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刺鼻的消毒水味悄然进入鼻腔,楚箬睡眼朦胧地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纯白无暇的天花板。 阳光从窗户缝隙投进来,洒下一片暖意,不禁令她舒服地拉了拉被子,想着再睡一会儿。 “醒了吗?” “死东西离我远点!!” 或许是还没睡醒的缘故,脑子昏昏沉沉的,她下意识以为问话的是那个将她吓晕的灵体。 结果清醒一点后才发现身边除了在医务室的老师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哈哈…小同学性格挺活泼。” 老师假笑了下。 说实话她还真没想到,明明外表看上去乖乖的,刚醒来的第一句就是精神侮辱。 整了这么一出,气氛愈加沉重,二者之间瞬间多了数条跨不过去的隔阂。 告诫楚箬多多注意休息后,便回到办公位上工作了。 楚箬沮丧地走出医务室,嘴里呢喃:“真要管好我这张破嘴了,以后怎么和人相处啊……” 一边说着,她的脚步一滞,在玄关处停下。 她做贼似的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眼见没其他东西后再次跨出去了一步。 保持着这故作警惕的行为到操场中央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蠢事,无奈地搓了搓脸。 该赶紧回教室了,在呆这别人还以为她有病呢。 可没过半会儿,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掀起一股凉意。 “有事吗……” 楚箬转过身,拧着眉,不出意外地看到那熟悉的黑线脸,脸上勉强维持住面无表情。 毕竟都第三次了,再搞那么大动静真的就是她有问题了。 况且大概可以确定这灵体没有什么威胁,至少和大街上的那些成天想害人诅咒人的灵体不一样,看着也没什么想杀她的想法。 毕竟有那么多次机会都没动手。 但有一点不太好,比较喜欢吓人。 “不躲我了?”面前的灵体疑惑地问。 “感情你把这当游戏玩上瘾了?”楚箬语气稍稍不好地回道,“所以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灵体抬眸,答非所问:“我叫聂㥄。” “哦,聂㥄,所以呢。”楚箬有些不耐烦地抱臂,她还要赶着回去上课,在这可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聂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面前的人:“我想跟着你。” 楚箬没回过神,呆了会儿后气笑了:“比起跟着我你还不如说杀了我。” 自称聂㥄的灵体不说话了,低着头似乎很委屈,楚箬也懒得惯着她,心里甚至没有生出一分怜悯之心。 出于礼貌还是等了会儿,眼见她还是不回话便扭头自顾自走了。 开什么玩笑?她根本跟这个灵体不认识,都没见过几面就说想跟着自己,就算说这句话的是个正常人恐怕也不会同意吧? 除非那人脑子进浑水了。 教学楼的走廊。 “糯糯,你回来了啊。”麦琪喊着楚箬的小名凑了上来。 余光瞥见她后,楚箬心中大感不妙,假装没听到叫喊声加快了前往教室的步伐。 可惜的是,她直接被精准地抓住了手臂。 这下就没办法装没看到了…… “怎么了吗?”楚箬汗颜。 麦琪故作惊讶地在走廊上大喊:“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昨天干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她又又又干什么事了? “就是昨天啊,有人拍到你和一个中年男人在路上手拉着手,还有视频呢!” 走廊上的同学小声议论起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此刻却贯彻了楚箬的耳膜。 她本人简直是呆若木鸡,反射弧还没反应过来,冷静会儿后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便离开了这里。 “我看她是发现秘密败露后落荒而逃吧,怎么能那么恶心……” “怕不是兽性大发啊,见到个男的就想凑上去。” “哟,在往洗手间走呢。” 楚箬迅速路过这些人,低着头朝洗手间狂奔。 尽管难听的话语一句一句地如潮水般波涛汹涌地扑上来,她也丝毫没有反抗。 在这种时候解释只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不但不会有任何起效,反而会让别人觉得是自己因为心虚在辩解。 到洗手间后她立即关上门,半蹲着吐了出来。 过于着急的原因,楚箬不小心呛到了,咳嗽的声音不难让人怀疑她是想把肺给咳出来 又喘了几口气后,她的声音逐渐哽咽,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水雾。 那些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可以高高在上地去决定他人的所有?恶心……透顶了。 每一次想要倾诉的话语讲到一半便被打断,压根不了解真相却仍旧可以带着玩笑的语气讽刺,否定着她。 他们不会相信,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有问题。 可是自己想要这样吗? 如果眼睛能看不到,她就不会发现世上有如此肮脏的事物存在。 如果耳朵能听不到,她就不会每天惊心胆战,不用去在乎别人口中污秽的话语。 如果嘴巴不能说话,她就不会一次次去想着如何用最委婉的方式去向那些人解释明白,又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 可悲的却是她什么都拥有,什么也不缺。 气氛静谧了一会儿,面布的触感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楚箬看过去,竟是一张漂浮在空中的纸巾。 她扬起嘴角,声音略微颤抖:“……这是你的能力吗?” 面前的灵体没回答这句话,算是默认了:“擦一擦吧。” 接过纸巾后,楚箬擦了擦嘴,眼眶中的泪珠不经意地落下,回过神后立刻用衣袖擦干。 “抱歉啊,你明明没有恶意,我还对你说那么重的话,是我的问题。”她说。 “没事,我不在意。”聂㥄反问:“为什么要哭呢?刚刚看你还好好的。” 楚箬看着她:“嘛……人类的感情你们这些灵体……” “恶灵。” “哦,你们统一叫恶灵啊。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懂啦,因为一句话,所有人就开始和你唱反调之类的……” 聂㥄沉默无言,正当楚箬以为她没话说了,迈步想走时,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很奇怪啊。” 楚箬停住步伐,怔愣地回头看她。 缄默了会儿,聂㥄用着平静的语气开口了,那副将所有事情都看淡的模样,事到如今,楚箬始终茫然不解。 “其实这种想法有点自私,当然并不代表是你做错了,我也不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批判你们。” “可会轻易的相信未被证实的话语,偶尔道听途说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迷信,不论是哪种群体不都是这样的吗?虚伪、伪善、以自己为中心,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的,听自己想听的,从来不会第一时间考虑他人的感受。” “希望所有人学会理解自己,自己的心灵,自己的所想,自己的思绪,因为这样心里才可以好受一点。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这种无聊且无用的话语。” “不管过了多久你们都是这样……自私明明也需要学会节制的。” 盼望任何人都能理解自己的生活,何尝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自私呢? 语罢,楚箬望着那张脸,有些愣神,又忽而笑了起来。 聂㥄有些不理解地眨巴眼睛:“笑什么?” 楚箬郑重地咳了一声,偏过头,拍了拍聂㥄的肩膀:“被恶灵安慰了,感觉挺稀奇的。” “让你不好受了吗?”聂㥄问。 “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反倒听你那么说想明白了些,先走了,拖久了某些人以为我逃课了呢。” 周子维正在和人传纸条,视线往右一瞥,便看到某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哼笑了几声。 “你还知道来啊?说到这,班级里传谣说什么你昨天……” “早就知道了,你们倒是挺厉害,半天就能传成这样。”楚箬貌似对这件事很无所谓的样子,“所以你信了?” 听到这话,他震惊地瞪大瞳孔:“你还真是自信,就你长这样还能勾引人?听到有人传这谣时笑死我了,那传谣的人脑子恐怕也没多好使,但凡稍微跟你熟点的都没信。” 楚箬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怼回他,但话锋一转就变成了:“哦,那倒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挺傻的,就因为这个谣言就认为身边的人都要背叛自己什么的……也太小学生了。 至于剩下的……还能说些什么呢?那就谢谢愿意相信她的人吧。 昏暗中或许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但真正的光芒永远不会泯灭,仿若不易觉察的树根,潜滋暗长于深沉的地底,下一秒就要破土而出。 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数只红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要开始,觅食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