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深吸一口气,宅子里那股甜腻的粉色气息仿佛更浓了。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整个宅院里不紧不慢地踱步。 他的右眼蓝光流转,将这座宅子的每一寸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 前院、正厅、东西厢房、后花园……粉色的怨气无处不在。 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从墙壁、地砖、梁柱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滲出,又缓缓地融入空气中。 整座宅子,就像一个正在呼吸的巨大活物。 他注意到,大部分房间的墙壁上,或多或少都有那种极淡的人形轮廓,但唯独西边的一间厢房,墙壁干净得有些异常。 而且,整个宅院的粉色怨气,都像是以那间厢房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源头就在那里。 陆离走到那间厢房门口,门上挂着一把已经生锈的铜锁。 他没有去动那把锁,而是将手掌贴在了冰冷的门板上,闭上了眼睛。 阴阳眼全力催动,这一次,他不再是简单地“看”,而是将自己的感知,顺着门板,探入到那个被封锁的空间里。 瞬间,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涌入他的脑海。 一个穿着素雅旗袍的女人,手持画笔,日复一日地在房间里作画。 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温柔而又落寞的微笑。 “要是……有个家就好了……” “有个爱我的相公,再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她的画板上,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家庭轮廓。 她画得很慢,很细致,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倾注进去。 画面一转,女人病倒了。 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但目光依然痴痴地望着墙角那副尚未完成的画。 她的执念,她的不甘,她对“家”的渴望,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一点点地浸染了整个房间,整座宅子。 她死后,怨念不散,与这座老宅的阴气彻底融合。 她成了这宅子的“魂”,而她的画,成了她实现愿望的工具。 陆离猛地睁开眼,右眼的蓝光因为消耗过度而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那个叫苏画的女人,用她一生的执念,给自己画了一个“家”。 这个“家”需要活人的气息来填补,才能变得“真实”。 赵宏图一家三口的入住,恰好满足了它的条件。 它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们,想把他们变成画中人,永远地陪伴自己。 陆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种扭曲的爱,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可怕。 他不再犹豫,后退一步,右脚抬起,脚尖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蓝光,然后猛地向前一踹! “砰!” 那扇看起来坚固的木门,连同那把锈蚀的铜锁,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四分五裂。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粉色瘴气,夹杂着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从门内狂涌而出。 陆离早有准备,身形一晃,已经退到了院子中央。 他看着门内,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几只倒塌的画架。 墙壁上挂满了画,有人物,有山水,但无一例外,画上的景物和人脸都显得有些模糊,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立着一只最大的画架,上面盖着一块早已蒙尘的白布。 所有的粉色怨气,都源自那块白布之下。 “出来吧!”陆离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我知道你在这里,躲躲藏藏的,有意思吗?”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但陆离知道,它听到了。 因为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气,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浓烈,甚至开始让人头晕目眩。 院子里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有些萧条的院落,不知何时,种满了盛开的桃花。 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如梦似幻。 假山上的青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雕刻。 池塘里的水变得清澈见底,几尾锦鲤在其中悠闲地游弋。 一个穿着粉色绣花旗袍的女人,身姿婀娜,正背对着他,站在桃树下,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轻轻摇曳。 “相公,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痴迷。 陆离的右眼蓝光大盛,瞬间破除了眼前的幻象。 桃花、锦鲤、精致的雕刻……统统消失不见,院子还是那个破败的院子。 只有那个粉色旗袍的女人身影,依然站在那里,只不过,她的身形变得半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幻术对我没用。”陆离冷冷地说道。 “你的这点道行,还不够看。” 女鬼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很美,是那种古典的、温婉的美,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一双眼睛空洞洞的,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为什么……要打扰我们一家人?”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怨毒和不解。 “我们在这里,很幸福。” “幸福?”陆离嗤笑一声。 “把活人变成你画里的囚徒,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你那不叫爱,叫自私。” “我爱他们!”女鬼的情绪似乎被触动了,周围的粉色雾气开始剧烈地翻涌。 “我给了他们一个完美的家!没有烦恼,没有病痛,永永远远地在一起!这有什么错!” 随着她情绪的激动,四周的墙壁上,那些原本模糊的人形轮廓,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赵宏图的脸,他妻子的脸,甚至那个小男孩天真的笑脸,都一一浮现在墙上,他们的表情僵硬而诡异,像是一群被钉在墙上的标本。 躲在厢房里的赵宏图,突然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他透过门缝朝外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墙上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墙角,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冥顽不灵!”陆离摇了摇头,他已经失去了和对方讲道理的耐心。 对付这种执念化作的邪物,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打碎它的执念。 “既然你这么喜欢画画,那我就帮你画上最后一笔。” 陆离从怀中掏出那个巴掌大的工具包,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支通体乌黑的毛笔,和一方小小的砚台。 这毛笔的笔杆是用百年柳木的阴面削成,而笔尖的毛,则是用黑狗的颈毛和乌鸦的尾羽混合而成,都是至阴至邪之物,专门用来对付鬼画符一类的东西。 他将砚台放在地上,又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猩红粘稠的液体在砚台中。 那不是墨,而是公鸡的鸡冠血,阳气充盈。 “阴阳相克,水火交融。”陆离口中念念有词。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