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被人开斯柯达撞的?” 看着鲁湛奎胸前的掌印,我脑抽跟了一句。 老白倌儿斜了一眼,没搭理我。 村长动作不慢,很快开来了一辆厢货。 我用裹尸布缠好尸体搬上车,问老白倌儿: “毕竟是那个小道士的师父,是不是该叫他来守灵?” “师徒一场,你把他叫来吧。” 老白倌儿点了点头说道。 平日里老白倌儿是不允许旁人进他家的,这次竟然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我唯一担心的只剩下,霍无疾那小子到底醒了没有。 回到家,一推开院门,院子里尘土飞扬,师父背对我站着。 对面,霍无疾正躺在地上大喘粗气,满身泥土,脸上又多了几块淤青。 他不是到张屠户家守株待羊去了,怎么回来了? “咋回事儿,你俩刚才干仗了?” 我打量了一下师父,见他没受伤,心里松了口气。 其实我这担心也多余,霍无疾连我都打不过,师父打我几乎是秒杀,他怎么可能是对手。 “这小子早就醒了,一直在等机会偷袭我,失手了打算自杀,这不刚拦下来。”师父说道。 “小道士,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偷袭失败就自杀你也太没出息了,失败是成功他妈不知道吗,你不会多偷袭几次试试?”我说道。 “臭小子,你这说得是人话吗?” 师父从后面踹了我一脚,又问道: “你这一手的血是怎么回事?” “刚刚扛鲁湛奎沾上的,他在晒谷场那里被人杀了。”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师父简单说了一下。 “我师父被害了!?” 霍无疾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错愕悲痛的神情,还带着一丝茫然无措。 “小子,你跟着去一趟吧,死者为大,有什么事,等鲁湛奎下葬了再说。”师父说道。 “师父,你不去看看吗?打死鲁湛奎的那一掌确实挺邪乎。” 我压低声音,避免再刺激到霍无疾。 “老白倌儿看不出名堂,我去了也没啥用。”师父说道。 “张屠户家那边呢?”我问道。 “那老羊滑头得很,我让张屠户埋的引路符没起作用,它一直没露面,就后村那几个死人过来了。” 师父明显很火大。 后村那几个死人,应该就是昨晚上刚死的那四个小混混了。 老羊不仅要了他们的性命,死后就连尸体也要被摆布。 “行了,你们去吧。老羊的事儿暂时放放,鲁湛奎在死人沟惹的烂摊子我得琢磨琢磨怎么善后。” 师父摆了摆手,气哄哄的进了屋。 我扶起还有些恍惚的霍无疾,一路生拉硬拽去了老白倌儿家。 或许是停过太多的尸体,这里总透着一股子幽冷阴森。 院子里摆了两条长凳,上面横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棺材盖放在一边,鲁湛奎的尸体已经入棺。 按照规矩,夭折横死之人,都用黑棺入殓。 老白倌儿正捧着个脂粉盘子,拿一支毛刷在鲁湛奎脸上这边扫扫那里画画,死灰色的胖脸恢复了几分活泛,不像一具尸体,反倒像在安睡一样。 原本鲁湛奎因为胸骨破碎内脏缺失,整个胸腹都是凹陷的,现在也重新鼓胀起来。 老白倌儿干的这事儿,老话叫做缝尸,用个现代化的词汇来说就是遗体美容,手段却要高明多了。 “先把作古篷搭起来,今晚上有雨。”老白倌儿说道。 “喂,你过去看看吧。” 我把霍无疾往前推了推,转身去厢房里抱出一堆檫木桩,每根都有碗口粗细,两米多长。 作古篷是老白倌儿这里专门用来容纳棺椁的,防止棺椁遭受雨淋日晒。 至于为什么不把棺材放在屋里,老白倌儿说过,横死之人怨念深重,不可入阳宅,以免其贪恋人世,不甘心入轮回,搞不好就会闹祟。 地面上有提前留好的凹槽,八根檫木桩插进去,木桩顶端用绳索交错连起来,作古棚的框架就搭好了。 剑麻编织成的篷布上用黑线绣满了悼文,非常厚重,面积也大,需要有极强的臂力和准头,才能像撒渔网一样,一下子把篷布给罩在木架上。 我也是四五年前开始才能做到。 捆绑好篷布,老白倌儿的缝尸也结束了,一手抓起棺材盖子盖在棺材上,没完全盖住,留了个敞口,露出鲁湛奎的头脸。 等明天一早,才会落钉封棺。 老白倌儿在棺材前搭了一座简单的香火台,扔给霍无疾一身孝服,让他烧纸守灵。 我也闲不着,坐在一边开始念诵往生经,算是给鲁湛奎超度。 打坐诵经看上去枯燥乏味,对修道却大有裨益,安养心神砥砺意志,为施展术法打牢根基。 因此,我也不觉得无聊,进入冥想状态,一遍遍念诵经咒,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入了深夜。 霍无疾往火盆里一张张的扔着纸钱,动作机械,面无表情。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地面湿漉漉的,风也大了许多,席卷着阵阵寒意,作古篷被刮得左右摇晃。 不过这篷子结实得很,不用担心被大风给掀了。 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表壳让霍无疾砍稀碎,看不清表针了。 老白倌儿还在屋里扎纸人,看上去永远不知道累似的。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见他睡过觉。 每次无论多晚过来,他不是在扎纸人就是在打棺材,跟个永动机似的。 我念经念得口干舌燥,去灶房喝了点水,顺手倒了一碗拿给霍无疾,然后进屋去找老白倌儿。 霍无疾得给他师父通宵守灵,可我没必要一直在这里耗着,念几十遍往生经,已经很够意思了。 “白叔,没我事儿的话我就回去了。听我师父说,鲁湛奎把他布置在死人沟的一座阵法给祸祸了,他在家想办法补救。我回去搭把手,明早上再来给鲁湛奎下葬,反正这一宿是捞不着睡了。”我给老白倌儿递了支烟。 “行,你先回吧,明早不用过来了,我让范顺利找几个人。死人沟的事儿,够你们爷俩忙活一阵子的。” 老白倌儿望向门外,目光幽深,看的正是蛤蟆山方向。 这老家伙,还跟我装起来深沉了,蛤蟆山离这儿好几里地,大晚上的他能瞅着个卵蛋。 想起蛤蟆山,我又感觉到一阵头大。 师父之前没细说,我也能想到,一旦死人沟里头郁积了上千年的阴煞之气扩散出来,对周围生灵而言,那就是毫无悬念的灭顶之灾! “走了白叔。” 我熄了烟头,经过作古篷的时候,把口袋里的半盒烟放在了霍无疾旁边。 走之前,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棺材,感觉这棺材似乎—— 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