨按灭灯,爬上床裹上被子。 睡觉大约是她生活里唯一能略微放松的时候,只是因为常常失眠的缘故,她只能一面渴望,一面恐惧着它…… 混乱的思绪挤在大脑中,白时雨不由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又看见了那片闪着耀目光芒的湖,而她静静的立在湖边,很是迷茫的样子。 连天的光明似乎要将她融入进去,白时雨抱着膝盖在湖边坐下。围栏、石砖……一切都在光中消失不见。冰凉的湖水抚上她光滑的脚,耳边只有静默的海浪声。 她忍住呼吸,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2020年8月11日 清晨,刺耳的闹钟再次划破她本就脆弱的安宁。 白时雨痛苦的关闭闹钟撑起身子,浑身上下都是没睡好的酸疼,她也不敢耽搁逼着自己爬了起来。 外面的天还没亮,没拉的窗帘透出雾霭蓝的天光。 叶爝火支着腿望着窗外发呆。 白时雨叹出一口气,果然不是做梦吗…… 但她很快选择无视他,转身来到卫生间,洗漱,套上校服,随手扎好一个马尾,简单快速的打理了自己,这才提起书包走到他身前几步距离。 叶爝火转过头:“好了?” 白时雨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她昨日抱给他的被子,它还整整齐齐的叠着,显然没被打开盖过。 她挑了挑眉,还是忍不住问道:“变成鬼了完全不需要吃饭睡觉吗?” 叶爝火站起身,满不在意道:“反正我既不感觉饿,也不感觉困。自然也不想吃不想睡了。” “还挺方便的。”白时雨忍不住笑了笑。 太阳还未升起,又起了雾。白时雨与叶爝火一人一鬼隔着半米的距离并肩站在公交车站等待车开来。 白时雨带着些早起的睡眼朦胧,隔着不算很浓的雾气看向他。 他插着兜站在那儿,穿着与生前别无二致的校服套卫衣,轮廓清晰,全然不似鬼魂该有的模糊透明…… 真切的不像假象,却不符合任何理性思维的推论。 公交从雾中缓缓驶来,白时雨刷卡上车的手随着卡刷上的“滴”声在空中顿了顿,飞速的瞥了眼司机,见对方一脸困倦的望着前方发呆没注意这边,白时雨将卡再度靠在机器上又刷了一次,旋即才走进车厢。 跟着她的叶爝火挑眉,似是对她的举动感到奇怪:“你应该知道,除了你没人能看见我吧?” 大清晨的公交车还没有太多的人,白时雨坐到靠窗的角落,随即在心里回复他道:“就这一次,买个心安理得。毕竟一次两次就算有人注意到也只会觉得是误触了,次数多了就会怀疑我是不是脑子有病了。” 反正空座位多,叶爝火索性在她身旁坐下,以往他们从未挨的这般近。白时雨有些不自在的僵硬,扭过头看向窗外缓解尴尬。 “话说你为什么死的?” “不为什么。” “说不出口嘛……难不成你做了什么要被枪毙的坏事?” “你就不能想点我的好?” 白时雨瘪瘪嘴,用无语的眼神瞅向他:“…你这情况我还真想不到什么‘好’。” 两人到了学校下了车,白时雨边打着个哈欠边走上那条早走麻木的路,只是今天身边多了一个拽的不行的鬼魂,新奇的体验让她本麻木的神经变得活跃了几分。 “早上好啊!”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白时雨侧过头,见来人短发扎成两个可爱的小揪揪,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一大清早就能这样有活力的,她认识的人里唯有江浮。 江浮属于那种人缘极好的类型,白时雨道了声“早”,她便自然而然的凑上来和她并肩而走,宛如亲近的好友一般。 叶爝火适时的往一旁跨了一步,以免再出现上次那般人体蜈蚣的诡异场景。 白时雨瞥了他一眼,目光再假装不经意的看向江浮青春洋溢的脸颊,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江浮,好像是叶爝火的前女友来着? 假如叶爝火是因为心愿未了所以不去投胎转世,那他的心愿会不会与这位前女友有关? 她再次看向他,见他有些刻意的别过脸不看这边的样子,心里便默默有了思量。 “你上下瞟来瞟去在看什么啊?”江浮疑惑的微蹙着眉,顺着白时雨的目光看过去,又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白时雨略微一激灵,挤出笑来随口胡诌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小小一只的挺可爱的。” 江浮的长相甜美,听到她的话不由勾起笑意,尚有些稚嫩的脸颊旋出一对小小的酒窝。 她活泼的踢了踢脚蹦跶了两步:“嘿嘿,肯定是今天没穿那双厚底的鞋子,我看起来比平常变矮了,你才会突然这么觉得。” “原来如此……”白时雨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说来你发现了吗?叶爝火好些天没来上学了呢。据说老朱最近着急上火就是因为他既没跟老朱请假,老朱又联系不到人。欸?昨晚秋汾水他们被老朱叫去是不是也是因为这啊?” 白时雨微微睁大了眼睛,江浮朋友多消息灵通,她能知道这些倒不稀奇,白时雨吃惊的是她的态度。 她竟能全不在意的像八卦般谈论起自己的前男友……还真是,心态过好? “额……的确如此,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哎。我也想像他这样翘课出去玩!但一想到回来会挨老朱的骂,我也就只敢想想了。” 白时雨被她活泼的神情逗笑了。 只是笑着笑着她忽然想到,叶爝火应该是回不来了,老朱也应该骂不着他了。 她险些为自己的想法绷不住,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啊。 “说来你为什么不选你前女友看见你?” 回到教室与江浮分开后,白时雨趁着回到座位一个人将书本依次拿出来的空档在心里问叶爝火。 叶爝火冷着脸飘回自己的位置,一切都与他离开时一样,唯有堆在桌子边缘的书被人碰歪了些。 当着被人发现书自己移动的灵异现象的风险,叶爝火还是强行忍住了去把它扶正的冲动。 “她跟我已经没关系了,你能帮我把书扶一下不?再被撞一下就要倒了。” 白时雨无语的侧过身伸手将他那摞书推成直直一条:“教室这么乱没人会注意一点东西动了一下的,你不是能碰到阳间吗?自己弄一下能怎样。” “喂,我已经被你划入阴间了?” “难说,万一你是我幻想出来的呢?”白时雨自嘲的耸耸肩转了回去。 “随你怎么想。”叶爝火有些不高兴的蹙起眉。 “你还留在世上的理由…和江浮有关吗?”白时雨又将话题绕了回来。 “我说了,我跟她没关系。” 叶爝火不耐烦的抱起胳膊,不自觉的坐的离她远了一些。 白时雨眯起眼,他这个样子……是真没关系了,还是心理在本能的回避创伤性事件? 只是她想归想,到底也没将这些思考直接向他说出来。 既然他不想提,她也没必要强问,平白让他把对这件事的厌恶扩散到她身上。 她隐约记得叶爝火与江浮大约是高一结束高二开始那段时间交往的。那时候秋汾水还没注意到叶爝火,白时雨自然也没有太在意过无关之人的事。 只不过作为那时全年级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新闻,她在学累了分心之际也多少听人说过。 约莫一开始的时候是江浮主动追的叶爝火,之后又是她主动甩的他,随后还无缝衔接了叶爝火的兄弟…… 因为这段三角恋过于狗血,自然也就成了无聊至极的高中生打发时间时津津乐道的谈资。 再加上后来秋汾水近乎人尽皆知的暗恋叶爝火,这八卦竟没完没了的还在继续更新。 白时雨摸出历史课本,一如既往的忍着尴尬站起来大声朗读。 她能用余光感觉身后的叶爝火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发呆。 随后,她感到有目光落在她背上,她不自在的梗了一下,若无其事的继续背诵着知识点。 很快,目光移开了,一切又好似恢复到日复一日的日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