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怪物。所以别担心，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掌控你的机会。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蔑视你生命的机会。

      我爱你，不求回报的，无私地，在这满目疮痍的世界长久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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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捡到了一个可怜的孩子。

      一个经过人体改造，又残忍抛弃的孩子。

      她有一张甜美的脸，接受改造的时候应该不超过八岁。脸颊瘦削，因此眼睛大得可怕。她有猫一般的眼睛，可以根据光线改变瞳孔的形状，颜色却是猫所没有的血红色，透着些许不详。

      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被像破布娃娃一样扔在一堆已经死掉的小可怜儿堆里，她拼命地蠕动，想要在寒冷的冬天活下去。但她浑身赤裸，冰天雪地里会像她的兄弟姐妹一样死去。

      要不就是被异变的野兽吃掉，要不就是冻死，然后被吃掉。

      她还活着，她还想活着，所以我把她带回了家。

      我解开衣服，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她有一只人偶一般的右手，手背的皮肤透着昆虫外骨骼一般的光泽，而且很硬。

      这只右手，应该来自于节肢动物。

      而左手却是一只软趴趴的触手，肩膀的接口像是寄生一样鼓起恐怖的青紫色的血管。

      我小心翼翼地抱她，她没有力气反抗，尖锐的手指却猛的抓向我的手臂。她没有抓动，这很正常，她太虚弱了，也太害怕了。

      她不相信我是善意的，没有关系。

      她的下身是一团触感像水母的肉条，她似乎靠这个来蠕动，有点像蜗牛，但是没有蜗牛分泌出的粘液。她的身体很干燥，只有粘上的雪水与血水。

      我小心托着她的脊椎，像抱一条中型犬一样托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她的内脏几乎摘干净了，不知道现在靠什么维持身体机能，腹部瘪到皮包骨头，把纤细的脊椎紧紧包裹，凸显出来，而上身也是紧紧包着肋骨的皮肉。

      好在，她还有肺。

      她睁着那双大眼睛惊恐地看我，瞳孔也缩得极细，她细微地挣扎，浑身都在颤抖，却只能发出“赫赫”的气声。

      可怜的小姑娘，她失去了声带。除了气流穿过口腔的声音，什么也发不出来了。

      我怜爱地看着她，尽力使自己显得温和。我拉上衣服，把她紧紧裹在怀里，我把她的耳朵贴紧胸膛，希望心跳能让她平静。我感受到尖锐的东西抵着我的胸口，透过布料传递些许凉意，但很快就收了回去。

      她有两颗尖锐的犬牙，但她完全可以咬我，如果这能让她稍微放松一些的话。

      我把她带回了家。

      家里烧着火，比外面暖和得多。我一回家，小家伙们就蜂蛹而上，冲着我欢快地摇尾巴，快乐地吠叫。

      小姑娘抖得更厉害了，我的小家伙吓到她了。

      “没事，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我安慰着怀里的小姑娘，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但是我还是说了。

      我跨过一堆毛茸茸，迈步到沙发上。

      我希望她不会毛发过敏，因为那样的话，我只能给她搭另一个屋子，不能时时看着，对她太危险。

      我拉开衣服，把小姑娘抱出来，轻轻地放到沙发上。

      莱恩把两只羊蹄子搭在了沙发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新伙伴，狮子尾巴晃得很用力。

      莱恩是唯一一个有狮子尾巴的孩子，所以叫莱恩。因为羊已经有长着山羊横瞳的希卜女士了。

      但莱恩似乎是个男孩名，她是个女孩。

      他们都是被改造，不符合心意，而被抛弃的孩子。

      我竭尽所能，给他们一个家。我没有自己的孩子，他们就是我的孩子。

      他们长得可能有些奇形怪状，但是他们都是好孩子，只要耐心照顾，就会奉献他们所有的爱意。毕竟小动物的心思是很容易揣测的，他们并没有太大的脑子。我不知道是移植人类大脑的小动物活不下来，还是只是没有被我捡到。

      小姑娘是我第一个捡到的，以人类为主体被改造的孩子。

      人类的生活环境越来越恶劣，人们不得不抱团取暖。统治阶级越发残暴，他们的居住地富有，四季如春，但普通人的生存地却是酷热苦寒，还有凶残的变异兽作伴。

      我们这里是统治者的垃圾场，失败的就往这里扔。

      但很遗憾，我们没有被做实验的权利。被改造的孩子一定是他们自己基因培育出来的。

      我也无能为力，我只是尽我所能，当这些孩子的母亲。如此平静的生活已是不易。

      每个孩子都应该有名字。加上她，我就有了十九个孩子。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小姑娘应当也要有。

      我给她取名芙拉，我希望她喜欢。因为改造的实验体只有编号，没有名字，我想她应该会想要一个名字。

      我坐在沙发上，慢慢搓着她的手，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

      “别怕，芙拉。你安全了，我们不会伤害你，他们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她很怕。但是没有关系。

      我不会害他，我的孩子不会害她，即使害怕，她也依旧安全。

      我摸着她的脸，直到她不再因为寒冷冻得牙齿打颤。我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她栗色的头发在火光里闪着暖色的光泽。

      我走向浴室，给她烧热水。

      她沾了雪和血，她得好好清洗一下。

      我小心翼翼地试水温，慢慢地擦洗她身上的污渍，她紧紧扒着我的肩膀，不敢放开。

      在家里我脱去了厚重的外套，只剩下一件衬衫。她节肢的手戳的有点疼，但是没有关系。这是正常的。

      我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告诉她，她叫芙拉。

      芙拉的脑子应该是人类的脑子，她学的很快，她仿佛知道了我没有恶意，逐渐放松下来，并且在我叫芙拉的时候，会看着我。

      但她仍然很害怕，瞳孔始终紧缩。

      我替她擦洗完，用一块软和的布包着她，把她重新放到沙发上。

      我和我的孩子们生活空间几乎混在一起，我只有一张床与他们不同。他们通常跟随改造前种族的习惯，挑选自己喜欢的地方睡觉。比如希卜女士，她是猫猫，所以尤其钟爱纸箱子。

      他们都想靠着我。但是空间是有限的，莱恩来的晚，却像大姐姐一样帮我领导孩子们。她常常主动地离开对我身边位置的争夺，叼着自己的垫子和毯子窝在远处。

      她很懂事。我有时候会偷偷给她加餐。

      但是，我不知道芙拉喜欢什么样的地方。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床，她像水母一般的下半身往往蜷缩，一般体长只有一米三，刚好能睡下在我家闲置的一米四的婴儿床。

      我把芙拉安置在那张床上，起身去做饭。

      孩子们毕竟都是小动物，让他们做饭那可真是太难为了。

      变异兽的存在威胁着每一个人类聚居城，但变异兽的肉，皮毛，油脂都是活下去的有力助力，甚至必不可少。是几乎唯一的肉类来源。

      我是这座城最后的猎人。

      我负责猎杀变异兽，带回战利品。因此我有足够的肉食把孩子们养活。人们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团结起来的好人，他们会把我不能做的东西送给我，比如面粉，大米，当然还有布料。

      芙拉和人类很像，我不确定她会不会继续成长，但是她应该需要一件蔽体的衣服。我给每个孩子配好了饭，因为有些小家伙因为排异反应对一些食物过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饭碗，自己的食物。

      他们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对他们了如指掌。

      芙拉还很虚弱，我望着她，拿着勺子耐心地喂她。

      她的瞳孔好像变圆了一点，赤色的眼睛紧紧望着我，脸木木的，什么都表情都看不出来。我突然发现，我对她一切感情的感知都是来自于那双大大的眼睛。

      然后她张嘴，吃下了我专门给她熬的粥。

      好消化，肉糜混在里面，应该也不会有太大负担。

      我看到她的舌头前端分叉，大部分缩在嘴里，应该像蜥蜴一样可以卷食物吃。

      我耐心地喂完。

      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着他们一点点吃下东西的幸福模样。

      我拥抱芙拉，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然后穿上厚外套，出门去为芙拉讨一匹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