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公子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你在本候这里,能有什么脸面?” 我转身欲走,这种态度显然激怒了牧星河,他伸手拦住我,神色讥讽。 “洛庭霜,你还真拿自己当侯爷了?” “圣上那是可怜你,叛国贼的儿子,嚣张什么?” “庭霜的侯爵是父皇亲封,牧公子这是对父皇的决定有疑意?” 陆之雪清冷的声音自带威亚,牧星河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但在昭王爷面前,也只能咬牙答了句:“不敢。”便匆匆离开了此地。 “多谢王爷。”我道谢,陆之雪只是点点头,未曾多言。 只是那灿如星辰的美目流淌出的情意依旧灼的人心惊。 别开眼,我耳尖有些微热。 我漫步朝宫外走去,手中未曾送出的玉佩被摩挲到温热。 此时,天空已是繁星漫布,我终究还是折了回去。 却在路过御花园时,看到了陆之雪。 他身前站着的,是牧丞相父子。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缓步挪到假山后面,却听到他们谈论的主角竟然是我。 “……洛庭霜如今当是信任本王的,待本王取得信物之后,老师可要信守承诺才是……” 陆之雪的话中是毫不遮掩的野心,往日里的书生气踪影难觅。 雪零落飘散,像是在讽刺我的天真。 倒也难怪,哪位皇子不想登临帝位。 何况陆之雪曾是牧丞相的门生,身后有的是人支持。 是我看淡了他的身份。 我也不过是他谋划中的一环罢了。 湖边的冷风吹乱了我的思绪,连同我手中的玉佩一起冰封在了湖底。 原也不该想这些,不是吗? 9. 出了宫门,我没让侍卫跟随。 漫无目的沿着长街踱步,最后停在了我常去的那家酒楼门前,驻足。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 我俯身躲过斜刺来的长剑,盘在腰间的软剑顺势出鞘,自下而上直取其咽喉。 来人也是个狠角色,见势无法躲过,索性错开步子,我的剑划过她的脖颈,将她蒙面的黑巾挑落在地。 那张脸与我娘毫无二致,即便清楚不是,我还是晃了神。 只这一瞬,她的剑直刺我心口,我勉强躲避,却也被刺穿了肩膀,我看到了她腕上的鹰头。 是当年那伙刺客。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我听到了身后的嘶吼声:“小霜!” 刺客剑上有毒,我的意识变得朦胧,向后倒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一刻钟后,昭王府内。 我坐在泛着寒气的浴桶内,霞色从眼角一路蜿蜒向下。 明明骨缝里都被渗进去了寒气,那股炙热的气却始终淤积在体内难以疏解。 冰火两重天的境地,逼得我神思有些恍惚。 只能隐隐听到陆之雪的声音:“没有别的办法吗?” “老夫无能为力。” “都下去吧。” 一阵骚动过后,陆之雪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对不住,是我来迟了。” 轻柔的吻小心翼翼的落在我的额角。 不论我心里如何不愿,身体的本能还是逼迫我屈服了下来。 “乖,让你舒服……” 耳畔的声音分外温柔,手上却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折腾了大半夜,这毒才算是解了。 我勉强起身,一时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陆之雪。 10. “庭霜,那刺客已经抓到了,我已派人去查了她的底细,你可还要亲自审问?” 陆之雪将手头的信件递给我。 上面写着:卓羽,比丘国主幼女,绝影阁二品杀手,擅易容。 那就难怪了,我父亲曾带人招降比丘国。 可卓羽若想杀我,剑上淬的就该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自是要审,今日,多谢王爷搭救。” 察觉到我言语间的疏离,陆之雪眉心紧蹙。 可我无暇去理会他的心情,只想知道绝影阁背后究竟是何人? 卓羽被带了过来,除去易容恢复了本来面目,是个容貌绝艳的女子。 她看向我时面色狰狞,语气中却难掩快意:“堂堂靖安候,雌伏人下的滋味如何?” “洛庭霜,你父灭我比丘,辱我全族,我只恨当初没机会亲手杀了他!” “你杀了我啊!快杀啊!” 她的话,激起了我心中的疑虑,这与我熟知的完全不同。 “辱你全族?我父亲从不虐待俘虏,反倒是比丘国主,随意撕毁协议,妄图扣押我军统帅,咎由自取!” “你放屁,明明就是那老匹夫……” 她猩红着眼挣脱侍卫的束缚朝我扑来,却被陆之雪又给一脚踹翻在地,伏在地上愤怒的嘶吼。 可陆之雪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她错愕的抬起了头。 “你找错了仇家,当初辱比丘皇族的,是太子,屠杀比丘百姓的,是皇帝。” 陆之雪继续诛心:“你寻了这么多年的仇敌,却做了他们的刀,真可笑。” “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看着陆之雪摆出的铁证,由不得她不信。 卓羽被带了下去,可那痛苦的哀嚎声好似在我耳边盘旋。 陆之雪还在将当年的桩桩件件说于我听。 11. 当年,原是太子为了立威,趁父亲回京复命之际,逼迫比丘皇室大庭广众之下行‘牵羊礼’。这般做法惹得群情激愤,战争再次打响。 太子无领军之能却刚愎自用。 在那场动乱中,两国人死伤无数。 父亲为人刚正,上书劝谏皇帝废太子。 皇帝不为所动,更是为了保住太子名声,命人屠了比丘皇室。 他本就忌惮我父亲,顺势便将引起动乱的帽子扣到了我父亲头上。 言他勾结比丘,有自立之心。 甚至等不及让禁军拿人下诏狱,就命皇家世代圈养的杀手屠了我洛家满门,来了个死无对证。 连同忠心于我父亲的那些部下,也未曾放过。 可即便父亲死了,他手下的游云骑仍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留下我,也不过是想借机寻找游云骑的踪迹。 绝影阁背后若是皇室,那一切迷雾便迎刃而解。 掩在我血肉下那枚戒指颤动着想要挣脱。 我与父亲终究不同,利刃在手,便不会放任仇敌逍遥。 12. 曾听人说,天家无父子,陆之雪倒是印证了这句话。 从方才起,他就在有意显露自己的实力。 能将皇室掩盖的真相挖的这般彻底,谁敢相信这只是个在民间长大的皇子。 我如今的处境十分被动,并不介意与他合作,只是有些疑惑。 “王爷也是皇室中人,与我说这些,是想得到什么?” 但陆之雪显然并未将自己的划入皇室的立场。 “他是他,我是我。” 尤其是他接下来的话,宛如平地惊雷。 “更何况,我本就不是皇帝亲子,这张脸是陈先生亲自动手换的。” 见我难掩震惊之色,陆之雪俯身强行将我揽入怀中,语调轻柔,宛如情人的间的呢喃。 “你与皇室有仇,我又何尝无怨?庭霜,我们合该在一处,不是吗?” “庭霜,我将命门送于你手,你该如何回报于我?” 湿热的气息喷撒在耳畔,我淡淡瞥了他一眼,说:“王爷的身份,牧丞相可知?” 陆之雪垂眼,温和的目光沾染了凉意,变得平静如深潭。 “你知道了?是在宫宴上吧,你疏远我也是因为这个?” 可笑,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要怪被玩弄者没有乖乖凑上去。 陆之雪,你可真有意思。 触及我眼中流露的讥讽,陆之雪叹了口气。 “庭霜,你心有疑惑问我便是,对你,我没有不能坦诚的。” “即便你不信,我仍要说,庭霜,我心悦你,为你所用,我不图回报,只求真心。” 真动听,可我辨不清其中的真与假。 比起感情,共同的利益才是短时间内,最为稳妥的关系。 “王爷,做交易对我们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助你登临帝位,你帮我父母平反冤情。” “至于筹码,你是看上了我身后的游云骑还是……呵,无所谓,我都付得起,如何?” 低沉的笑声自我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悲戚。 “庭霜,你真残忍。” 炽热的唇落了下来,撕咬着,像是在发泄。 我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像是在交托自己的筹码。 回到侯府后,我借口受伤修养,谢绝了往日一众好友的同游邀请。 一枚玄黑色的戒指静静躺在我的手心,带着未曾散去的温热。 13. 春日时节正好,我随着人群走进了正一观,观内香火鼎盛。 静室内,青泫道人嘶哑的笑了声:“小侯爷,你终于来了。” “方叔叔,蛰伏了这么久,是该给游云卫寻个公道了。” 当今皇帝年岁愈高,便愈发追求长生之术。 我将从不出山的青泫道人请到了皇宫,皇帝大喜。 但即便如此,帝王总归多疑。 青泫献上的丹药被送入太医院一验再验,皇帝仍旧未将其入口。 “霜儿有心了,可想要什么赏赐?” 我佯装渴慕,对着皇帝道:“陛下,如若这丹药真有此等好处,可否赐臣一颗。” 皇帝盯了我半响,突然笑出了声:“霜儿若是喜欢,便每日来宫中陪朕一同用这丹药,可好?” 我面上一阵惊喜,连忙领旨谢恩。 直到我服下这枚丹药,过了半响身体也并未出现不适,甚至行动间身姿轻盈了几分,皇帝的疑心这才勉强散了几分。 我的计划陆之雪自是知晓,若不是他动手,想来青泫道人的背景也不会被扫除的这般干净。 时隔三日,我再次找上卓羽时,她看起来状似疯魔。 只是在看到我的瞬间,眼中还是有神采闪过。 我开门见山道:“卓姑娘,你若还想报仇,便不要在本候面前装疯卖傻。” 她捋了捋故意扯乱的头发,惊奇道:“你要帮我?” “帮你,亦是在帮本候自己,收拾好,本候带你去个地方。” 我将卓羽带到了揽月阁,见她明白了我的意思,我问:“眼下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她却是丝毫没有犹豫:“我不后悔。” 我点了点头,大把的银子砸下去,自是有人好好教她。 美人刀,自古以来就是最好用的。 14. 一月过后,揽月阁多了名新花魁。 我和陆之雪为了揽月楼花魁大打出手的事一出,这人的名头便越发响亮。 更别说,花魁娘子最终选了我这么个纨绔子弟。 我顶着愈演愈烈的流言,带着卓羽登上了太子府的门。 “庭霜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 不管心中如何想,太子的面子功夫与其父如出一辙。 我佯装抱怨。 “还不是昭王,美人自己选的臣,他偏生还不乐意,整日里罚臣写些之乎者也,我头都大了。” “一个女人罢了,你让给昭王又能如何?” 如果他说话时,眼睛没有时不时瞟一眼卓羽,这话可信度会更高一点。 “那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他,臣想着不如将人送到殿下这里,我看他还能如何?” 我这话正对太子胃口,可他面上却说:“庭霜啊,你这是要拿本宫当挡箭牌啊!” 话虽如此,卓羽还是顺利留在了太子府。 我陆陆续续收集到了些当年之事的证据,只是一些关键的东西仍旧踪迹难寻。 皇帝心太狠,当初的知情者皆被追杀,只剩下些同谋身居高位,牧丞相便是其中之一。 不到万不得已,我着实不想再去求助陆之雪。 就在这时,忍冬拿着条青色的发带,一脸疑惑的走了进来。 “侯爷,外面来了位公子,让我把这东西交给您,说您一看便知。” 我伸手接过,摸到那刺在角落里的‘霜’字,骤然一喜。 是昀哥,他竟然还活着。 我顾不上失态,大步朝外跑去。 只见侯府门前,一名青年长身玉立,真的是他! 可等我看清那张脸上盘踞的疤痕后,心中的激动变成了酸楚。 究竟是什么让一个翩翩少年郎成了这副模样。 我将人带入府中,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一不小心掀开他的伤疤,惹得鲜血淋漓。 倒是他,看穿了我的欲言又止,主动讲起了往事。 15. 赵昀的父亲是我父亲的军师,我俩算是竹马。 皇帝为了杀人灭口,让绝影阁的人找上了他们一家。 赵昀在逃亡的过程中坠下山崖,余下的赵家人,无一生还。 只是他在坠落的过程中受了重伤,即便活下来,脸上的划伤和摔断的腿终究是没能恢复如初。 “别担心,我在鞋子里垫了垫子,你看,是不是与寻常人别无二致?”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到了如此境地,还能有心安慰我。 我勉强压下眼眶的酸涩,说:“昀哥,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好,哥哥同你一起。” 赵昀这话不只是说说而已,次日,他便带我去了一处山崖,穿过重重机关后,眼前豁然开朗。 如同世外桃源。 只是田间劳作的人多是身有残疾的男子,其中还有几张我熟悉的脸。 “我能找到的,只有这么多了,侯爷,他们都在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赵昀语气慎重,这一刻,他是真的将我当作了侯府的主君。 “不会等太久了。” 因为皇帝的身体,已然开始衰败。 只是害了他的,并非青泫道人献上的丹药,而是他最为疼宠的太子殿下。 他腰间配的香囊,衣服上的熏香皆是陈先生精心调配,卓羽亲手换上的。 单独用或许无碍,但若遇丹药一起,那便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倒是多亏了陛下,这般心疼太子,日日召其一同用膳。 大厦将倾,埋的,是无德之君。 16. 今日早朝,皇帝突然晕厥,吓坏了一众朝臣。 此刻,皇帝的寝殿外,跪满了大臣。 但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已显露出些对峙之势。 两派人分列两边,各自站在太子和昭王身后。 半响过后,一道圣旨从殿内传了出来,命太子监国。 太子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接过圣旨,转身看向陆之雪。 “三皇弟,本宫近日要忙于政务,父皇这边,就劳你多费心了。” “臣弟遵命。” 陆之雪要为皇帝侍疾,我偶尔也会在皇帝清醒的时候关心他两句,扮演好无知纨绔的角色。 太子这段时间,可谓是得意至极,大权独揽的快感让他忽略了身边的危险。 卓羽那边也该行动了。 17. 次日清晨,一道尖利的叫声传遍了宫廷。 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被人扒光衣服挂在了宫门口,下身惨不忍睹。 禁军这边刚将太子的尸首解救下来,转头就发现不远处的太子府火光漫天。 等他们匆匆赶到时,只见一群女子惊慌的向外逃窜,却被侍卫拦住,想要硬生生压回房中。 统领匆匆扫了眼现场,却看到一个他想也不敢想的人:“芸娘。” 听到他的声音,那女子回首涕泪涟涟:“夫君,夫君救我。” 众人哗然。 统领夫人失踪半年之久,禁军统领翻遍了半个京城都未曾找到人。 如今却出现在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近年京都妙龄女子失踪者众多,大理寺却始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是是被太子掳去圈禁了起来。 太子死的好! 这是在场众人共同的心声,只是无人敢讲出来。 恰是这时,一只黑狗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直奔太子的尸体,叼起太子被斩落的部件转身就跑,现场竟无一人阻拦。 禁军统领那边,气的身子都在发抖。 一刀砍死了欲要上前阻拦的太子府侍卫,高声喝道:“众将士听令,将这些姑娘都救出来,上头若是怪罪,本将一人担责!” 此刻宫内亦是乱作一团,听到太子的死讯,皇帝一口血喷涌而出,昏死了过去。 太医一阵手忙脚乱,加上陈先生留下的药丸,才堪堪稳住病情。 如今,还没到他死的时候。 我拿着刚到手的消息,眉心紧蹙:“卓羽这又是何必,我早已为她打点好了退路。” “不难理解,世间至亲只剩她一人,她为了仇恨活着,那根弦绷得太久,没有人帮她松松,迟早有断的一天,或早或晚罢了。” 陆之雪抿了抿茶,脸上是难掩的疲惫。 我清楚,他说的不止是卓羽,更是他自己。 我无意窥探他的过去,我在心里告诫自己:我们只是合作伙伴,仅此而已。 可我迎着他祈求的眼神,却仍旧有种想不顾一切拥抱他的冲动。 我的理智告诉我,眼前的男人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可当他伸手将我拉入怀抱时,我却连一丝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我本不该如此沉沦才是。 18. 皇帝醒了,此刻正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余下的唯一子嗣。 “太子的事,是你动的手?” 看似在问,语气中却潜藏着笃定。 “禀父皇,不是,儿臣已然查明,害死皇兄的,乃是比丘国主的幼女,她已畏罪自焚。” 陆之雪回答的没有半点心虚。 “只是,太子府失火,京都失踪的女子皆从太子府中跑了出来,此事该如何处置,还请父皇示下。” 听闻这等丑事,皇帝气的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不停的咒骂:“逆子!这个逆子!咳咳……” 陆之雪安静的看着他演完这出独角戏,没有搭腔。 皇帝见他不为所动,打起了感情牌。 “朕知道你流落民间吃了许多苦,心中难免不忿,只是皇家的颜面还是要顾忌,这次的事你要想办法压下去。” “事到如今,这皇位只能是你的,你要维护皇室的威严才对。” …… 如今,皇帝的寝宫早已被包围,他能听到的消息都是陆之雪想要他听到的消息。 阳奉阴违,陆之雪做起来毫不费力。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权力紧紧握在了自己掌心。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19. 陆之雪跌跌撞撞的闯入侯府,惊得下人急忙来找我禀报。 只是我尚未来得及出门,便被冲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门也‘哐’的一声关了起来。 他面色熏红,气息滚烫,一眼便能看出是中了药。 “陆之雪,你中药不找陈先生,跑我这里做什么?” 我手忙脚乱的抵御着这人的进攻,却发现他跟个牛皮糖似的,死活都撕不下来。 陆之雪双眼泛红,强忍着理智回道:“他回药王谷了。” “小霜,帮帮我……”急促的喘息在我耳边不断放大。 半刻钟后,陆之雪坐在倒满冰块的浴桶里,满脸哀怨的看着我。 我只当没看见,朝他身上又泼过去一瓢冰水。 陆之雪将湿漉漉的额发向后捋了捋,笑道:“小霜这是在报复本王上次没有及时满足你吗?”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却看到他光洁的额上有一道浅浅的疤,有些好奇:“这疤是?” “陈老换脸留下的,很难看吗?”陆之雪下意识拨弄了几下头发,遮住了那道疤。 再抬头,却见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轻声问:“你很在乎脸上的疤吗?” 陆之雪顿了顿,才说:“谁都希望自己在爱慕的人面前是完美的,我也不过是个俗人。” “所以你才用陆之雪的身份接近我,而不是赵昀?” 被我挑破伪装,陆之雪先是惊讶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小霜,我有时候真希望你没那么聪明。” “难道不是你故意漏了马脚?” 我把玩着手中的发带,笑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赵昀,敢试探我! “那后来你又为何要以‘赵昀’的身份来找我?” 赵昀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控诉。 “每每找你,你都一幅冷冰冰的态度,我受不了,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那你的伤?” “是真的,小霜会心疼吗?” 赵昀是真会打蛇随棍上,整个人湿漉漉的就朝我贴了过来。 我当然不会束手就擒。 我提起水桶,朝他兜头淋下,迅速转身离去这危险的地方。 这次朝赵昀下手的,是牧丞相。 我对这个结果,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 赵昀权势愈盛,他早已无法掌控。 只能出此下策,企图依靠后妃来维持相府的荣耀。 只可惜,他的算盘打偏了,陆之雪是个断袖。 不过,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20. 又一年年关将至,借着陈老留下的药丸,皇帝的身体看起来好转了很多。 不过今年的宫宴,我们为他准备了大礼。 一番觥筹交错过后,震天的鼓声自殿门外响起,惊的席间一片寂静。 激昂的鼓点似乎将人的魂魄招到了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某一刻,我好似看见了将士们奋勇杀敌的模样。 高台上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为扎耳。 我循声看去,皇帝跌落高台,满目灰败。 直愣愣的瞧着从殿门口走来的人,口中喃喃:“不可能,你们都死了,死了!” “昭王,昭王何在,杀,杀了他们……” 他的前方,是一群身着甲胄的兵士,即便身有残疾,也丝毫不损他们身上的杀气。 赵昀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开口道:“只是平常的军乐,父皇在害怕什么?” 牧丞相显然也认出了这些人,比起被丹药腐蚀了的皇帝,他要更有脑子些。 “你究竟是谁?竟敢假冒皇子。” “老师,本王是您亲自从亳州接回来的,您不记得了吗?” 赵昀笑眯眯的回道,随后面色一凝。 “牧崇构陷忠良,贪赃枉法,意图谋反,来人,拿下!” 牧崇面色灰败,清楚自己已回天乏术,赵昀手中多的是他的把柄。 赵昀一声令下,牧崇便被禁军除去官服拖了下去。 “好了,闲杂人儿臣已经处理了,现在可以说说,父皇,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耐心看皇帝在那里装疯卖傻,索性起身上前。 “王爷,不如就由微臣来猜一猜,皇上究竟在怕什么?” “准。” 在皇帝惊惧的眼神中,我开口道:“臣猜,陛下怕的,是枉死的将士前来复仇,是无辜的百姓前来索命,是含冤的臣子前来讨债。” “陛下,臣猜的可对?” 皇帝呆坐在原地一言不发,我便把搜集到的铁证一件件展露于众人面前。 “各位,我靖安候府从未叛国。” “请陛下,下诏罪己!” 真相披露于人前,即便皇帝再不愿意,可如今的权势已尽归赵昀,他没有选择。 罪己诏,不过是告诉天下人一个真相罢了。 余下的时间,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21. 赵昀顺利登基,该清算的也清算的差不多了,朝臣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我难得上次朝,便看到半数的朝臣跪求圣上广纳后宫。 赵昀气的直接退朝。 我心下也有些不爽,索性直接打道回了侯府。 那成想晚膳时间,侯府来了个不速之客。 当朝皇帝,不在宫中享用御膳,偏偏要跑来我这侯府蹭饭。 用完饭,这人还磨蹭着不肯走。 我看得心烦,索性转身朝外走去,却被赵昀大手一挥揽回到了怀中。 “侯爷,今日可要传人侍寝?” 我白了他一眼,道:“本侯不比皇上,没那么大福分。” “怎么没有?” 说着,赵昀从怀中拿出两支绿头牌,笑盈盈的问:“侯爷今日要翻哪个?” 我定睛瞧了一眼,左手是陆之雪,右手是赵昀。 对此我无话可说,这究竟有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我的手在陆之雪的牌子上划拉了一下,却瞥见他唇角扬起的弧度下降了几分。 哎~ 我不禁叹了口气,握住了他的右手。 “不管是陆之雪,还是赵昀,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我会陪着你,不会让这跟弦绷断的。 番外: 1. 我是赵昀。 被人围堵在悬崖时,原以为再无生路。 但我纵身一跃,竟然活了下来。 我丑陋的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 陈先生是药王谷中人,我母亲是他的师妹。 因着这层关系,他冒险为我换了张脸。 一切很顺利,那位皇子早年夭折,我顶着他的身份再次踏入了京城。 2.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小霜,远远便瞧见了他肆意张扬的笑脸,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阳光温暖的感觉,只一眼便叫人沦陷。 只是曾经跟在我身后喊‘哥哥’的奶团子,也长成了俊朗少年。 在他靠近我的瞬间,我心中枯萎的角落霎时山花烂漫。 3. 我蜷缩在旁人的面容下,耗尽心力走到这一步,支撑我的唯有仇恨,现在好像多了他。 他不知道,当他靠近我的时候,我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勉强没有将人禁锢在怀中。 可他却一次次靠近我,诱惑我。 我原本只想看看他,毕竟我要做的事,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可我的心叫嚣着想要得到他。 他玩不过我的。 果然,很快便落入了我的怀中。 我到底还是心狠,我想让他与我站在一处,哪怕结局是粉身碎骨。 何况他是侯爷亲子,有知道一切的权力,不是吗? 我为自己找好理由,让人取出了封住他记忆的银针。 4. 看到那禀剑刺向他的瞬间,我的血液仿佛都凝滞了下来,不敢想象失去了他,我会是什么样子。 好在有惊无险。 可是他不再信任我,看向我的眼睛里没有了眷恋,我受不了。 是我的错,让小霜误会了我。 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向小霜解释自己的身份,就听到他将我们的关系归结为交易。 这可不行。 我想得到的,从来不是一具躯壳。 我想要完完整整,彻彻底底的拥有他,从身到心,无一例外。 我真是个贪心的人。 我要霸占他,用自己的身份。 一个脸上盘踞着疤痕的瘸子。 他果然没有嫌弃我,我一步步叩开他的周身我防御,将自己也纳了进去。 我说过,小霜,你玩不过我的。 你,就该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