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形象好，德高望重，是国民偶像。”程鹤非但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主动迎了上去，“但正因为如此！正因为他有着如此巨大的影响力，他为‘金蟾宝’这种彻头彻尾的金融骗局站台背书，所造成的社会危害才更大！破坏力才更惊人！”

      “普通人，尤其是那些信息渠道闭塞的中老年人，他们会想什么？他们会想，‘哎呀，这是张道铭老师推荐的！那还能有假？他这样的大人物，一辈子爱惜羽毛，不可能骗我们！’于是，他们放心地拿出了自己的养老金，救命钱，甚至是跟亲戚朋友借来的钱，一股脑地投了进去！”

      “他这张脸，在这场骗局里，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也是最毒的迷魂药！他的信誉，他的声望，被金杰，被鼎盛资本，当成了收割普通人血汗钱最锋利、最有效的镰刀！”

      程鹤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像是在法庭上进行最后的陈词总结。

      “现在，镰刀割伤了人，无数人鲜血淋漓，难道就因为他张道铭名气大、形象好，他就可以免于承担任何责任吗？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难道只是写在纸上，挂在墙上，一句漂亮的空话吗？！”

      “如果我们因为害怕舆论反噬，因为害怕承担风险，就对此视而不见，那我们和那些向资本低头的懦夫，又有什么区别？！”

      掷地有声的质问，让原本还在犹豫的律师们，全都低下了头，脸上浮现出羞愧和深思的神情。

      程鹤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速，但话语里的分量却更重了。

      “我最后再说一遍，各位。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要把陈老师怎么样，更不是要毁掉一个老艺术家的声誉。我们是——敲山震虎！”

      “我们告他，就是要让那只躲在山后面，自以为高枕无忧的老虎——鼎盛资本——看看！看看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看看所有跟这个骗局沾上关系的人，无论他是谁，名气多大，背景多深，一个都别想干干净净地跑掉！”

      “我要的，就是把这件事，彻底闹大！大到全国皆知！大到它鼎盛资本花多少钱都捂不住，找谁都压不下来！我要用排山倒海一样的舆论压力，逼着金杰，还有他背后那些看不见的黑手，从他们温暖舒适的安乐窝里，通通给我滚出来！”

      程鹤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逼着他们，坐回到谈判桌上！不！”

      他眼中精光爆射，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是坐到被告席上，接受人民和法律的最终审判！”

      话音落下，整个线上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程鹤这番话给震住了。那股一往无前、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撞破南墙的决绝，透过冰冷的屏幕，滚烫地烙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最初的震惊、反对、疑虑，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名为“信念”的火焰。

      良久，老成持重的王振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屏幕里那个双眼燃烧着火焰的年轻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个小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却重新亮起了许久未见的光芒。

      “不过……我喜欢。”

      “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就陪你这个疯子，彻彻底底地疯一次！”

      李明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猛地一拍大腿：“程律，我明白了！敲山震虎！妈的，干了！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干！”

      屏幕上，一张张脸庞，写满了决然。

      看着团队成员们被重新点燃的斗志，程鹤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冷峻而自信的弧度。

      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战略会议的硝烟尚未散尽，利剑公益律师团这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就已经以一种惊人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程鹤的办公室，一夜之间变成了作战指挥室。原来堆放卷宗的角落，现在被一个个巨大的收纳箱占据，箱子上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金蟾宝受害者材料”。

      整个团队的人，都顶着黑眼圈，眼里却闪烁着亢奋的光。

      “不行，这位大妈的材料不行，她的转账记录只有手机截图，没有银行流水，证据链不完整，对方律师一准会拿这个说事。”年轻律师李明一边啃着干硬的面包，一边从厚厚一摞文件中抽出一份，扔到旁边“待定”的文件夹里。

      “这份可以。”老律师王振华推了推老花镜，指着一份材料沉声说道，“张大爷，退伍军人，一辈子的积蓄三十七万，全投进去了。这是他亲手写的陈述书，还有他参加‘金蟾宝’线下推广会的照片，照片里，张道铭的巨幅广告海报就在他身后，非常清晰。他就是冲着张道铭去的，动机明确，证据链也完整。”

      “还有这个，李姐，单亲妈妈，给孩子准备上大学的学费，十二万。她说当时就是看了张道铭那个广告，广告词她现在都会背——‘信誉，是男人一生的财富’，多讽刺。”一位女律师说着，眼圈都红了。

      如山的材料，背后是一个个破碎的家庭，一声声泣血的控诉。程鹤一夜没睡，他亲自翻阅了大部分的核心材料，最终，他的手指在十几份文件上停了下来。

      “就他们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却异常坚定，“退伍老兵、单亲妈妈、大学教授、等着钱做手术的病人……他们的身份覆盖了社会各个阶层，故事最有代表性，证据也最扎实。把他们的材料整理出来，我们用他们的名义，联合起诉！”

      命令下达，团队立刻分工合作。有人负责重新梳理证据，有人负责撰写起诉状，有人负责联络选定的十几位原告，进行最后的沟通和授权。

      两天后，一份堪称重磅炸弹的民事起诉状，被递交到了市中级人民法院。

      原告：张振国、李秀兰等十五人。

      被告一：北京鼎盛资本管理有限公司。

      被告二：“金蟾宝”平台运营主体，数科信息技术有限公司。

      被告三：张道铭。

      诉讼请求里，最扎眼的一条就是：请求判令被告三，张道铭，对被告一、被告二的欺诈行为给原告造成的经济损失，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利剑出鞘，直指咽喉！

      然而，仅仅将诉状递交到法院，还远远不够。程鹤要的，是一场席卷全国的风暴。

      他把林晚儿叫进了办公室。

      “晚儿，这是起诉状的副本，还有一部分我们筛选过的，不涉及当事人核心隐私但又极具冲击力的证据材料。”程鹤将一个加密U盘推到她面前，神色严肃，“找几家最喜欢搞事情、最不怕事大、影响力也最大的娱乐媒体，用匿名的方式，把这些东西，发给他们。”

      林晚儿接过U盘，小小的U盘在她手心里有些发烫。她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那是一枚即将引爆舆论核弹的扳机。她的心跳有些加速，但脸上却满是兴奋和决然。

      “放心吧，程律！”她重重点头，“我保证，明天一早，全国人民都能看到这份‘惊喜’！”

      林晚儿的效率高得吓人。她没有选择那些所谓的主流大媒体，而是精准地挑选了三家在网络上以“爆料猛、速度快、底线低”而著称的娱乐八卦工作室。她用公共网络登录了一个全新的匿名邮箱，将文件打包，分别发送了过去。

      邮件发出的那一刻，就像是将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

      第二天清晨，当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时，一场舆论的滔天巨浪，已经悄然掀起。

      最先引爆的，是微博。

      一家名为“娱乐圈扒皮王”的营销号，在早上六点半，准时发布了一篇长微博，标题耸动而刺眼：《惊天大雷！国民戏骨张道铭翻车！代言P2P平台爆雷，被十几名受害者联合告上法庭，恐面临巨额连带赔偿！》

      文章里，不仅有清晰的起诉状截图，将被告席上“张道铭”三个字用红圈特意标出，还附上了几张触目惊心的证据照片——白发苍苍的老人举着身份证，控诉自己血本无归；受害者拉起横幅，上面写着“相信张道铭，还我血汗钱！”……

      这条微博，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核弹。

      最初的几分钟，还只是小范围的转发和评论。但很快，随着各大营销号的跟进转发，以及平台算法的推送，热度开始以一种几何级数的方式疯狂飙升。

      早上七点，通勤的上班族在地铁上刷开手机，被这条推送惊得睡意全无。

      早上八点，无数个办公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

      早上九点，#国民戏骨张道铭代言P2P爆雷被诉# 这个话题，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碾压了所有明星八卦和时事新闻，如火箭般直冲云霄，死死地钉在了热搜榜第一的位置。

      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整个网络，彻底炸了。

      舆论，也在这场大爆炸中，瞬间撕裂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派。

      第一派，是张道铭数量庞大、战斗力极强的死忠粉丝。他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涌入各大评论区，疯狂地维护自己的偶像。

      “放屁！绝对是假的！我家陈老师一辈子清清白白，怎么可能骗人！”

      “想钱想疯了吧？这帮刁民！肯定是看我们陈老师人好，想碰瓷讹一笔钱！”

      “这个什么利剑律师团，听都没听过，八成是想踩着我们陈老师出名的野鸡律师，为了红脸都不要了！恶心！”

      “支持陈老师维权！告死这帮造谣的！”

      他们的言论充满了愤怒和不屑，坚信自己的偶像冰清玉洁，而所有指控者，都是别有用心的坏人。

      而另一派，则是无数“金蟾宝”的受害者以及他们的家属。积压已久的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们同样涌入网络，用血泪交织的文字，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碰瓷？我爸的救命钱三十万全在里面，现在人躺在医院，我碰你妈的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