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洛王已经等候多时。 拖到今天,实在没办法了,不得不过来。 事情办成办不成,从见了皇上起,与他再无关系。 洛王在太后过生辰那天都没来,而是专注于对玉器的制作。今天却突然进宫,不知是客还是妖。 李典批阅了最后一个折子才走出书房,一直到殿外还在想洛王所为何事。 叔侄落座,洛王便说明了来意。 原来何德能给他来信,是请他要免死金牌。 “皇叔,倘若你没有大错,朕不会杀你,假如你罪恶滔天,法不能容。这免死金牌,朕不会给。给不给,该如何不会改变。” 洛王象征性地又求了两句,见李典还是不同意,便生着气要走。 “皇叔,您先别走。”李典将剑盒拿出来,打开,洛王顿时被夺目的光芒震慑到不敢动弹。 “这,看起来有二十年了吧。还这么干净。真是上乘精品啊。”洛王站起身,却不敢碰,只是隔空一遍又一遍的摩挲,好像怕一碰就化了,玉剑不是玉制,而是冰雕。“唉,可惜不是出自我们之手,我们还没有这么精致的雕刻工艺,这工艺师当真鬼斧神工,我真想见他一见。” 李典想,皇叔竟然也不知道,难道玉剑来自民间? 他又大着胆子去问了太后,却被太后骂了出来。 自己的事,自己不知,问她作甚。 她还想知道皇孙现在何处呢。 虽然年纪小,可还是很清楚的记得六岁的自己只给了五岁的华画一把。 他还是晕,只盼着把另两把找回来看看。 于是他将宋远召进宫来,命他与何在携手,着重调查。 何在刚回到刑部尚书府,宋远就迎了出来,一记重重地耳光打了上去。 何在头脑发懵,自己没错做什么,为何一回来就这般礼遇。 “好你个何在,不过是仗着自己是丞相的儿子,是我一手栽培的,便觉得自己是人才了,可以以权势左右,目无王法。” 别说挨了一个大嘴巴,脑瓜嗡嗡响,就是没挨打,何在也一句都听不明白。 宋远双眼含泪:“枉费我与相爷对你的苦心和信任,你却这么回报我们。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何在越发的懵了,哑口无言。 自己做错什么了,没有啊,因为帮了华画,要见皇上?也不至于如此。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却以权谋私,放了王松,此事结果未出,你可知陛下对此有多在意。不是我不帮你,是你自己不争气。你好自为之吧。” 何在在牢房里不知所云,自己竟然以徇私舞弊的罪名被关了起来。 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把罪名做实了。 就因为自己认识王恒。 王恒认祖归宗,为何就只字不提。 他看着上方装着栅栏的小窗户,目光流露着绝望。 手艺馆,竹纸作坊。 程竹用并不灵活的手将竹子放在架子上,然后拿起刀,沿着青皮向下削去。 这个平时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掌握炉火纯青的技艺,却在此时变得生涩。 竹子削掉了一块皮,手上的纱布也削了下去,露出了刚刚消肿,细细褶皱的手指。 学徒们都在看着。 一个技艺精湛的竹纸工艺师,居然连削竹的步骤都做不了,更别提之后的各项工序。 学徒的信任,传承人的身份,华画的喜欢。 自己的手废了,自己也就废了。 他神色黯然地走了出去。 学徒想挽留,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程师傅讲的非常好,他们能从程师傅的语句里看到制作工序的场景。 这样好的师傅,却因为手伤了而难过。 假如,师傅丧失了自信,把他们扔下不管,那么岂不是还得回家种地?梦想,面子,银子,都两没得到就消失。 大家都没有说话,却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绝对不能让程师傅离开。 竹林。 周久指挥两位学徒伐竹。 这片紫枫林距离手艺馆三刻钟路程,虽然远,但是道路平坦,比较安全。 “周师傅,你看那是不是程师傅。” 周久看过去,说:“是他。” “他怎么一个人来了。” “谁知道,反正这里挂不上绳子。” “挂绳子?我看他没带绳子啊。” 另一个学徒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把那根竹子砍下来,咱们就回家。” 程竹是从小路上来的,因为这样可以慢慢思考。 正寻思自己应该何去何从,突然传来锯竹子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是周久和两个学徒。 有意想上前指点,但是转念一想,周久一定不会说好听的,只装作听不见,绕过去。 “哎,程竹,过来呀,看看这竹子行不行。” 程竹假装没听见,低着头走。 周久跑过来道:“哎呦,原来是个缩头乌龟呀。” 程竹用眼睛剜他:“你说什么!” “抢亲不是很勇敢吗,怎么两只手废了就这寻死,你不带绳子,是想爬上去跳下来摔死?可是你的手了爬不上去啊。手废了怕什么,你还有脚呢。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能看到了我是怎么把画画夺回来。” “你这样的活这么好,我凭什么死。还有我告诉你,画画是人,不是你和我争来夺去的物件。我抢亲不是想把她绑在身边,是救她脱离苦海。” “程竹你最好把话收回去!什么苦海?和你在一起才没有好日子过!” 学徒拿着木柄,喊道:“周师傅,锯子断了,咋办呀!” 周久看着锯了三分之一的竹子:“说了几次要使巧劲。用斧子砍。” 学徒说:“没带呀。” “没带?” “您说锯竹,没说砍竹。” 周久气得半死。 程竹转过去,说:“腰上有斧子,拿吧。下次和学徒说话说明白点。抓紧砍,砍完还给我。” 周久拿出来就向后边扔过去:“谁用你的斧子!”说完一脚踹在竹子上。 竹子纹丝未动,脚却震麻了。 程竹命令道:“你给我捡回来!” 周久歪着脖子:“我不去。” 学徒道:“还是我去吧,都是我没锯好,我去。” 程竹道:“是他没教好,管你什么事,他扔的,就该他去捡。” 周久用力推了程竹一把,学徒用手去拉,却被周久制止,然后,周久就和两个学徒眼看着程竹滚到了在山下带着学徒画竹子的画画面前。 周久捶胸顿足,和两个学徒说:“这竹子别管了,我们回去。”说完拿出两串铜板,和学徒耳语,学徒答应下来,收下铜板。 画画和程竹在何德能的客厅坐了下来。 何德能听完了问:“可有证据。” 画画把有周久手印的衣裳晾在何德能面前:“这就是那厮的爪子,这上面有掌纹,一比对就能知道。” 何德能又问:“比对了之后呢。” 画画说:“当然是依法严惩,越是闷不吭声,他就是越欺负程竹。自从程竹回来,他就没少讥讽,今天居然还动手了,您说他是不是过分。” 何德能道:“过分。” 程竹道:“既然相爷为难,我去找何在。” 何德能道:“他在牢里。” 程竹愣住。 画画问:“他犯了什么事?” “他放了王松。王松并非不知玉剑不属于皇上。告状的不知是谁,但是,释放书上清楚的盖着刑部侍郎的官印还有何在的指纹还有印章和签字,徇私舞弊的罪名,就这么成立了。” 程竹道:“何在不是这样的人。” “洗冤要讲证据,不能靠信任,我也相信我的儿子不会这么做。小何和王恒是朋友,王恒是宋远失踪了十八年的亲生儿子,如此,侍郎是要王恒来接替了。” 画画惊讶地说:“您的意思是……” 何德能道:“没证据,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这么关着,看不得,管不得,救不了。” 何德能这边是管不了了,县令又没上任,当然也不能到皇宫里去告御状。 而此事也不可能这么善罢甘休。 画画帮程竹把衣裳保存了起来。 然而,才三天就丢了。 穿着夜行衣的画画贴着墙壁慢慢走。 虽然不懂武功,但不能没有懂武功的感觉。 她像老鼠一般机警地左顾右盼,然后推门,憋着尿的周久在里头开门。 周久纳闷:“门坏了?算了,跳窗吧。” 回来窗子又打不开了。 大半夜的见鬼了! 提心吊胆了三天就怕程竹告状。 难道这就是做了亏心事,害怕鬼叫门? 听着房间里窸窸窣窣,他顿时吓得捂住嘴,大气不敢出。 终于能进去,发现一切都完好,放在桌上的两个金老虎也没有丢。 真是,见鬼了啊! 翌日。 烫画作坊,画画拿起烫画笔,在立在地上的木板上沿着花纹慢慢移动。 刚刚好的温度,熟练地技艺,烫制一幅牡丹作品完整且丝滑。 画画道:“烫画最重要的一点,首先,就是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走神,时刻保证自己的手不受到伤害。还有……” “画画,画画!画画你快出来!” 画画想,让狗咬了是咋地,咬了也活该,她就装听见就是。 周久看她关上门窗,跑过去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