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搅蛮缠！你知道人家都怎么议论将军府吗！你——”气得沈丝雨又抬起了手。

      “好了好了，”沈惊雷连忙拦在中间，“长姐你听我说一句，此事归根结底是怪不到轻尘，她也没做什么错事，就连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是亲自召见、好生安抚，还夸了轻尘知书达礼、善解人意，命人送了一大堆人参燕窝给轻尘补身子——你非要苛责轻尘，还要动手打她，这不是故意与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对着干吗？这要传到宫里，岂不是违逆她老人家？我拦着你，可真是为你好。”

      听他这么说，沈丝雨愣了愣。

      “你想想，就算轻尘真有什么不好，让皇家退了婚约，但是太皇太后的姿态摆出来了，就是要保证即使退亲，也要保持皇家和将军府的亲厚关系，不能因此出了什么间隙，长姐如此聪明怎么不明白？她老人家怎么做，咱们就得怎么做，才是领会她老人家的意思。长姐不仅不应该骂轻尘，反而应该和太皇太后一样安抚——”

      “什么？！我还——”

      “不仅安抚，还要好好照顾轻尘的身体，让她养好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也让人们看看将军府和宫里依然亲近，咱们配合得好，太皇太后才高兴，以后长姐有什么想法也才方便……”沈丝雨年纪不小了一直未婚配，就是一门心思想攀个皇亲国戚。“若是长姐对轻尘又打又骂，太皇太后会以为长姐刻薄刁蛮，而且还不会领会她老人家的心思……”

      “……”沈丝雨虽然娇横任性，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听沈惊雷这么一说，倒也明白了几分，太皇太后如此姿态也确实……

      “好了，”沈惊雷见火候差不多了，转头吩咐道：“晴月，四小姐从宫里回来又站了这大半天了，还不伺候着回房休息？”

      晴月连忙点头上前。

      “姨娘，就烦请你命厨房今日起每日为轻尘煲好补品，那可是太皇太后所赐——每日做好了，送到四小姐房里，若是迟了少了，可就是不遵懿旨。”

      “哦……”李姨娘张了张嘴，觉得没法驳斥，只好又闭了嘴。

      “你们都听好了，”沈惊雷转身面向堂下佣人们，“太皇太后命四小姐好好养身子，凡是膳食、日常用度都要小心伺候，没有四小姐的吩咐，你们谁要擅自去打扰四小姐、顶撞四小姐，就是抗旨——自己掂量吧。”

      哟，还是三公子上道，沈轻尘在心里将他拉入白名单。

      而沈惊雷说完这话，觉得背后一凉，想必沈丝雨在背后正狠狠瞪他吧。

      翌日，沈轻尘正在屋中看书——以前她这种自怨自艾的性格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她比较宅，有利于躲开姨娘和大小姐，虽然现在的她不惧她们，但是也懒和这种人纠缠——晴月来禀，三公子来了。

      沈轻尘起身让了坐，命晴月倒了茶，便在另一边坐下，又拿起书来。

      “你这书看了好几遍了吧？”沈惊雷十分随意地坐到椅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了她一眼。

      “嗯。”沈轻尘翻着书应了一声。

      “所以想到尚书局看书？”

      “是啊。”听他这么问，沈轻尘才放下书，望向他，“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你这不打听消息都不带看我一眼的。”沈惊雷哼了一声。

      “你一进门我不就已经看了你一眼了吗？”沈轻尘回答，“到现在都看了好几眼了。再说了，你又不在乎。”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我好歹是你三哥。”沈惊雷挺起身板，板起面容，一幅你得尊重我的样子。

      “你不是说了吗，你到宫里当差也不过是混个日子，皇上看得到看不到你你都不在乎——皇上你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沈轻尘狭促地说。

      “话是这么说，”沈惊雷手指间转着茶杯，若有所思，“你可和以前不大一样。”

      以前的沈轻尘不喜欢和他说话，觉得他凡事都没个正形，太过随意，完全没个世家公子的样儿，虽然他习武但跟将军府大公子比起来，根本不像大公子那般气势逼人如松如柏；虽然他也读书但跟别的书生公子格格不入，没有那种文人墨客的书卷气息。

      说白了，也就长得帅，空有一副好皮囊。整日就像个江湖散人，无拘无束，和富家公子哥也聊得来，和街边流浪汉也说得上，既能讨好村边卖菜大婶，也能迷倒名门矜持淑女。事事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而如今的沈轻尘倒很喜欢他。他现在在宫中有差事，不是天天在家，但这段时间接触以来，以她敏锐的观察力，她意识到沈惊雷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许多事情他只是付之一笑，看似大大咧咧，毫不在意，但其实察言观色，都在他心中。

      若说这府中第一个觉得她不对劲的人，就是沈惊雷。她变得的从容大方、能言善辩，沈惊雷开始似乎有点惊讶，但很快就坦然对待。

      她勉强记得以前的自己不喜欢对方，甚至有点讨厌他，所以很少跟他说话，说话也往往没什么好气，因此在以前沈惊雷也很少主动招惹她。

      而她变了以后，他也自然而然地体现了家人的亲近之情。来看望她，陪她聊天，她问宫中或京城里的事就给她讲，而且毫不拘谨，仿佛向来如此。

      ——这么不动声色，从善如流，能够审时度势，随机而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在她从宫中回来以后，沈丝雨苛责她的时候，沈惊雷委婉替她解围，还含而不露地夸她即没得罪太皇太后，还得了赏赐，为将军府争回几分脸面。

      沈惊雷虽然比大小姐沈丝雨年纪小两岁，但毕竟是公子。男性在这朝代到底还是比女性高一头。但沈轻尘看得出来，在将军府里处事，他这分寸拿捏相当到位，既是公子地位，面上又捧着大小姐。年纪轻轻的，难为他做得周全。

      “你和以前倒是一样。”沈轻尘笑答。

      沈惊雷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沈轻尘笑起来的模样。实在好看。以前为什么不多笑笑？是李姨娘和沈丝雨欺人太甚了？那倒也是有他的责任，放任她们如此嚣张。

      沈轻尘见他不说话，有些纳闷：“在想什么？”

      “你原本应该多笑一笑。”沈惊雷回答，自己却微微皱了下眉。

      “我知道了。”沈轻尘看看他，“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必自责。”

      “嗯。”沈惊雷展开眉，没想到她已察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那种因已经发生的事而过于纠结的人，以前就是以前，已经过去了，以后才重要。“尚书局已录你为女官。”

      沈轻尘看着他，再次展现盈盈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