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若是她见了我，必要我寻这着我一样错处揪着不放，在庭院跪上几个时辰才罢休。

      亦或者罚我两天不能进食，不许人探望，好好任她磋磨一番。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我十六岁的时候，正是议婚事的时候。

      宁烨如今已经涉足朝政，已经许久未来见我，即便我知道，华阳的轿子总从东宫出来。

      一日，我再次见到了贵妃，她依旧如同当年，温婉可亲。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肚腹高高隆起，显然已经是要临产的时候。

      父皇宠爱贵妃我是知道的，母后是当年太后指婚，结发妻子，举案齐眉，应为天下表率。

      故而父皇母后虽无感情，却也是相敬如宾，后宫祥和，到是宁烨作为皇长子出生后，更是一片太平。

      然后当贵妃作为母后的妹妹入宫之后，后宫的宁静就被打破了。

      皇后依旧是皇后，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然而皇帝却对贵妃动了情。

      皇后可以容忍皇帝对她止乎于礼，却对另一个女人来夺走皇帝的心感到愤怒。

      都说太上忘情，皇帝又怎么能对他人动心？

      不过没人知道皇后心思，毕竟，贵妃和皇后可是一脉相连的亲族。

      不过那些腌臜都不重要，眼下，我只想着贵妃肚子里的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

      12

      「娘娘，肚子里若是妹妹，你定要好好爱她，若是弟弟的话，便少操心，多的是人去关心一个皇子，公主便不行了……」

      贵妃含着笑看我，很是无奈。

      「傻孩子，我当然会爱她（他），不论他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孩子啊。」

      我听着这话，心中莫名就哽咽起来了。

      「是啊，娘娘这么好的人，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就希望弟弟或妹妹早早来到这个世界，我已经期待着见到你啦。」

      贵妃身后跟着宫人搀扶，她望着不知何处，不知是说给谁听。

      「她总是这样，认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日后她若是明白了真相不知……」

      说了一半听住，许是顾忌我，她默了一默，大概又想到了要紧的事，她艰难弯腰，温和对我说:「昭和，以后我若是不好，念在你我曾经一点情义，麻烦你帮我照拂一二这个可怜的孩子，好吗？」

      好吗？

      贵妃难道日后不在宫里了？

      直觉告诉我没这么简单，可我还是答应了她。

      「娘娘放心，她（他）与我同父，您待我又好，我自然会好好照看他（她）的，何况有您在，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她柔和的面颊上有细密的汗珠，那是高龄怀孕带给她的痛苦，可她好像感觉不到，仍旧和我说，

      「华阳脾气娇纵蛮横，我管不了她 ，她也几乎不听我的话，她如果对你使绊子，你别和她计较，好吗？」

      我还是答应了，华阳的脾气是母后纵容出来的，我又不是不知道。

      那时，我不明白当日贵妃的忧郁从何而来，她就快有了新的孩子，难道不应该为此高兴吗？

      我还未成婚，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见贵妃，若是惹了皇后不快，怕是我的婚事也没了好的指望。

      我知道，她是做得到此等地步来，就凭着她对我厌恶。

      然而心中始终惴惴不能安心，贵妃于我虽无大恩，却胜过皇后待我，总是不一样的。

      怀

      揣着一颗惴惴的心，终于等到了贵妃生产的消息传来。

      我独自在自己的屋子里等消息，来回踱着步子，祈愿母子/母女平安，顺顺当当才好。

      我想着贵妃平安生产后，我就可以安心离开这个困了我十七年的地方，再无留恋了。

      下嫁，亦或者是和亲，我都可以接受，只要能够离开这里，离开了皇宫，一切也都好办。

      然而贵妃这一胎实在艰难，直到了后半夜也没个准消息传到我这里来。

      夜已经深了，我两只眼睛几乎就要打架，困得不行，无奈，只能告诉怀真若有了消息马上叫我起来。

      我并了双手趴在桌上，困意滔天，几乎是马上就要闭眼去会周公。

      欲睡未睡之际，耳边却平地起惊雷，声音尖细，叫得人心颤:「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难产没了！」

      13

      贵妃的难产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我的父皇。

      没人知道一向健康的贵妃为何会折在孩子上，皇帝很期待这个孩子，不论什么都给了贵妃最好的，几次三番嘱咐，就怕出了差错。

      可最后，去母留子，贵妃死于难产，为父皇留下了一个健康可爱的男婴。

      对于父皇来说，这样的结果是难以接受的，于是他就觉得，是这个孩子害了贵妃，是这个无知的幼儿残忍夺去了他爱妃的生命。

      贵妃的丧仪很隆重，父皇是真的喜欢贵妃的，故而他给了她仅次于皇后下葬规格的隆重待遇，并且罢朝三日。

      但是他不喜欢贵妃拼死为他留下的孩子，甚至是怨恨。

      在他心中，这个尚在襁褓的孩子是一个杀死他爱妃的刽子手，而不是他的幼子。

      不过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好像忘了，当三十四岁的贵妃宣布自己有孕时，彼时他可是很高兴的。

      甚至连稳坐太子位的宁烨还因此紧张了好一阵子，警惕着父皇会因溺爱幼子，而夺去他的太子之位。

      父皇也忘记了，高龄怀孕生子本就是艰难、九死一生，他通通都忘记了。

      现在这个曾经被他期待着出生的孩子，转眼之间就成了他口中害死母亲的罪人，令人唏嘘不已。

      皇后倒是镇定，贵妃的丧仪由她一手操办，从头到尾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父皇很是欣慰。

      我想，母后心里究竟如何想的又有谁知道呢，一国之母，总是不好悲喜都叫人轻易看去的。

      可我知道，母后私下对于贵妃的死是感到痛快的，从她对我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以前她若不快，就算见我多看了她一眼，也能因此寻这毛病苛责于我，大加训斥。

      若是高兴，哪怕我撞到了人，她也不过横我一眼权当不见，不愿我碍了她的好心情。

      而近几日，我自作主张为贵妃穿孝祭拜，此事若是从前，她非得扇我耳光不可。

      可是当昨日她无意看见角落的我时，先是横眉冷对，眼神阴鸷，下一瞬却又变了神色，又成了端庄的皇后娘娘。

      但我很害怕，我知道她素来不喜欢贵妃，即便她爱惨了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