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令的威严不逊色惊堂木。 听说丞相谋反待斩的赵琴颓废之色不亚于那落汤鸡。 他谋反竟然不对自己言明。 他心里,一寸自己的位置也不曾有。 即使深夜相拥,也暖不得他心。 人啊,总有一天要清醒。 只是她这代价太大了些。 “我杀人了,杀谁了,我是皇上,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想杀谁就杀谁!我想杀几个就杀几个!” 高玉平静地问:“请讲明你是如何杀害尚皎月和梁晨。” “想起尚皎月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我准备二十载,竟然被那黄毛丫头抢了去,我信心丧失,威严何在。” “所以你便下毒。” “本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卑劣龌龊腌臜之行径岂不是脏了手。本相自然要让那心里对本相百般喜爱,百依百顺的赵琴帮本相完成。她本来就脏,不在意再脏一次。 她说她不会出卖我,因为我说,我会娶她做我的平妻。 嘁!不辨雌雄的长相,一马平川的身材,搂不住,抱不暖,难受孕,一个傻子罢了。似也不对,她还是有聪慧在,否则就不会拿我断肠药,藏于买菜丫鬟竹筐。事成之后,她向我炫耀她是如何得手。 你们一定想不到,那断肠草是怎么入了尚皎月之口,神不知鬼不觉。那串糖葫芦,想必她只吃了一个。糖葫芦粘得少,毒性便慢。” “你为什么杀梁晨,如何得手。” “其实我没想杀她,但是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她知晓我与赵琴之密,知我二人如何约会,相信赵琴编的爱情故事。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她很快得知我们到底是何关系,我是何人,赵琴跟着我并无好结果,这无甚所谓。 没想到,赵琴醉酒竟然说出我让她杀人一事。我只能让她服下慢性毒药,日复一日,不死也伤心。 哼!我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杀人放火谁能奈我何!” 高玉站起身:“东岳律法严明,岂容尔等草菅人命。尔等蓄谋杀人,蓄意谋反,证据确凿,依岳国律法,定于三日后,满门抄斩。” 林风的第一反应是,三日,太远了些。 三日,甚么都可做得。 见尚皎月过来,他紧步上前,帮忙牵马,送入客房。 尚皎月夹一根酸辣线豆,一寸一寸咀嚼。 “酸味尚好,辣味略浓,不够清脆。” “喝粥。” 银耳小米粥软烂清甜,热度适中。 叩门声仿佛雨落,传来左丞相越狱之讯。 尚皎月也在此时将最后一粒米吃完,拿起桌上佩剑出得门去。 林风紧随其后。 却说左丞相拧断两名狱卒脖子逃得出去,步入树林,尚无绿色,他之身影也无法隐藏。 如此反而也畅通无阻。 逃走,就可于有朝一日登基称帝,到时,将灭门仇人全部斩杀,复仇不在话下。 他信心百倍地奔跑着,好像前方就是皇宫。 然而,皇宫未至,却见尚皎月。 步步逼近。 他身后路并不狭窄,却退无可退。 林风边走向这边边说:“意图谋反,当斩。” 尚皎月拔剑说:“害我性命,害我朋友,该杀。” 音落,刺入其心脏。 “此一剑为我自己。” 左丞相笑出声。 轻蔑,不甘。 尚皎月的脸上血迹斑斑,和着泪水,辩不得容貌。 她觉得自己已经疯魔。 此刻,除了复仇,也只有复仇。 她就是要此人心痛而死,像自己和晨晨,痛苦着,直到咽气,她才像泄力一般瘫坐在地上,林风紧紧地环抱她,陪着她一起流泪。 “你大仇得报,我们可以成亲了。” 尚皎月挪了一挪:“我几时说过,报了仇就与你成亲。” “日子已定,必须成亲。” 尚皎月将门窗关严,变出《修仙秘典》。 “如果你可见此书字迹,我便嫁与你,绝不食言。” “当真?” “当真。” 林风接过秘典,将背面朝上,翻开。 他心中并无把握,无非是反其道而行之。 这道通与不通,他都定娶不误。 仿佛是翻开一道沉重的门。 他小心翼翼。 尚皎月眼中的他信心十足。 她心里想,无论见不见得,她都会嫁。 以前为何,如今为何,她心中明镜。 翻过扉页,字迹如春雨生芽苗。 芽苗成了草坪。 草坪铺满。 字字清晰。 尚皎月镇定自若:“合上吧。修仙需在山上,山上当有房屋,可险象环生,你可有良策。” “先成亲,一切好说。” 尚皎月想他定是有办法,只是不讲。 抬眸端详,他一袭红衣胜过初升日,官帽可值亿两金,容颜犹如雪中月,身姿挺拔赛青竹。 掀开盖头,她腮红俏美大气,凤冠辉煌闪亮,模样端庄秀丽,身段稳若磐石。 她的妆并不浓艳,卸掉也不麻烦。 卸妆后的她淡雅自然,皮肤细腻,以唇相触微微发烫。 尚皎月往后挪去,望向夫君:“你……此举何意?” 林风皱眉:“你未曾见避火图?” “什么图?” “真没见过?” “没见过。” 相识十几年,她淡定时也看得出撒谎之意。 “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我已成亲,不急于今日。你坐于此时,定疲倦不堪,为夫帮你卸下首饰。” 喜服很合身,但是繁琐,并不甚舒适,解去束缚,尚皎月感觉无比放松。 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人,让她入睡并不容易。 不知时辰几许,头皮抽筋一样的疼。 “林风,林风,你压我头发了。” 林风抬起脑袋,便于她拿回自己的发丝。 却不许她挪得一寸。 恣意将她语言席卷片刻,才容她讲。 “你不是说不急。” “五百年,我不急,你信?” 尚皎月别过脸:“你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我。” “你。” 她看过来,眼里已满是泪水。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扔下我那么久。” “那时候,我以为很快就能办好回去见你,没想到,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林风躺下来,记忆回到三年前。 他带领盐庄伙计到百里县送盐。 那天很冷,且大风肆虐,运盐队伍迫不得已在驿站停驻一晚。翌日质明时分,队伍重新启程,当晚到达百里县。 照例当是验货,卸车,付款。 没想到刚验货,就有人跑来说富余村前几天遭到暴雨袭击,县里还没有人前来救援。有人错将运盐队伍当作救援队,没想到又是空欢喜。 林风确定此并非捏造,便骑马寻了那县令派人前往,他自己也加入救援当中。 他自小生在盐商世家,只做得生意,却不曾吃苦。 他从未知暴雨过后的处理这般困难,他的腿在一天之后便酸痛难忍,但是还有村民尚未救出,无一人停歇,他和大家仍然全力以赴,可是死亡人数并未因此减少。 他的确坚持不住,送到医馆时,两条腿均失去知觉,风寒湿邪已入骨髓,确保可行走便已是奇迹。 “首先,我想,我一定要治好再见你,还有,我必须把那笔生意谈成,我一面想你,一面想生意,其实我知道,我这腿,治好并非易事,但是我自然要尊重你的选择,可是生意的事一直停滞,我不能回来见你,等我能回去,你已经……我觉得,我也快死了。但是我不能抛下一切随你而去,只能独自伤心。一个人时,思念更重,偏又腿抽筋。” “原来如此,我思你也绝非为情所困之人。” 林风又起了来,目光灼灼:“我也相信你是信守承诺之人。” 尚皎月疑惑道:“什么承诺?” 林风很快便让她明白。 花烛之夜需清醒。 一生一世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