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有没有看见,棺材刚才晃了?”我问道。 “我不叫喂,我叫霍无疾。”那个喂说道。 “你叫楚雨寻也跟我没关系,我说的是棺材。”我说道。 “我师父五脏六腑俱损,起不了尸,应该是风刮得。”霍无疾头也不抬,点了支烟。 “倒是也有道理。” 话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走到棺材前看了一眼。 棺材敞口处不见了鲁湛奎的胖脸,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双脚,穿着崭新的黑缎面寿鞋。 我心头猛地一缩,使劲咽了口唾沫,感觉到几丝紧张。 从小跟着师父驱邪解灾,这几年给老白倌儿帮工又处理过不少白事,我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 可死尸在棺材里自己调头这种事儿,还是头一次见。 邪乎得很! “叔,黑走!” 我对屋里喊道。 丧葬一行有规矩,处理白事遇上尸体变故不能直说。 黑走,是阴阳行者一脉的行话,意思是尸体发生变故,自己动弹了。 这种动弹仅限于睁个眼翻个身,造不成什么破坏。 可要是情形严重,黑走的尸体闹腾起来,到处害人,那就是大麻烦了,行话叫做滚地龙。 老白倌儿跟我师父认识这么多年,合作的次数也不少,这些行话他一听就明白。 “馅儿都没了还不安分!” 老白倌儿一愣,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布兜桃木棺材钉。 遇上黑走,通常都会提前落钉封棺,以防事态恶化。 我寻思老白倌儿这话不妥当,鲁湛奎缺失的五脏六腑都用棉花稻草补齐了,应该是肉馅儿变素馅儿了才对。 我可真是个逻辑严谨的小天才。 “嘶——怪事儿!” 老白倌儿看了眼棺材里那双脚,满脸不解的打量了一会儿,突然间神情一变。 “姥姥的,这是个活人呐!” 说话间,他抬手掀开了棺材盖。 棺材里躺着的不是鲁湛奎,而是一个穿着寿衣的年轻男人。 这人有些胖,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惨白僵硬。 两腮上抹着鲜艳的红胭脂,嘴唇中间也涂了个桂圆大小的红点,再配上一身黑沉沉的寿衣,十分诡异渗人。 偏偏这人还没死,呼吸平稳,睡得那叫一个香。 “这特么不李晓刚吗!?”隔着厚粉,我端详半天才认出是谁。 李晓刚是我们村的养殖户,这两年发了财,人也飘了,仗着有俩钱儿到处拈花惹草,欠下不少风流债。 鲁湛奎的尸体,最早就是他带个女人去晒谷场打越野赛时发现的。 “李晓刚,醒醒!” 我推了他几下,这货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姥姥的!” 老白倌儿抓住李晓刚的衣领子,一下子把他从棺材里拽了出来,狠狠往地上一摔。 “哎呦卧槽!” 李晓刚连摔带吓,一骨碌坐了起来,瞪着眼珠子发懵,脸上的白粉一块块往下掉。 “你小子从晒谷场走了以后,去过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不想死就老老实实交待!” 老白倌儿没有问你怎么过来的这种废话,单刀直入。 李晓刚懵圈了一阵子,又打量一下四周,才看明白自己的处境,都不用我们解释,就吓得浑身直哆嗦。 “今晚上这不在晒谷场碰上死尸,那娘们儿吓傻了,我送她回家以后,就找了个烧烤摊子喝酒去去晦气。有个上菜的小娘们儿挺带劲,喝完酒我领她上车,忙活完睡了,刚醒就在这里了……” 李晓刚哭丧着脸,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白师傅,我是不是遇上狐狸精了,怎么觉得手脚发软,是不是要膏尽人亡了我?” “身上一点儿酒气都没有,你喝得哪门子酒?你小子是被小伎俩给迷魂了,遇上狐狸精,哼,你还没那个福气。” 老白倌儿不耐烦地捏开李晓刚嘴巴,只见他牙缝里挤着几小块黑色污渍。 是纸灰。 嘴里有纸灰,李晓刚被迷魂应该是喝了符水导致的。 这确实是小伎俩,我会画一种蒙心窍符箓,烧成灰掺水里喝下去,也有类似的效果。 迷魂之术不难,乔装打扮也简单。 然而,李晓刚是怎么被送到这里来的? 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塞进棺材,还换走了鲁湛奎的尸体,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刚才我虽然一直处于冥想状态,却也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不至于被人把尸体掉包了都察觉不到。 更不要说,霍无疾一直在旁边守着,老白倌儿在屋里一抬头也能看见篷子下的情况。 这得多大的能耐,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来了这么一出偷梁换柱? “风雨无形,驱傀挪运。” 老白倌儿从李晓刚后脖颈的衣领上捏起几缕草屑,眼神打量四周,赫然多了几分警惕和凌厉。 周围死寂一片,气氛压抑,只能听见我们几个人的呼吸。 黑沉沉的夜色压过来,烛光外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无尽的凶险恐怖。 “呜……” 土狛忽然冲到了我面前,昂头冲着作古篷顶狂吠,四肢低伏尾巴垂地,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上头有东西!” 我后退了几步,打开手电筒照上去,灯光里出现一个臃肿的人形轮廓,直挺挺竖在篷顶上。 灯光缓缓上移,落在那人脸上。 竟然是鲁湛奎! 此时鲁湛奎浑身上下已经湿透,脸上的脂粉被雨水冲刷成了一条条浑浊的痕迹,在幽暗夜色下衬着铁青的脸皮,格外恐怖狰狞。 鲁湛奎眼皮紧闭,僵硬的转着脑袋,突然伸开胳膊,直挺挺的朝我倒了下来! 我往旁边一跃躲开,鲁湛奎重重落地,一声闷响地面颤动,青石板铺的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人形凹坑,裂痕蛛网似的扩散开。 手机刚才掉在地上,直接被砸成了碎片。 别说是具尸体,就算一座石像砸下来,都未必有这么大冲击力! “鲁湛奎尸身不全,怎么还他妈的能起尸!?” 我心有余悸的吐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伸手去接。 这要砸我身上,怕是得用小铲子才能刮起来。 鲁湛奎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颤抖,手脚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不断弯折旋转,双腿就这么挤到肚子下面,支撑着整个身体站了起来。 我绕到他身后,飞身一脚踹在他后背上,那感觉像是踹到了一堵厚重的墙,巨大的反震力让我半边身子都剧痛无比,往后退了五六步才站稳脚跟。 鲁湛奎挨我一脚微微晃了下,唰一下子转过身,两条胳膊像大剪刀一样交错挥舞,迈着僵硬的步子直奔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