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月朗星稀,沈长宁从紫竹苑离开,想着去看看皇帝的状况,来到乾明殿外,她正巧看见轮值的太监,进入了殿内。 沈长宁问门口的侍卫,“翊王殿下不是吩咐过,不得打扰圣上吗,那个太监你们怎么让他进去了?” 侍卫对沈长宁十分恭敬。 “女医使,他是圣上的贴身总管李宏李公公。” “今天寝殿内我怎么没见过他?” “医使有所不知,那时辰正是玄华殿诵经为圣上祈福的时辰,自从圣上病了,他每日都要去玄华殿诵经祈福。” “原来是这样。” 不知为何,沈长宁总觉得这个太监形迹可疑,心中暗暗产生了一个疑影,于是跟了上去。 为了避免那个太监察觉,沈长宁悄声行至窗边,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 太监轻轻踱步,小心翼翼地查看皇帝床榻边有无异常,这才将手上的茶盏放下,紧接着便搭了皇帝的脉,似乎颇懂些医术。 少顷,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小包不知名的东西,放在了寝殿内的香炉中,然后换了寝殿内使用过的茶盏退出了寝殿。 沈长宁在窗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原来皇帝的病另有隐情,她刚想趁着夜色将太监抓获然后送到墨君翊那里,但是如果太监借机反咬她一口,不仅没有落下好处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白安一个贼喊抓贼的罪名。 还不如赌一把,等到下一次太监来下毒,设计让墨君翊亲手抓到他。 她看着渐渐远去的太监,转身回了乾明殿,去确认自己的猜想。 乾明殿内,沈长宁打开香炉,看着香灰中红色砂状粉末,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赤岩砂。 它是一种特殊的岩石研磨而成,无味,掺在香料中极难被发觉,它一旦进入人体,便会化成细小的红砂在血液中游走,破坏脏腑、经络,是一种慢性毒药。 它被掺在香料中应该已经很久了,随着香味入鼻,一点一点进入皇帝的体内,这次应该是独孤静为独孤文涛的事情求情,才导致皇帝一时急火攻心,体内的毒性被放大,所以陷入的昏迷。 既然皇帝病的蹊跷,此次又被沈长宁治疗有所好转,那么下毒的人必定按奈不住性子,增加下毒的频率。 沈长宁挖出了一些赤岩砂的粉末,包在了绣帕中。 “来人,去请翊王殿下。” 一刻钟后,墨君翊来到了乾明殿。 墨君翊身着素衣,浅蓝色云纹长衫,倒显得有些秀气,他轻轻坐在皇帝的床榻边,声音轻柔。 “是父皇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沈长宁朝墨君翊行了一礼,“王爷,安心,借一步说话。” 旋即,墨君翊在沈长宁的带领下来到了不远处龙纹屏风后的茶室。 她给墨君翊倒了一杯茶,“王爷觉得圣上的病因是什么?” “太医诊断是陈年顽疾,内里虚弱,不宜过度劳累。” 沈长宁吹了吹端在嘴边的茶,品了一口,“好茶,慢煮才好。” 闻言,墨君翊脸色骤变,“慢性毒药?” “王爷聪慧。” 墨君翊默默攥紧拳头,心想一定是独孤远下的毒,慢性毒药用银针探不出来,这才被钻了空子。 “什么毒?” 沈长宁嫣然一笑,将墨君翊面前的茶杯又向前挪了挪,顾左右而言他,“王爷,茶香很浓,细品真是上等好茶。” 墨君翊心思玲珑,自然明白沈长宁并不是故意岔开话题,而是在提他,他刚想问沈长宁到底是什么毒,却被沈长宁打断。 “王爷在这,偌大的寝殿怎么没有宫女进来伺候?” 说着,沈长宁起身,对墨君翊福了一礼,“王爷,夜已深,民女该回去翻翻医书,看看是否有错漏的草药,好为圣上诊治。” 沈长宁离开乾明殿,墨君翊深思沈长宁话中含义,他拿起沈长宁敬的茶,抿了一口。 这茶香浓郁,却如沈长宁所言,回味之余,墨君翊透着屏风看向榻上昏睡的皇帝,再次陷入深思。 翌日,沈长宁收到了泠冉的消息。 “袁世文被杀。” 这个消息是沈长宁万万没想到的,袁世文被关押在大理寺,戒备森严,按理来讲不可能潜入杀手,或者下毒谋杀,这怕不是独孤远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沈长宁将消息烧掉,便听寝殿外议论纷纷。 “首辅大人全家跪在宫门外请罪呢。” “独孤家这次怕是完了。” “我怎么感觉这两件事都是冲着独孤家来的呢?” “活该,真以为自己是千岁,可以一手遮天了?圣上还没殡天呢。” …… 沈长宁准备去乾明殿,正巧试探一下墨君翊是否将自己给的提示悟透。 “医使,圣上,醒了,翊王殿下请你过去。”乾明殿的婢女前来告知沈长宁这个消息。 “好。” 婢女给沈长宁带路,路过独孤静的芳华阁,轻柔的女声叫住了沈长宁。 “神医姑娘。” 独孤静虽然知道沈长宁的身份但是,她还是依照在影阁泠冉介绍的身份叫沈长宁。 “神医姑娘?”身后的独孤文瑾内心存疑,她打量着沈长宁。 独孤静眸光瞬间变得深沉,“她是救我于水火的贵人,你要是认我这个姑姑,就不得对姑姑的贵人无理。” 她自是了解独孤文瑾的性子,只是此话意在提醒独孤文瑾,倘若她们两个人真的有刀剑相向的一天,兴许独孤文瑾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放沈长宁一条生路。 “姑姑说的哪里话?即是姑姑的贵人,侄儿自当尊敬。” 此时的独孤文瑾倒是温婉听话。 可背地里独孤文瑾恨不得将沈长宁再一次挫骨扬灰。 她恶狠狠的看着沈长宁,暗自发问:沈长宁什么时候会医术了?为何这一世和上一世所发生的事情截然不同? “不知贵妃娘娘叫我何事?” “听说圣上醒了,本宫想去看看。” 沈长宁拒绝,毕竟给皇帝下慢性毒药的凶手不日就会被发现,独孤静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的好,以免脱不开身,更何况这个贵妃娘娘复姓独孤。 “娘娘,圣上虽然醒了,但是身子还很虚弱,等圣上大有好转,再去探望不迟,贵妃放心,你不会有事。” “好,本宫听姑娘的,文瑾我们回去。” 独孤文瑾自是一脸的不情愿,圣上一向偏爱自己的姑姑,眼下苏醒正是给父亲求情的大好时机,也能省去父亲在宫门外长跪之苦。 “姑姑,父亲还在宫门外跪着。”独孤文瑾拉着独孤静。 独孤静一向柔和的面容瞬间变得严肃。 “独孤家如何,是与非自有公断,独孤文瑾,你要么和你的父亲一起跪在宫门口,要么就和我回去。” 言罢,独孤静拂袖而去,在宫女面前,一点面子也没给独孤文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