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让他后半辈子都洗刷不掉的……刑事案底。”

      林晚儿站在一旁，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脊椎窜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从程鹤的语气里，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那不是打赢官司的自信，也不是面对挑战的从容。

      那是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气。

      一种要把躲在暗处的敌人揪出来，撕成碎片，挫骨扬灰的决绝。

      程鹤不再看面前已经完全被他震慑住的夫妇，他靠回椅背，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但那深处，却有风暴在汇聚。

      他的意识，沉入到了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系统面板中。

      一个清晰的指令，在他的脑中形成。

      “系统。”

      “启动【案件扫描】。”

      “目标，锁定ID为‘正义铁拳’及其所有关联小号的真实身份信息。并搜集其所有网络暴力言论，进行证据固定。”

      “指令已接收……正在执行案件扫描……”

      “扣除正义值：200点。”

      系统面板上，代表正义值的数字微微一跳，减少了200。

      但紧接着，一行行全新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开始在程鹤的脑海中浮现、汇聚、重组。

      【目标ID：正义铁拳】

      “关联ID：键盘侠9527、深蓝的忧伤、人间清醒哥、隔壁王叔叔……共计47个关联ID确认。”

      “正在进行数据穿透，追踪真实身份信息……”

      “追踪成功！”

      【姓名：张伟】

      【年龄：27岁】

      【住址：东城市幸福里小区3栋2单元701室】

      “职业：……”

      夜色如墨，将整座城市吞噬。

      鹤鸣律师事务所的顶层办公室里，只有程鹤面前的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冷的光。

      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动，映照着那双深邃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眸。

      “法理之光”系统正在全速运转。

      无数条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在虚拟的空间中交汇、碰撞、筛选。它们来自于公开的社交平台、泄露的数据库、以及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技术论坛。程鹤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点，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指挥一场无声的战争。

      目标，锁定那个ID为“正义铁拳”的账号。

      这个账号在过去半年里，如同一条疯狗，对苏晓展开了惨无人道的网络暴力。

      系统的分析界面上，一张复杂的关系网络图谱正在飞速生成。从“正义铁拳”这个ID出发，无数条虚拟的丝线延伸出去，关联着他的发言习惯、IP地址的几个常用跳点、甚至是他在不同平台使用过的相似密码组合。

      “找到了。”

      程鹤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屏幕中央，所有的数据流最终汇聚于一点，弹出了一个清晰的个人信息档案。

      姓名：王浩。

      一张略显呆板的证件照随之弹出。照片上的男人三十出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有些稀疏，眼神怯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讨好式的微笑。他看起来就像那种在办公室里被人呼来喝去，却连个屁都不敢放的老实人。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现实中唯唯诺诺的男人，在网络世界里，却能化身为主持“正义”、手握“铁拳”，肆意用最污秽的语言攻击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女孩的“网络判官”？

      程鹤轻哼一声，将王浩的个人信息，包括他的身份证号、家庭住址、以及目前就职的公司——一家名为“宏图科技”的本地小公司，都复制了下来，打包发送给了林晚儿。

      “鹤，鹤哥，这么快就……”林晚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惊讶和兴奋。

      “只是第一步。”程鹤靠在椅背上，声音平稳，“现在，脏活累活才刚开始。我需要你把王浩那个‘正义铁拳’的账号，以及他所有可能用过的小号，在过去半年内，所有针对苏晓发布的侮辱性言论、P过的图片、煽动性的视频，全都给我挖出来。”

      “全部？”林晚儿倒吸一口凉气。

      “对，全部。一条都不能少。”程鹤的语气不容置疑，“按照时间顺序，给我整理成一份完整的证据目录。每一条，都要截图，录屏，然后联系我们合作的公证处，立刻进行线上证据保全。我要让每一条蛆虫，都在法律的显微镜下，无所遁形。”

      “明白！”林晚儿立刻应下，她能感觉到程鹤语气中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接下来的几天，鹤鸣律师事务所的灯火几乎彻夜通明。

      林晚儿整个人都扑在了这件事上。她像一个数字世界的考古学家，顺着王浩留下的蛛丝马迹，将他散落在网络各个角落的排泄物，一点一点地挖掘、清理、归档。

      过程远比想象的要更令人作呕。

      那些P图，将苏晓的头像安在各种不堪入目的身体上，配上极具侮辱性的文字。

      那些言论，从荡妇羞辱，到对其家人进行恶毒的诅咒，用词之肮脏，想象力之龌龊，完全超出了一个正常人的认知范畴。

      林晚儿好几次都忍不住跑到卫生间干呕。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在医院里看起来脆弱得像一件瓷器的女孩，究竟是靠着怎样的毅力，才在这种日复一日的凌迟中熬过来的。

      愤怒，像一团火，在林晚儿的心中越烧越旺。

      她不再把这当成一份工作，而是当成一场战斗。她将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动力，整理材料的效率高得惊人。

      一周后，一份厚得像牛津大字典的证据材料，重重地放在了程鹤的办公桌上。

      足足上百页。

      每一页，都记录着王浩的罪行。

      每一页，都经过了公证处的严格保全，盖上了钢印，具备了无可辩驳的法律效力。

      “鹤哥，都在这里了。”林晚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一共有三百七十二条侮辱性言论，八十九张恶意P图，还有十二段诽谤视频。时间、平台、链接，全部都核对无误。”

      程鹤翻看着那厚厚的材料，手指在纸张上缓缓划过。纸页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图片，仿佛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他没有说话，但办公室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很好。”

      许久，程鹤才缓缓合上材料，抬起头，看着林晚儿，眼神里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锋利。

      “现在，是时候让这位‘正义铁拳’，尝尝真正的铁拳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份空白的诉状模板，一支笔在他指尖飞速旋转。

      “晚儿，你觉得，对付这种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最好的办法是什么？”程鹤忽然问道。

      “当然是让他付出代价！让他赔钱！让他道歉！”林晚儿不假思索地说道，语气中还带着未消的怒火。

      “没错，但还不够。”程鹤摇了摇头，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几分戏谑和绝对自信的笑容再次浮现，“只发律师函警告一下？太便宜他了。只告他民事侵权？那最多也就是赔点钱，不痛不痒。对付这种人，必须要把他从阴沟里拖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暴晒，让他社会性死亡，让他体验一下苏晓所承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苦。这，才叫公平。”

      说着，程鹤已经开始动笔。

      他打出了一套让整个法学界都叹为观止的“组合拳”。

      他没有选择常规的打法，而是双管齐下，同时起草了两份诉状。

      第一份，是《民事起诉状》。

      【原告：苏晓】

      【被告：王浩】

      诉讼请求一栏，程鹤写下的内容，足以让任何一个律师看到都觉得“变态”。

      一、请求判令被告王浩立即停止对原告苏晓的名誉侵权行为，删除其在所有网络平台发布的针对原告的侮辱、诽谤言论及图片、视频。

      二、请求判令被告王浩赔偿原告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害抚慰金等各项损失，共计人民币贰拾万元整。

      这两条还算常规，但接下来的第三条，就透着一股狠劲儿了。

      三、请求判令被告王浩，必须使用其所有社交媒体账号（包括但不限于微博账号‘正义铁拳’、抖音账号‘拳打不平事’……），在账号首页置顶位置，公开发布由原告方律师草拟的《致歉信》，详细陈述其所有侵权事实，向原告进行公开赔礼道歉。置顶持续时间不得少于三十日！

      林晚儿看着这条，已经觉得够狠了。这等于是让王浩在他自己经营多年的网络世界里，公开处刑。

      但她没想到，还有更狠的。

      程鹤的笔尖没有停顿，写下了第四条。

      四、请求判令被告王浩，必须将上述《致歉信》打印成书面文件，张贴于其目前就职公司‘宏图科技有限公司’的内部员工论坛及公司公共区域公告栏，张贴时间同样不得少于三十日！

      “嘶——”

      林晚儿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让他社会性死亡了，这是要把他的脸皮扒下来，踩在脚底下，再扔进他同事的唾沫星子里反复蹂躏！

      “鹤哥，这……这法院会支持吗？”林晚儿有些担忧地问。在公司公告栏贴道歉信，这种要求在司法实践中极少获得支持。

      “支不支持，是法官的事。提不提，是我的事。”程鹤头也不抬，“我要的就是这个态度。我要让法官看到，我的当事人，遭受了多么严重的创伤，我们又是多么的愤怒。法律，不外乎天理人情。有时候，你得把你的‘情’，激烈地表现出来。”

      写完民事诉状，程鹤将其推到一边，又拿起了第二份诉状模板。

      这一次，模板的抬头，赫然写着——《刑事自诉状》！

      【自诉人（被害人）：苏晓】

      【被告人：王浩】

      林晚儿的瞳孔猛地一缩。

      刑事自诉！

      程鹤这是……要直接把王浩送进监狱！

      网络侵权案件，百分之九十九都停留在民事层面。因为诽谤罪和侮辱罪虽然规定在《刑法》里，但属于“告诉的才处理”的自诉案件，而且立案标准极高，要求必须是“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或者“情节严重”。

      尤其是“侮辱罪”，在司法实践中，想通过自诉的方式成功给对方定罪，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