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我的是园艺技巧、生物学、生态学。

      父亲用他的财富和权力，为我创造了一个虚假的世界。

      他让这些专家扮演我邻居的角色，用他们的知识，潜移默化地影响我，教育我。

      父亲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一个能够承担起家族事业的人。

      但他错了，他不知道吧，这样的操控，这样的安排，只会让我感到窒息和愤怒。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不想再被操控，我不想再被安排。

      我要逃离这个虚假的世界，我要找到真正的自我。

      10

      我爷爷的照片在优秀员工里面排一个，那个已经去世的爷爷，竟然也是个演员。

      我“爷爷”是父亲为了我的教育而精心挑选的专家。

      负责向我传授孝道，并在日常生活中陪伴我。

      那天，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我的“爷爷”，那个我一直以为只能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竟然在广场上和一群年轻人，跳着街舞，活力四射。

      父亲怕我看到“爷爷”跳街舞的事情会让我分心，影响我高考的表现，所以他就编了一出戏，让“爷爷”生病去世。

      在今天之前，这些真相我是一概不知的。

      11

      我冲着在跳街舞的“爷爷”大喊，他竟然跑得比我还快，鞋都跑掉了一只。

      我捡起那只鞋，心里充满了疑惑。

      追着“爷爷”，一路跑回家。

      邻居们像是排练好的，一个个出来挡我的路，给“爷爷”争取时间。

      我冲进家门，“爷爷”却躺在床上，抽着大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笑着问我：“穷穷回来啦。”

      我问他跳街舞的事，他却说我糊涂了，他一个瘸腿怎么可能跳舞。

      我拿出那只鞋，“爷爷”居然说那不是他的。

      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操作？

      12

      我去找母亲，她不在房间。

      我回头质问“爷爷”，母亲却突然出现，穿着我从没见过的华丽衣服，身上金光闪闪。

      她对“爷爷”说：“爸，你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然后转向我：“穷穷，饿了吗？妈给你做饭。”

      我问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她说她一直在屋里。

      我不信，我刚才明明找过。

      看着母亲，她的话让我更晕了。

      我说“爷爷”会走路，会跳舞，她却说我学习压力大，出现了幻觉。

      我说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父亲也在捋头发，一副心虚的样子。

      13

      我抓住父亲，告诉他我看到的一切，“爷爷”和母亲一定有事瞒着我。

      他和母亲、“爷爷”一个说辞。

      说我书看多了，出现了幻觉。

      他们一个个都在捋头发，一个个都在回避我的眼神。

      我手里拿着那只鞋，我知道我看到的都是真的。

      但在这个家里，我好像成了唯一一个活在现实里的人。

      14

      家里条件艰苦，但我却能成为一个品学兼优、英俊健硕、多才多艺的好少年。

      这难道不让人怀疑吗？

      第二天我睡醒起来，家里的气氛不对。

      客厅墙上挂着“爷爷”照片，黑白色。

      父亲说：“夜里“爷爷”因抢救无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昨天你跟我说看见他跳街舞了，这从生物学的角度，叫回光返照。”

      我愣着大嘴，一时没办法接受：“啊？怎么可能？”

      父亲继续说：“人在去世前，大脑会短暂把人体的各个机能变成正常人的一种生理反应。“爷爷”早就病入膏肓了，没告诉你，是怕影响你学习。收拾收拾吧，再送“爷爷”最后一程。

      15

      我怒了：“学习比“爷爷”还重要？”

      冲回房间，摔上门。

      他们都怎么了？“爷爷”的事瞒着我，现在又要我接受？

      殡仪馆里冷飕飕的，“爷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心里堵得慌。

      我哭了，哭得稀里哗啦。

      周围的人，父亲，母亲，邻居，他们都在，但我感觉不到他们的悲伤。

      他们的眼睛是干的，声音是平的。

      他们在假装，假装难过，假装哭泣。

      我看着他们，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这是怎么回事？“爷爷”的死，他们的反应，这一切都太假了。

      16

      我跟苗苗吐露了心里的事：“我“爷爷”去世前一天，我看见他跳街舞了。父亲说，这是回光返照。但是我查了各种资料，回光返照是不可能让一个卧床十多年的人，突然站起来跳街舞的。

      苗苗惊呆了：“我去，你“爷爷”死得太寸了。你“爷爷”要是活着肯定能被电视台采访，保不准能接着保健品代言。你别小瞧，那不是小钱。行了，你别琢磨了，你家就没那偏财命。”

      我急了：“我说的不是钱的事！我说的是我“爷爷”跳街舞那天特别奇怪，我回家找母亲，母亲本来不在屋里，结果转个头的功夫，突然就冒出来了！身上带着各种金银珠宝。衣服也不是她自己的。”

      苗苗突然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妈为什么躲着你。恐怕那屋里不止藏着你妈一个人，你爸，应该是被绿了。你爸又老又穷，你妈年轻漂亮啊，她哪来的那么多钱买金银珠宝啊。那屋里大概率藏了个大款。哎呀，你“爷爷”是不撞见他俩了，你“爷爷”的死因，该不会跟武大郎是一样的吧？！”

      我愣住了，苗苗的话让我脑子一片混乱。

      “爷爷”的死，母亲的突然出现，那些金银珠宝……这一切，难道真的有什么秘密

      17

      苗苗电话里急匆匆：“贾贫穷，我看到你妈了，和一个男的进了外滩路6号的别墅！”

      我一听，心里一紧，直接冲向那个地址。

      到了别墅，我猛敲门，门一开，母亲站那儿，穿着仆人的衣服。

      “妈？你怎么在这？”我愣住了。

      母亲看到我，一点也不惊讶：“穷穷，你怎么来了？”

      我告诉她苗苗说的话，她赶紧说：“瞎说，你爸也在这儿呢！”

      她把我拉进别墅，我看到父亲穿着并不合身的工作服，正修剪植物。

      他看到我，也一点不意外：“穷穷，你怎么来爸爸妈妈的单位了啊？”

      父亲带我和别墅的主人打招呼，我看到了我写的字挂在书房里。

      父亲解释道：“先生太太对我们很好，我就把你的字送给他们了。”

      父亲让我回去，说自己还没下班。我待在这里不合适。

      走前，我看到游泳池，感觉很熟悉。

      父亲说：“电视剧里的土豪家不都这样吗？”

      泳池边，一个青年的声音吵吵闹闹。

      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个青年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贾未成。

      他被养废了，父亲就把他打发到国外去了。

      父亲没有和他说穷养我的事儿，所以他想来和我打招呼但被2个男人拦住了。

      这时父亲突然跟我说：“这泳池的水常年恒温，26到28度。走，咱爷俩下去游一圈。”

      话音刚落，我们就跳进了水里。

      我看到了池底的鸽子图案，想起了小时候外公带我在这个泳池玩水的记忆。

      这一下，我全明白了，我之前的怀疑都是真的。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个豪宅，这个奢华的生活，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18

      “爸，我一定考上振华，改变命运。”上岸后，我对父亲说。

      父亲抓着我的手，眼睛亮了：“好儿子，你行的！”

      抬头看向父亲，他的笑容里藏着太多的秘密。

      这一切都是他们为了我编织的谎言。

      父亲曾告诉我，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时，一定要停下脚步冷静观察。

      随时按下暂停键，调转方向，你会发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不要试图向欺骗你的人去询问真相，要心有城府。

      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也是父亲教我的。

      我开始验证自己的怀疑和猜想。

      放学铃一响，我书包一甩，走了条新路。

      小巷子里，我找个暗处躲起来。

      还真来了几个骑自行车的大叔，东张西望找我。

      我憋着气，不动声色。

      他们没瞅见我，散开了，四处搜。

      我明白了，这些大叔是父亲派来的，每天监视我，报告我的一举一动。

      好让母亲和那些邻居们提前在家里做好准备。

      等他们走远，我悄无声息地回家。

      得小心，这家里外都有眼睛。

      我得找出为啥要这么干。

      我不打算问爸妈，他们肯定不说实话。

      得自己找答案，这个家的秘密，我一个一个揭开。

      19

      果然大杂院里的邻居们也都不在家。

      我冲进爸妈房间，翻箱倒柜。

      左边衣柜，右边衣柜，一个个打开。

      左边衣柜突然露出一个秘密空间，像电梯一样。

      “穷穷！”母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赶紧关上衣柜，出去了。

      找个机会，我还得再打开那个柜子。

      我想买个拍立得，但不能去家附近的商店，那些都是父亲的人。

      得找一家父亲管不着的店。

      “老板，我高考推荐个单词机呗。” 我跟一家店的老板说。

      “这个好，学霸必备。” 老板递给我一个。

      “我是学霸啊，但我也愁啊。我这志愿可报哪啊？” 我试探着问。

      “那你要学习好必须振华。啊。” 老板说。                                                                              

      我一惊，这话我听过太多遍了。父亲、爷爷、殡仪馆主持人，都说过振华。

      这家店肯定也是父亲的人，我得避开。

      我说太贵了，不要了，谢谢。

      我又找了家卖电子产品的店。

      “老板有单词机吗？ 您看我这样学习特别特别好，班级考试又每次名列前茅的学生，应该考什么大学？”

      “你学习好上我这显摆啥来呀？不卖你了，让你成绩下降。”

      太好了，终于不是父亲安排好的人！

      “给我来个新款拍立得。”我终于买到了。

      我决定在高考那天，来验证我自己的猜想。

      还有父亲妈房间里有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的电梯。

      我的生活半径里充满了严格的布控，只有高考所在的考场，是我摆脱布控的最好时机。

      兵者，诡道也。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在这一天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可能是我接近真相的唯一机会。

      20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抓起椅子，狠狠地砸向那些屏幕。

      玻璃碎了一地，文件四处飞扬。

      我推翻了桌子，撕毁了那些记录我生活的纸张。

      我砸烂了那些隐藏的通道，让那些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把地下室的一切都砸了个稀巴烂。我

      要让这些谎言无处藏身，我要让这些欺骗烟消云散。

      我要让父亲知道，我不再是他的棋子，我不会再被他操控。

      我砸完了，喘着粗气，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穷穷。”

      徐老师，也就是我所谓的“爷爷”，在我身后叫我。

      我转头看他，他一脸愧疚：“爷爷对不住你。”

      我冷冷回答：“没关系，徐老师。”

      父亲妈和邻居们冲进地下室，父亲一脸尴尬：“穷穷啊，你这招调虎离山之计，把我们为你多年精心准备的人生大礼包给提前拆开了。这下不尴尬了吗，白忙活了。惊喜没了改密室逃脱了。”

      我看着他们，问：“你们是哪位老师？墙上没介绍你俩。”

      父亲愣了：“啥老师，我是你爸！”

      母亲抱着我哭：“你别吓妈呀儿子！我真是你亲妈，儿子！是妈妈错了好不好。”

      父亲急忙拉开母亲：“行了，你哭啥呀！别瞎煽呼！儿子现在肯定还懵着呢。”

      他捏着我的双臂：“但是儿子啊，你得抓紧时间适应你这接棒人的身份了，苦日子翻篇了，咱们家家底老殷实了，这就是爸爸为啥要培养你考上振华的原因。要不咱这家大业大的谁来继承啊？是不是。” 他还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盯着他，说不出话。

      父亲继续说：“你看咱们把贫穷培养的情绪管理多稳定，行了儿子，今年就这样，爸不怪你。复读一年，再让爷爷带领最强大的教师团队为你保驾护航。来年咱们重整旗鼓，再战振华！”

      邻居们也跟着喊：“穷穷加油，再战振华！”

      我低着头，穿过他们，母亲问我去哪儿，头也不回：“去个真实的地方！”

      父亲从后面追上来激动的问我：“哪儿不真实了？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真实的呵护你，全世界都在围着你转，每天都让你收获满满。哪个家庭能为了培养一个孩子，付出这么大努力的！你个幸运儿你还委屈上了，你走吧！”

      就这时候父亲还在道德绑架我，威胁我。

      懒得搭理。

      我不理他，继续走。

      父亲在后面喊：“假装让你吃点苦而已，没真饿着你吧？你经历过真正的磨难吗？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男人必须千锤百炼！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给你铺的这条路，你踏上去就是顶峰了！善意的谎言从来就不是欺骗，是保护，是爱，是最高纬度的爱！The Great love ！”

      他急得英文都出来了。

      母亲跑上来抓住我的手：“儿子啊！”

      “妈，以后的路我想自己走。” 她流泪点头，随之放开了我的手。

      我打开地下室的帘门，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温暖而真实。

      我看到了孩子们在小溪边嬉戏，他们的笑声清脆悦耳，像是一首自由的赞歌。

      我跑过去，踏过溪水，感受着水花溅在肌肤上的清凉。

      我像一只没有用线束缚着的风筝。

      我终于又能跑步了，我的每一步都那么坚定而有力，仿佛每一次脚掌落地，都是在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我自由了！这个词语在我心中回响，如同解放的钟声，响亮而持久。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这是自由的味道，是真实的世界的味道。

      我不再被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所束缚，不再被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所监视。

      我要找到真实的世界，真实的我。

      那个被父亲他们留在地下室的贾贫穷，已经不再是我。

      我要用我的脚步去丈量这个世界，用我的双眼去发现它的美丽，用我的双手去触摸它的温度。

      我要体验生活的每一种可能，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这些都是我真实的人生。

      父亲他们，就留在那个虚假的地下室吧。

      那里充满了他们的谎言和秘密，但不再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不会再让他们的阴影笼罩我的人生，我不会再让他们的计划定义我的存在。

      我要走出自己的路，哪怕这条路充满了未知和挑战，至少它是真实的，至少它是我自己的。

      我继续向前跑着，跑向那个我从未真正了解过的世界。

      21

      我站在体育大学的门口，手里攥着成绩单，分数高得让人难以置信。

      看似一张成绩单，实则是我对那个所谓“贫穷家庭”的终极反击。

      我，贾贫穷，终于可以大声告诉全世界：老子自由了！

      我参加了金银市的马拉松，不为别的，就为了证明给父亲看。

      比赛当天，我哥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举着滑稽的牌子给我加油，我一边跑一边笑，这帮家伙，还真是有一套。

      我跑得飞快，感觉就像有一股劲风在背后推着我。

      路边的空瓶子映入眼帘，我下意识地就捡了起来，这个动作我做了无数次，已经成了本能。

      摄像机捕捉到了这一幕，我心想，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比赛结束，我不仅拿到了名次，还成了话题人物。

      记者围着我问东问西，问我为啥要捡瓶子。我随口回答：“习惯了，以前穷得叮当响，不捡瓶子怎么活？”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父亲母亲在电视前看得目瞪口呆。

      父亲皱着眉头：“这孩子，怎么还捡空瓶子呢？”

      母亲则是一脸愧疚：“都怪我们，给孩子留下了阴影。”

      比赛结束后，父亲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补偿。

      我说：“补偿个屁，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别再来烦我。”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来了一句：“要不，给你补偿个弟弟妹妹？”

      我差点没笑喷，这老头，还真是不死心啊。

      我挂了电话，抬头看着天空，阳光刺眼，但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我的人生，这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