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瑶和陈芊芊来到宿舍门口，陈芊芊将手伸进口袋，却什么都没有掏出来，她又将背后的书包放到胸前，在每一个夹层里翻了半天，钥匙却始终没有出现。

      “找到钥匙没啊，什么时候才能进去？”身边的肖瑶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对不起啊肖瑶姐，”陈芊芊一边拉上书包拉链，一边解释着，“我好像忘带钥匙了，要不敲门吧，羽桦应该回来了。”

      肖瑶似乎有些不高兴：“你怎么连钥匙都能忘带，”说着肖瑶似乎想起了什么，拉着陈芊芊的胳膊退后了几步，靠着走廊上的栏杆，“我跟你说，你少跟那个刘羽桦来往，她发起疯来我都拿她没办法，你没事的话别理她就对了，我估计她也懒得理咱们。”

      陈芊芊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对肖瑶问道：“肖瑶姐不是跟羽桦挺好的吗，每天羽桦都把作业给肖瑶姐……”

      肖瑶直接打断了陈芊芊的话：“你懂什么啊，你知道我跟她谈了多久，才算是达成了这个协议，她把作业借我抄，我保证不打扰她，不耽误她的学习时间，把作业借我抄抄她能有啥损失。你不记得上学期那天啊，哦，那天你好像生病请假了，我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到那刘羽桦了，她跟疯了一样直接把她的马克杯给砸了，拿着地上的碎渣对着我比划，手都破了也不放下，最后还是我跟她道歉，把宿舍收拾了。“

      “天哪，肖瑶姐，这也太可怕了，她看着安安静静的，会不会哪天把我们杀了啊——”陈芊芊显然受到了惊吓，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刘老师知道吗？”

      “老巫婆怎么不知道啊？”肖瑶一直用老巫婆称呼刘艳老师，她烦躁地撇着嘴，“隔壁的同学听到动静，给老巫婆打了电话，老巫婆直接一个回马枪杀到咱宿舍来了——鬼知道她咋就到得那么快，那老太婆直接搂着刘羽桦就开始安慰，让我给刘羽桦道歉，我哪肯啊，你猜怎么着，平时你见过老巫婆在同学面前低过头吗？这回老巫婆他妈的竟然替我给刘羽桦道歉了，又是拍背又是擦眼泪的，就差没给刘羽桦跪下了。”

      见陈芊芊没有接话，肖瑶便继续说了下去：“后面老巫婆借口给刘羽桦打水出来了一趟，非得叫我跟她去开水房，这才告诉我刘羽桦有精神病！”

      “什么精神病？”陈芊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肖瑶口中得到答案。

      “我管她什么病，老太婆好像说刘羽桦有什么抑郁症还是，反正一长串的名字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就是告诉我别跟刘羽桦起冲突，还警告我闹出人命谁都付不起责任。后来我回去才跟刘羽桦道了歉，还把地上的杯子渣给打扫干净了。结果那刘羽桦居然把作业全都拿出来给我抄了。”

      “那后来呢？”陈芊芊又愣了一会儿，问了一句。

      “后来——后来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跟刘羽桦和平共处，她每天给我抄作业，我没事不给她找麻烦，她要安静学习我也依她。你就没有奇怪过，为啥你病好回来后，我让你晚上追剧戴上耳机，就是怕吵着那个刘羽桦，到时候她又发疯，我可不想闹出人命，总之你别理她就是，平时在什么林燕飞这样的人前面嚣张点没啥，那刘羽桦不是咱惹得起的角色，知道没？”肖瑶说完，拍了拍陈芊芊的肩膀，搂起她的后背想要往宿舍走去，“好了，我去敲门吧。”

      陈芊芊拉住了肖瑶，没有移动脚步：“肖瑶姐，你说为啥要安排这刘羽桦跟咱们住一起啊，咱宿舍本来就一个特长生不回来，要是没有刘羽桦，只有咱俩不很好吗？”

      “还不是我爸的意思，”肖瑶翻了个白眼，“咱班成绩能看的女生，也就你和刘羽桦了吧，你考的还是数学竞赛，高三刚开始那会儿我爸特意找学校申请的，能不能让我跟你和刘羽桦住个三人间，学校说没有三人间，但是第四个人可以安排一位常年在外省集训的特长生，权当是个三人间了。据说我爸还为此给了学校一大笔钱呢，”肖瑶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左手拉起肖瑶的胳膊，“好了你别问了，我们快回去。“见肖瑶不想继续说下去，陈芊芊便不再追问，跟着肖瑶一同走到宿舍门口。

      肖瑶深吸了一口气，在门上敲了三下：“羽桦，开门，我们忘带钥匙了。“

      陈芊芊正震惊于肖瑶竟换上了一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平时肖瑶跟她说话的语气，是热情下隐藏着的趾高气扬，而仅仅只是叫刘羽桦开个门，肖瑶姐都换成了一副低了几个音调，和善地征求意见的口吻。这个刘羽桦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让肖瑶姐一改高高在上的态度，还有她所谓能让刘老师替肖瑶向她道歉的“精神病“又是什么来头，一连串的疑问仿佛沸腾开水中的气泡一般，从陈芊芊心中升起，但是她知道，如果肖瑶自己不说，她最好不要过多打听。

      门开了，刘羽桦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与肖瑶和陈芊芊对视，她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门口两人的脚尖，便转过身去，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拿起几张卷子和一个作业本，放到肖瑶的桌上。

      “谢谢你啊。“肖瑶的语气还是一样的温和，甚至还对着刘羽桦微笑了一下，刘羽桦淡淡地回了句：”没事。“便坐回自己的书桌前，戴上一副罩在头上的耳机，继续投入到学习中。

      “陈芊芊，你的数学作业。“陈芊芊正在抽屉里翻找钥匙，听了肖瑶的话，连忙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作业递给肖瑶，肖瑶的眉毛向上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满足，一把拿过陈芊芊的数学作业，随手放在刘羽桦的那叠作业上，随后在椅子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翘起二郎腿，打开QQ开始回消息。

      刚才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宿舍里上演着，因为陈芊芊只有数学成绩比刘羽桦好，所以陈芊芊负责给肖瑶抄数学作业，其他科目的作业肖瑶都是抄刘羽桦的。另一个不同之处在于，刘羽桦每天都能收获肖瑶的一声“谢谢”，不管这声”谢谢“里包含着几分真诚，几分虚假，几分高傲，几分无奈，反正得到肖瑶道谢的待遇，陈芊芊是从来没有享受过的。

      “今天的语文简答题怎么这么多啊！芊芊你帮我抄上吧，记得改改，别完全一样照抄。”肖瑶打开了一张卷子，扫视了一下，便将一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空白作业和刘羽桦的作业丢到陈芊芊面前。陈芊芊正准备收拾东西去洗澡，听到肖瑶叫她，连忙放下自己的脸盆，坐在桌前开始帮肖瑶抄作业。

      “字迹不一样也没事，我能交作业刘老太婆就谢天谢地了，哪管我是不是自己写的！”肖瑶的女高音再次打破了宿舍里短暂的宁静。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之后，过了放学的高峰期，除了如约而至的公交车和在校门口揽客的出租车，每天按时出现的就是来接孩子的私家车，以及陪学生们坚守到晚自习结束的老师们，校门口几乎没有什么人了。这里距离东岸市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沿街卖烤地瓜和烤串儿的小摊贩也陆续收工，他们饱经风雨的脸庞上布满了皱纹，和学生眼中的青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论是憧憬未来的年少轻狂，还是经过岁月洗礼的沉稳与厚重，都是这座城市的一抹风景。

      送走了回宿舍的高峰，朱楠和刘俊勾肩搭背地走到校门口，郑守坤跟在他们身后，却又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若有若无的距离。一个还没收工的烧烤摊边，几位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正坐在旁边吃烧烤喝啤酒，朱楠和刘俊便走了过去，另一边，郑守坤与他们告别，走向了停在校门口的自行车，而朱楠和刘俊只是挥了挥手，甚至没有回过头看一眼郑守坤。

      “嘿，白虎哥，又来这里撸串啦！”朱楠拍了拍里面最高的青年的后背，青年的脖子上，一个白虎形状的纹身格外醒目，估计“白虎哥”这个称号就是这样来的。

      “对啊，你们要不来点儿？哦对了，这几天你们那个叫高峰的兄弟怎么没出来？”那位被称作“白虎哥”的青年说着，将手中的烤串塞到朱楠手里，朱楠拿出两串递给刘俊，另一位脖子上纹着一条龙的青年点了两支烟，递到朱楠和刘俊的手里，朱楠和刘俊将烟夹在食指和中止间娴熟地抽了起来。

      “谢了哥们，最近学校门禁查得严，高峰溜不出来。”朱楠一边嚼着烤肉，一边回答。

      “原来如此——老板，再来十串烤羊肉，三串烤面筋！”白虎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冲着旁边烧烤摊的老板喊道。

      “好嘞！小伙子们胃口不错啊！”看上去年龄有五十多岁的老板连忙答应着，烙铁下的火光映照着他黑里透红的面庞，看向面前青年的眼神中却满是慈祥，沧桑的眉眼中流露出对这座城最深刻的眷恋。

      白虎哥又喝了一口啤酒，对朱楠说：“今天不知道咋回事，咱们那个虾滑哥没来，之前他从没缺席过的。”

      朱楠皱着眉头扫视了一下，回答道：“是哦，那你联系上虾滑哥没？”

      “联系上了我还问你干啥，”年糕哥三口两口吞下手中的一串烤羊肉，顺手将竹签扔在地上，“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不知道咋了。”

      “会不会突然感冒了，最近这天气忽冷忽热的？”坐在朱楠身边的刘俊接了一句。

      “有可能，”青龙哥若有所地点了点头，“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反正咱兄弟几个聚在一起就靠的缘分，看看我身后这几位小老弟，真名叫啥我都记不住，叫的都是外号，我能记得名字的也就你们几个在这读书的。”

      朱楠点了点头，又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将胳膊肘搭载刘俊的肩膀上，继续和白虎哥畅谈起来。他根本没注意到，此时他家的车正停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他的母亲已经在车里等了他快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