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嘴硬!”一个高个子女生上前,一把夺过她怀里的书,轻蔑地翻了翻,“《百年孤独》?哟,还挺有品味啊。可惜啊,再有品味,也改变不了你是个被人玩弄的货色!” “还给我!”女孩激动地想去抢回来。 “撕拉——” 一声脆响。 那本厚厚的精装书,被高个子女生毫不留情地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无数的纸屑,像一场绝望的雪,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飘落在女孩惊愕、痛苦的脸上。 周围,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刺耳的哄笑声。 …… 【画面二】 图书馆顶楼的天台。风很大,吹起女孩的红裙和长发。 她的对面,站着那个撕了她书的高个子女生,还有另外几个人。 “你还真敢来啊?”高个子女生抱着臂,一脸不屑。 “张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孩的声音在发抖,充满了委屈,“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撕我的书,为什么要到处造谣……” “造谣?”被称为张琳的女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你敢说你没收那个男人的钱和礼物?你敢说你没上他的车?” “那是我男朋友!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女孩哭着辩解。 “真心相爱?哈哈哈哈!”张琳笑得前仰后合,“苏晚晴,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那个男人都快能当你爹了!他有老婆有孩子!你就是个被包养的小三!一个不知廉耻的第三者!” “你胡说!你骗我!他不是那样的人!”女孩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蠢货!”张琳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就是因为你这种蠢货,才让陈浩看不上我!他凭什么喜欢你这种只会死读书的木头,不喜欢我?!” 嫉妒,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的脸上。 “今天,我就让你彻底身败名裂!” 张琳对身后的几个女生使了个眼色。 几只手,从不同的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狠狠地推向了那个已经站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的红衣女孩! 女孩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她看着那些曾经还算熟悉的脸,此刻却写满了狰狞和狠毒。 “不——” ……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声音,无数的情绪,在林洁的脑子里疯狂地搅动,像一个高速旋转的绞肉机。 背叛、屈辱、嫉妒、谎言、暴力……还有那从高空坠落时,极致的恐惧和不甘! “不……不是自杀的……” 林洁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感觉天和地都在旋转,眼前的厕所、赵思雨焦急的脸、那个血红的“死”字,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融化成一团混沌的色块。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嗡——”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女孩最后坠落时,凄厉而不甘的尖叫声在无限回响。 “洁洁!你怎么了?洁洁你别吓我啊!” 赵思雨终于察觉到了她致命的异常。她看到林洁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眼神也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涣散。 “林洁!” 赵思雨惊叫一声,也顾不上什么探险和拍照了,赶紧伸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林洁的身体软得像一团棉花,全身冰凉,重量几乎全都压在了赵思雨身上。 “天旋地转……”林洁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身体,要不是赵思雨扶着她,她恐怕已经一头瘫倒在地上那片冰冷的污水里了。 “我们走!我们马上走!”赵思雨被她这个样子吓坏了,连手机都来不及收好,架着林洁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她往外走。 “不……不是……” 林洁的嘴里,还在反复地、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又清晰得让赵思雨头皮发炸。 “她是被推下去的……” “……不是自己跳的……” 图书馆门前的白玉兰路灯,将夜色切割成一块块明暗交织的区域。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赵思雨的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燥热和恐慌。 她的胳膊快要断了。 林洁整个人像一袋没有扎紧的米,所有的重量都毫无保留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身体冰凉,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那双平时灵动有神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吓人,瞳孔涣散,仿佛灵魂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只留下一具沉重的驱壳。 “小洁,你醒醒,你别吓我啊!”赵思雨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拖着她往宿舍的方向挪动。高跟鞋在安静的校园小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林洁的脑袋无力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嘴唇翕动着,一些破碎、含混不清的音节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声!”赵思雨把耳朵凑过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林洁的嘴里呼出来,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她什么都没听清,只觉得这丫头现在的状态比在七楼的时候还要吓人。早知道会这样,打死她也不拉着林洁来凑这个热闹了。现在怎么办?送校医院?还是直接拖回宿舍? 就在她脑子里一团乱麻,脚下又一个踉跄,差点带着林洁一起摔倒的时候,她们一头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 “砰”的一声闷响。 赵思雨被撞得眼冒金星,向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怀里的林洁也因为这一下冲击,软软地向下滑去。她手忙脚乱地想把林洁捞起来,嘴里已经不耐烦地喊开了:“谁啊!没长眼睛啊?没看见这儿有人吗!”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抬头看去。 这一看,她准备好的后续一长串斥责的话,瞬间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两个男人。 为首的那个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黑色夹克,里面是纯色的T恤。他的身形很高,肩膀宽阔,笔直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扎根在黑夜里的青松,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沉稳。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眼神。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狭长,深邃,眼尾微微上挑。当他看过来的时候,路灯的光线似乎都被那双眸子吸了进去,只留下一片沉不见底的墨色。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像两把刚刚从冰水里淬炼过的手术刀,锐利,精准,带着一股子审视的压迫感,仿佛能一层层剖开你所有的伪装,直抵你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被这道目光扫过,赵思雨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腰杆,双脚并拢,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在高中时期面对教导主任时的紧张感。 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看起来要好相处一些,二十出头的年纪,寸头,五官端正,只是脸上的表情同样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沉默地站在高个男人的侧后方,像个忠实的影子。 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学生,更不可能是学校的老师。他们身上有一种普通人没有的气场,一种长期处于高压和纪律环境里才能锤炼出来的干练和冷硬。 这两个男人,正是接到报案,前来江城大学调查的市刑侦队队长魏朔,以及他的得力下属陈默。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们接到了一起特殊的报案。一个大三计算机系的男生,昨天晚上从图书馆回去后就精神失常了,在宿舍里又哭又笑,嘴里胡言乱语,问他什么就只会说“有鬼”、“别找我”。家里人把他接回去后,找了各种“大师”都没用,今天下午,学生的家长就闹到了派出所,一口咬定自己儿子是在学校图书馆里受了天大的惊吓才变成这样的,声泪俱下地要求警方介入调查,必须给他们一个说法。 这种案子,魏朔向来头疼。 作为市刑侦队最年轻的队长,他破获的重案要案不计其数,最信奉的就是证据和逻辑。对于这种沾染了“怪力乱神”色彩的报案,他打心眼里就觉得是无稽之谈。八成是那学生自己精神压力太大,或者接触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出现了幻觉。 但报案流程得走,上头压下来了,他也不能不做。 “魏队,我看这就是瞎胡闹。家长也是关心则乱,什么惊吓能把一个大小伙子吓成精神病?要我说,咱们就去图书馆监控室看看录像,再找两个学生问问话,做个笔录,也就算对上面有交代了。”陈默跟在魏朔身边,低声说道。 “嗯。”魏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目光正扫视着深夜里安静的图书馆。他心里想的也是赶紧走完这个过场,回去还有一大堆积案的卷宗等着他看。这种浪费警力的出警,是他最不乐意干的事情。 正当他准备迈步走向图书馆大门的时候,两个女生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撞了上来。 他纹丝不动,倒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女生被撞得不轻。 魏朔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正要开口说点什么,他的视线越过那个咋咋呼呼的女生,落在了她怀里那个脸色惨白、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的状态很不对劲。 不是生病,也不是喝醉了。那是一种极度惊恐之后,精神濒临崩溃的脱力状态。魏朔在无数案发现场见过类似的表情,在那些侥幸生还的受害者脸上。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风吹过,将那个女孩含糊不清的呓语清晰地送入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很轻,很飘,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脑子里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她说的是—— “……是被推下去的……” 魏朔的瞳孔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