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叩”的轻响，像是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审判，敲响倒计时的丧钟。

      他知道，他找到了那条线头。

      一条顺着它，就能把整件肮脏毛衣都拆散的线头。

      程鹤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系统，启动。”

      他的意识，瞬间沉入一片无尽的虚空。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常规的、用来扫描案件证据的【案件扫描】功能。那种功能，只能看到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而他现在要挖的，是埋在时间深处，被权力层层掩盖的秘密。

      “检测到宿主意图，是否启动高级功能——‘政商关系图谱’？”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机械地响起。

      这是在“泰山会”案结束后，系统升级所解锁的一个全新的、也是耗费极为恐怖的功能。

      “警告：启动该功能，将根据检索目标的复杂程度，消耗海量正义值。当前宿主正义值余额：12,850,000点。请谨慎选择。”

      程鹤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正义值，留着不用，难道要等它发霉吗？

      “确认启动。检索目标：绿源化工厂土地审批。”

      “指令已确认。‘政商关系图谱’启动中……正义值消耗开始……”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低鸣，在程鹤的脑海深处炸开。

      他眼前的黑暗，瞬间被海啸般的数据洪流所取代！

      无数条发光的线条，在他意识的虚空中纵横交错，疯狂编织。每一个线条的节点，都是一个名字，一个企业，一个项目，一个日期。

      这些线条，有的明亮如炽，代表着公开的、合法的商业往来和人事任免；有的则暗淡如丝，甚至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代表着那些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权钱交易、利益输送、裙带关系……

      这是一张，以整个江城过去二十年的政商生态为蓝本，构建出的，无比庞大、无比复杂的立体网络图谱！

      它就像一个上帝视角的全景沙盘，将这座城市所有光鲜和肮脏的秘密，都以一种最冷酷、最直观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现在了程鹤的面前。

      “正义值消耗：-1,000,000……-2,000,000……-3,000,000……”

      正义值消耗的速度，快得令人心惊肉跳。仅仅是构建出这张图谱的框架，就烧掉了他三百万点正义值，这相当于打赢十个普通的刑事案件。

      但程鹤毫不在意。

      他的意识，像一束最精准的激光，瞬间锁定了图谱中那个名为“绿源化工厂”的节点。

      “检索指令：关联该节点的土地审批记录。”

      “唰！”

      整个庞大的图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无数无关的线条瞬间暗淡下去，而与绿源化工厂相关的那些线条，则陡然高亮！

      数据流，像是奔腾的瀑布，在程鹤的“眼”前飞速闪过。

      《关于江城西郊工业用地规划调整的会议纪要》……

      《绿源化工项目环保评估专家组名单》……

      《土地出让合同》……

      一份份尘封的、甚至从未公开过的文件，以数据的形式，被系统从历史的垃圾堆里，精准地挖掘了出来。

      最终，程鹤的意识，锁定在了一份审批文件的最终页上。

      那是一份《关于同意绿源化工集团有限公司协议出让江国用（2005）第083号地块的批复》。

      而在文件的最下方，那个决定性的、关键的签名栏里，龙飞凤舞地签着一个名字。

      ——赵立新。

      后面跟着他的职务：江城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

      就是他。

      程鹤的意识，像鹰隼一样锁定了这个名字。

      “检索指令：关联‘赵立新’的所有政商关系及人事变动记录。”

      “指令确认。深度检索中……正义值消耗加剧……”

      图谱再次变幻。

      以“赵立新”这个节点为中心，无数条新的关系线延展开来。有他收受贿赂的记录，有他利用职权为亲属牟利的痕迹，有他和各个开发商之间不清不楚的资金往来……每一条，都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

      但程鹤对这些，都视而不见。

      他的目标，不是这条小鱼。

      他要的，是这条小鱼背后，那个更大的、更隐蔽的巢穴。

      突然，在所有延伸出去的线条中，有一条线，被系统用一种极度醒目的、仿佛在滴血的粗壮红线，标记了出来！

      这条红线，像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了整个图谱的黑暗，无比霸道地，将“赵立新”这个节点，与另一个，分量重得多的节点，死死地连接在了一起！

      程鹤的目光，顺着那条血红色的线，缓缓移动过去。

      当他看清红线尽头那个名字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钱正明。

      原江城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这个名字，程鹤刻骨铭心！

      在之前的“泰山会”案中，张扬倒台，无数与之相关的官员和商人都被连根拔起。唯独这个钱正明，作为“泰山会”在政府内部级别最高的保护伞，也是真正的幕后大佬之一，却因为行事极为谨慎，几乎从不亲自下场，所有的脏活都由手下人代办，最终，因为关键证据链的缺失，让他侥幸逃脱，仅仅以一个“监管不力”的理由，被提前办理了病退，安然落地。

      那是程鹤在“泰山会”案中，最大的遗憾。

      而现在，系统用这条血淋淋的红线，告诉了他一个冰冷的事实。

      赵立新，就是钱正明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门生！

      绿源化工厂那块剧毒的土地，那份荒唐的审批文件，最终的源头，就是这位已经“安全上岸”的前常务副市长！

      找到了！

      程鹤猛地睁开了眼睛！

      办公室里依旧昏暗，但他的那双眸子，却亮得吓人，像是在无尽的黑夜里，点燃了两簇冰冷的火焰！

      楼下的喧嚣似乎还在继续，但那些，都已不再重要。

      一场战斗的结束，仅仅是另一场，更残酷的战斗的开始。

      他拿起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晚儿，你上来一下。”

      几分钟后，林晚儿推门走了进来。她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显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程律，村民们太热情了，你看，他们送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鹤那异常严肃的表情给打断了。

      “把楼下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处理。”程鹤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冷静得像一块寒冰，“从现在开始，放下你手头所有的工作。”

      林晚儿愣住了，她从没见过程鹤这个样子。

      “程律，出什么事了？”

      程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打印机里，抽出了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纸，递给了她。

      纸上，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职务。

      赵立新，原江城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

      “我要你，动用我们能动用的一切资源和渠道，把这个人和十几年前绿源化工厂那块土地的审批案，给我查个底朝天。”

      程鹤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他看着楼下那面“为民除害”的锦旗，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

      “我要知道，当年那份审批文件上，每一个签字的人，现在都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要知道，那块土地在被划为工业用地之前，它原本的规划，是什么。”

      “我要知道，关于那场审批，所有可能存在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程序瑕疵和暗箱操作。”

      “地毯式地查。”程鹤转过身，看着一脸震惊的林晚儿，一字一句地说道，“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