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县令得意地喝着酒。 他相信自己可以将一条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能力不容小觑。 不管两个玉剑都是什么来路,赶紧转手卖出去是正经。 门外有人说话。 就算皇上派人来了又如何,华画已经是刀下之鬼,死无对证。 他笑着走出去,见何在和程竹气势汹汹,不以为意。 一个侍郎,一个布衣,没什么了不起。 何在道:“我等奉皇上之命前来带华画回宫。” “你们来迟了。” 程竹愤怒上前,抬起手,却根本使不上力。 “刑部还没下发文书,你就敢擅自执行!” “是她不经打。” “狗官,你这是草菅人命!” 程竹一拳打在秦县令的鼻子上,手颤抖不止,剧烈地疼痛让他冒出了眼泪。 几个捕役冲过来,何在把程竹拉过去拉走,刑部的捕役迎上,双方威严对立,还是刑部更胜一筹,县衙的捕役往后退了退。 虽然力道只有三分,秦县令的鼻子也被打出了血,也不知道断了没断,一碰就疼。 “趁尸僵还没出现,赶快运走。来人,将这刁民押入大牢!” 何在道:“本官在此,谁敢动,杀无赦!” 秦县令咬牙,不敢吱声。 程竹道:“姓秦的,不用你得意,早晚你的官帽和人头一起落地。” 牢房里,画画正在和狱卒一起在火炭上烤地瓜。 狱卒是手艺村的人,华画的好哥们。 他本来得县令的命令杀了画画,但是,下不去手,特别是想起小时候一起烤地瓜,就更狠不下心。 “画姐,有人来了,配合一下。” 画画怔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发出了一声冲破天际的惨叫。 程竹抢了牢头的钥匙就跑了过去,狱卒看是他,正要说话,看还有别人,就没吱声。 程竹看着画画:“你是没死,还是诈尸啊!” 画画骂道:“你才诈尸呢,来城里两天话都不会说了?” 程竹亲了亲她的额头,确定是有温度的,哭着说:“真好,画画,你还活着。” “我当然不会死,还有很多事没完成呢。” 何在道:“你俩别说了,走吧。” 狱卒将他的佩刀夺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 落在秦县令手上也活不成了,还得受一番折磨,不如这样痛快。 “不要!”画画尖叫着。 但是,狱卒并没有倒下。 他看了看刀。 拿反了。 重新抹。 程竹夺了过来:“好人不应该死。跟我们走,我看谁敢阻拦。” 然而,两边都有伤亡,狱卒也没活成。 “你们不应该救我,害好几个无辜的人没了命。”坐在马车上的画画垂着脑瓜。 看她这样,程竹很心痛,用缠着纱布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何在劝道:“表姐,你莫要自责,该死的是姓秦的。” “姓秦的该死不假,可是……哎?你叫我什么?” “表姐啊,小程说家父可能是你的舅舅,我们是姑表姐弟。” “可能又不是真的是,别这么叫了。” 何在非常悲痛:“这也是为了完成你的遗愿,皇上派我等擒你回宫,你恐怕要人头落地了。” 什么遗愿,什么回宫? 李典竟然抓她? 还要砍脑袋。 这厮是想造反吗! 皇宫。 “陛下,华画在书房等待。” “书房?她是朝廷要犯,你们竟然安排在书房。” “不是我们安排,是她一定要去。”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怕她?” 孙公公腹诽:好像你不怕似的。 书房里,华画坐在桌子后边的椅子上,程竹站在右边,佩剑。何在站在左边,佩刀。 李典一进门,华画就拍案而起:“李典,你长本事了,我你都抓!” “抓你怎么!你拿我的玉剑卖钱,若不是驸马买到,我这辈子都见不到。” 画画站在桌子上:“放屁,我在牢里,怎么卖你的玉剑?” “你说话客气点!” 画画跳过桌子,看着李典:“你怀疑我,是因为我缺钱,这不假。但是我也只有一条命。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清楚,我们身份悬殊,平素开开玩笑也就罢了,动真格的,你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嗯,是个明白人。说说来龙去脉给朕听。”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差点把李典说晕。 说到最后,还是不知道这玉剑怎么就到了黑市。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秦县令那边还有一把。 但是就在何在带捕役过去之前,玉剑就已经由县令夫人转手了。 而且,是两把! 李典彻底晕了。 从小就是一把,怎么多出来俩! 手艺馆。 “画画,你在哪啊!”颧骨酡红的周久在床上一边打滚一边鬼哭狼嚎。“娘子啊,你在哪啊,我该去哪找你啊,娘子!” 学徒们潸然泪下。 周师傅真是一个痴情的人呀。 何德能高声喊道:“堵在门口干什么,都会削竹子了吗?” “相爷,周师傅又喝多了,我们怕他割手,你帮我们劝劝吧。” 画画不在的这段时间,学徒招了一百三十九人,都是各个村子请来的,何德能和周久承诺学得好就可变现。 竹纸实用性强,用途广泛,老少咸宜。学徒就是看到了这个希望才答应留下来。 “本相知道了,你们先自学,周久马上就过去。” 周久不哭了,起来又倒了一杯酒,却被抢走了,他刚想发火,看到何德能的脸,瞬间放弃。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一百个学徒在等着你,给我起来!” “那是你不知道失去的滋味!” 何德能黯然的坐下来:“我知道。小在的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相爷,你我同命相连!” “我和你不一样。行了,赶快过去,大家都等着呢。” “哼!我没心情。” “我打你一顿,看你有没有心情!” 画画刚下马车就听到周久的惨叫,然后看到何德能拿着扫把追他出来。 周久见画画怔怔地看着自己,泪水开闸一般跑了过去,何在当即推开他,把画画护在身后。 在马车上画画就说回来得小心提防一个人,看来就是这厮。 “你又是哪来的!” “刑部侍郎,何在。” 周久回头问何德能:“这是令郎?” 何德能点了点头。 周久生气地说:“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们姓何的真能欺负人。” 画画扇了他一个耳光:“你几天没漱口,嘴巴这么臭!何弟是我的救命恩人。” 周久委屈地哭了:“我等你等的寝食难安,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请你等了还是花钱雇你了。” “你……” “何在,我下不去。” 周久一听就听出来是程竹,恼怒道:“你怎么下不来,没长……” 何在拔刀架在他脖子上,用眼神示意他不得说下去。 然后,他看到程竹两只手都包着纱布。 “你的手……” 程竹道:“会说就多说两句,不会说就闭嘴。” 周久就真的没说,不过他非常得意,而且幸灾乐祸。 看你个姓程的还怎么和我斗! 不过,到底发生什么了? 何在倒了一杯茶递给何德能:“父亲……” “你先别说话,我问你,这埋的珠宝和玉剑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 “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我以为是你埋的,尚书那边,陛下那边,我都不敢多言多语。” “看来又是放火的在搞鬼!” 何在想肯定也是有人陷害。 “本来三把都能回到皇帝身边,没想到被那县令卖了两把。” “哦?” “这件事还没完,皇上命我调查,再坐一会,儿子就得走了,父亲您多保重。”然后从箱子里拿出来一堆东西,“不够你给我送信,我给您邮来。” 何德能高高兴兴地收下,为有这么好的儿子感到骄傲。 要是他娘在天有灵看到儿子这么有出息,一定非常欣慰。 当然,这得感谢宋尚书的栽培和指点,有空了还得请宋尚书吃酒。 程竹走进竹纸作坊。 正在讲解如何削竹子的周久看画画没一起来,立马嘲讽地说:“这不是程手艺师吗,怎么不要手养好了再过来,这里有我呢。” 程竹道:“我不需要动手便可讲的明白。” 周久看着自己一手拿竹子,一手拿刀,学徒们还是听不懂,感到肺就要气炸了。 “都用点心,我这么言传身教你们还听不懂,能怪我吗。” 学徒们交头接耳,然后派一个男子说:“我们想请这位师傅给我们讲讲。” 周久像个孩子似的气哼哼走了出去。 阿善走过来问:“怎么了?” “与你无关。” “不就是一个双手残废的人,你怕什么,要不我帮你。” 周久生气的说:“你为什么帮我?闲的!我才不欠人情。” 阿善想,这孩子真是好赖不知啊。 周久不愿意接受帮助,不过双手残废这几个字却记在了心上。 一个废人已经不配教大家制作竹纸了。 画画边给程竹上药边鼓励:“谁说你是废人了,你的手一定能好,不好,我的手给你。” 程竹笑着说:“你的手太白了,不合适。” “那就把手养好了,别喝酒啊,别吃辣啊,别累着,别生气。特别是周久,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在他眼里,你是情敌,就盼着你不好,你要是颓废,正着了他的道。” “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