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日的早晨总是宛如世纪战争般叫人腿软。

      楚箬深吸一口气，沉重地踏出家门。

      世界是神奇的，所存在的个体更是复杂多样，对于生命的产生至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就像没有人知道古人的脑子是如何思考的，钻木取火是在几几年几时几分几秒发现的一样。

      否则，对于她能看到灵体的事为什么科学家没有提出来？

      这么说可能有点无理取闹，但却是事实。

      在楚箬刚学会睁眼的不久，迷迷糊糊中便看到了一个大张着嘴的史莱姆。

      回忆起那嘴巴的恶臭，仍然像昨天那般清晰可闻。

      尚不能说话的她只能哭闹，试图告诉父母这有个可怖的物体在散发着恶臭，要把她熏死了。

      然而亲爱的母亲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孩子是觉得没有人陪她玩而哭的，便弯下腰抱起了楚箬：“糯糯怎么了呀？是想要妈妈陪你玩吗？”

      不，不是，她不想。

      眼见着离那丑东西越来越近，楚箬只感到眼前一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闭上眼昏厥了过去。

      过后，母亲尝尝将这件事抡出来讲，也不嫌烦。

      “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啊，我当时想着哄哄你，结果哄着哄着你就晕过去了，吓得我赶紧把你送到了医院，结果检查出来是惊吓过度，你说你一个小孩坐在沙发上还能被吓成这样，长大了还得了哦……”

      已经十七岁的女儿嘴角抽搐几下，放下碗筷回到房间。

      从那件事过去后，已经有足足17年了。

      在这些年里，她不仅仅是一次被那类似史莱姆一样的怪物骚扰过。

      每一次，即将临近崩溃的边缘的时候，总会被一件事，或一个人阻拦，这也防止了她踏出边缘之外。

      但要说这17年以来的收获，比方说，她终于知道那些诡异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了。

      类似于灵魂一般的存在，只不过长得完全不像人形。

      更要命的是别人看不到，明明那种玩意儿在街上到处游荡，但大家却仍旧可以谈笑风生，并直接穿过那东西向前走去。

      楚箬也试过能不能穿过它，结果手上瞬间布满粘液。

      楚箬：“……”

      好吧，只有她不行。

      这么多年来，她就这样和这种长得一个比一个丑，一个比一个恶心，类似于灵体的东西一起生活着。

      楚箬始终不明白，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要这么来惩罚她？

      时间回到现在，她站在家门口，一如往常地调理好情绪，再次深吸口气，向学校狂奔而去。

      在路上，要躲避得不仅仅是路边的行人，还有那些丑恶的灵体，一旦被它们发觉自己看得到它们的模样，不出意外会被杀人灭口。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闭上眼走到学校，鉴于实在是对灵体的样貌极度抗拒，她从来不愿意去多看一眼，哪怕戳瞎眼睛也没有异议。

      向左向右，加速跑，接个空翻——

      完美。

      空翻是假的，只是跑的时候摔了个底朝天。

      楚箬站在学校大门口左顾右盼，顺便梳理了下刘海，整理好衣服的褶皱。

      “妈妈，那个姐姐刚刚的姿势好奇怪。”

      “嘘……小声说就行，这么大声被听到就不好了。”

      别狡辩了，我已经听到了。

      楚箬紧闭双眼，略有羞涩的小步朝学校里走去，蓦然她好像是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怪了，今天怎么那么多事？

      “抱歉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要针对她？

      “我今天有点急，撞到你真的很抱歉。”

      过了会儿后，迟迟没有等到身前的人的回应，楚箬疑惑了，心想：坏了，这是碰上硬茬了，怕是要被找麻烦了，不要啊，我美好……

      想法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对方不知何时圈住了她的手腕，看似没用什么力，但挣扎一番才发现压根挣脱不开。

      楚箬身体一顿，咬了咬牙。

      这就不可能停留于找茬的地步了。

      此时，喘息声传来，对方开始说话了——

      “……你、看得、到？”

      略带沙哑的女声，像是硬生生从喉咙嘶喊出口才蹦出来了几个词。

      无论怎么听都不像是平常的女高中生会发出来的声音，倒像是被别人吊起来打了一顿，喉咙被火烧几分钟，然后再熬了十几天夜一样。

      这样的想法有点荒谬过头了，她忽然有点不太敢去抬头看面前的人。

      一个警钟在心中疯狂叫嚣，楚箬感到背上冒了点冷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如同钟摆般缓慢地抬起头，却没有见到一张正常的人脸——

      那是张由一团密麻的黑线构成的面目，线条随着风的走向飘逸而去，其中黑线底下两只泛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用黑笔画出来的。

      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涌上心头，她被压得喘不过气，只剩下深深的惶恐。

      楚箬愣在原地，被恐惧占据的心理使她甚至忘记逃跑，瞪大眼睛的同时面前的人…不，灵体却像是困惑地歪了歪头，身体前倾，二者此时的距离只有一拳之宽。

      如此近的距离对于楚箬来说，只有家人和恋人可以捷越，倒从没有和灵体挂过钩。

      不久，灵体开口了。

      “你说话啊。”

      这一次倒比第一次开口要顺畅多了，原来灵体是会正常说话的啊……

      不对她怎么在想这个！？

      楚箬吞了口唾液，脑子疯狂转动，终于想出来了一个不是那么靠谱的办法。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从灵体身边走过，顺带着悠然的语气：“哎呀，刚刚是幻觉了吧？这里明明没人啊，要快点回教室了，不然肯定会被老师说的。”

      凭借着拙劣的演技，她用着毕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一阵狂风吹来，太阳开始爬上天空，枯叶伴随着粉尘飘拂着，掀起场景的一片起伏不定。

      背后的灵体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远去的身影，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里似乎掺杂了什么情绪。

      “要、跟着她……”

      话音刚落，便在空气之中消失殆尽。

      楚箬在最后是卡点进的教室，大家正要翻开语文书，便见她大喘着气，活像是被中途拉去跑了5000米马拉松一样。

      她将书包“啪”地甩到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趴在桌子上缓了缓。

      “干嘛了你？”周子维看了半死不活的楚箬一眼，好心地询问了下，“正好我现在心情差的很，说出来让我嘲笑一下呗。”

      “呵，那恐怕让你失望了。”楚箬嗤笑一声，但脑子仍然恍恍惚惚，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感觉不可置信。

      “所以你干嘛了你？”

      “我遇到鬼了。”

      “……你说你爬了个喜马拉雅山我都信。”

      果然，这辈子都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的痛楚了。

      不过刚刚那个灵体总觉得跟别的灵体不太一样啊。

      楚箬回忆起那个灵体的面貌，除了脸不像脸，像被一团黑线附身了一样，其他不管是身体还是四肢都跟正常人完全相同，还有身上穿的衣服——

      虽然上面有些许尘土，但楚箬不难肯定，那是一件校服，跟他们的款式有些许相似之处，但为什么会有灵体穿这种衣服呢…？

      总不可能是看着好看，就把衣服往身上套了吧？

      太烧脑了，不适合她这种人想。

      而后再望向桌面准备翻开刚拿出来的语文书时，却发现桌上竟空空如也。

      楚箬：“……”怎么回事？

      她上下翻找着，在书包找，桌兜里找，结果都不见踪影。

      什么鬼啊？凭空消失术？

      “喂，周子维，我书不见了，是不是你……”

      “你在找这个吗？”

      楚箬转头，发现原来是她刚刚失踪的语文书，她点头立刻伸手接过。

      话说这个女孩的声音好耳熟，是错觉吗？

      正想道谢，抬头便见到一张黑线脸，才浮起来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她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吗？

      楚箬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喉腔处，朝着一旁倒去。

      周子维疑惑地看着她：“不是，大姐你干什么？”

      楚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举手叫停：“闭嘴，让我晕一会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