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狐狸成精了。

      我一时兴起，缠着小狐狸要他喊妈妈。

      谁知他化身为人，一个翻身把我扑倒，挑起我的下巴。

      「你再说一遍？」

      我缩了缩脖子。

      「我胡说的，你什么都没听见。」

      1

      在网上刷到了一只能说话的帅狗，我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莱菔，跃跃欲试。

      我把它摇醒，目不转睛的盯着它。

      「Can you say \'hello\'?」

      莱菔伸了个懒腰，扫我一眼，可有可无从喉咙里挤出一声。

      「Hello.」

      我眼睛亮了，得寸进尺。

      「Can you say \'I love you\'？」

      「I love you.」

      我摸了摸它的头，放柔声线。

      「Can you say \'mama\'?」

      我紧张兮兮地望着莱菔，无比期待。

      可惜，我注定不能如愿。

      莱菔冷淡的瞥我一眼，一阵白光闪过，一个仙气飘飘的美男子取而代之。

      他翻身将我扑倒，挑起我的下巴，直直的注视着我的双眼。

      「你再说一遍？」

      狐耳，浅淡的蓝色竖瞳，莫不是狐妖？

      我缩了缩脖子，捂住眼睛。

      「其实，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我从指缝里看到，他凑近我的脸，微微一笑，如沐春风，动人心魄。

      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顺势缠绕上我的小臂。

      「现在呢？」

      莱菔的头发很长，垂在我的颈窝里，痒得我打了个哆嗦。

      「我胡说的。」

      他亲了亲我的脸颊，伸手揉揉我的头。

      「很乖。」

      他继续往下亲吻，还想解开我的扣子。

      有点乱伦那意思了。

      我当然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一把将他推开，义正言辞。

      「你干嘛？」

      他眼睛微眯，脸颊潮红，理直气壮。

      「我发情。」

      我当然知道你在发情，我的意思是你压着我干嘛？

      算了，跟发情的小狐狸分辩这个没意义。

      我没再废话，利索地翻出手机里的宠物相亲网站。

      「来，找个媳妇啊，我帮你谈。」

      莱菔气呼呼的走了。

      我摸不着头脑，只好翻出武林秘籍，《小狐狸行为分析手册》。

      2

      不是我吹，自从买了这本书，我跟莱菔的关系简直就是突飞猛进。

      大概一年前，我还在当助理的时候，从医院领养了莱菔。

      当时他生了重病，脾气又坏，原来的主人不想要他，就签了弃养协议。

      莱菔成了无家可归的小狐狸。

      他孤零零的端坐在就诊台上，清冷，孤傲。

      几乎不需要犹豫，我想带他回家。

      第一次养狐狸，我特地每天都抽出些时间陪他玩，充当他的兄弟姐妹。

      但是莱菔似乎并不需要，我的靠近反而会让他更加焦虑。

      这本书告诉我，有些狐狸就是喜欢独处。

      除了必要的照顾，我不再强行靠近他，在家里忙自己的事，给他独处的空间时间。

      莱菔反而变得粘人。

      他会陪我看书，陪我吃饭，窝在我的床头守着我睡觉。

      我一边受宠若惊，一边得寸进尺。

      我已经很久没翻过这本书了。

      3

      「青春期的小狐狸异常敏感，会因为不经意的话受伤，表现为大发脾气，喜怒无常。」

      我撑着脑袋冥思苦想，刚刚到底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伤到了我家莱菔的少男心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电话响了，是周鑫，她跟我在一个医院打工。

      划重点，她今天上班。

      我不太乐意的接起嗡嗡作响的手机，里面传来金子做作的问好。

      「宝贝，今天你好吗？」

      我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到一边。

      「不太好，什么事？」

      周鑫顿了一下，直奔主题。

      「妮妮的主人来医院闹事，院长勒令你二十分钟内赶来医院。」

      神经病吧，我家离医院就有二十分钟车程。

      「妮妮都走了得有半个多月了，他这会来闹啥？」

      「不理解，好像是从网上看了点科普，非说你为了赚钱就随意用那个EPO，害死了他的妮妮，草菅狗命…」

      我冷笑一声，随手抓了车钥匙就出门。

      「你让他呆着别动，我马上到。」

      妮妮是我第一个独立接诊的病例，一只挺漂亮的小萨摩，死于慢性肾病继发的贫血。

      他说的EPO是促红细胞生成素，确实不能随便用，容易引发免疫排斥。

      但是当时我等了妮妮一个周，她一直呈现的是不可再生性贫血。

      简单来说，不用药，它会死。用了之后可能会缓过来，可能会因为产生免疫排斥，需要输半年以上的血。

      这些话我都跟妮妮主人讲得明明白白，我倒要看看我哪里草菅狗命了。

      4

      十分钟，我气势汹汹的赶到医院。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医院门前的大阵仗给惊到了。

      妮妮的主人站在最前面，院长在边上对他说着什么，金子在一边陪笑，后面还有两个人拉着一条横幅。

      「姜妍丧尽天良草菅狗命，百灵识人不清赶紧倒闭！」

      我气乐了，还挺押韵。

      妮妮主人恶狠狠的瞪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我的血肉。

      「你还敢来。」

      来的路上，我朗诵了一遍清心咒，告诫自己要好好说话。

      这会清心咒的效用还在，我走到他面前，好声好气。

      「王先生，我们去里面聊聊？」

      王先生扯出一抹狞笑。

      「行，庸医。」

      终于在院长的办公室里坐下，我悄悄攥紧拳头，面带微笑。

      「不知道我的哪一条用药让您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呢？」

      我指了指横幅上的前半句话。

      王先生准备的很周全，翻出手机里的视频，标题：盘点那些兽医不肯告诉你的秘密！！

      我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也不能说错吧，就是说得太绝对了，EPO这个药应该慎用，但不是不能用，它是可以用的。

      院长还在边上虎视眈眈，我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

      「王先生啊，这些东西我都跟你讲过的。」

      我好脾气的跟他把妮妮的病情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

      「你说的这些东西太专业了，我听不懂，我就问一句，为什么你给妮妮用了这个药，她还是死了？」

      「我…」

      说真的，在临床呆久了，什么样的神仙都能遇上。虽然说，顾客是上帝，但是这样的上帝，不要也罢。

      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我当时还给你列了一个方案吧，用DPO，这您记得吧？用那个药的话，妮妮现在应该还活着，您为什么没选那个方案呢？」

      DPO是EPO类似物，价格是EPO的好几倍。

      王先生理直气壮。

      「我不管这些，反正我花了钱，你没给我治好妮妮，你就是庸医。」

      我气得头顶冒烟，面上笑靥如花。

      「这不是你选的吗，王先生？」

      院长咳嗽一声，拍了我一把，手劲很大，拍得我差点吐血。

      我闭嘴了，院长放心的总结陈词。

      「王先生，看来这就是一场误会，妮妮的死我们也很遗憾，我们打开门做生意，不知道你这横幅能不能撤了呢？」

      王先生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很欠揍。

      「实话跟你说吧，本来呢，我只是想要点赔偿，这事就了了。但是现在，我还要你开除这个庸医，不然我就天天来医院闹，让人知道你们百灵是个什么垃圾医院。」

      「？？？」

      碰上这样的无赖，院长那么圆滑的人都忍不住动怒，他找人将王先生请了出去。

      5

      事情远没有结束。

      王先生好像是一个挺大的博主，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

      总之第二天，我姜某人成了全网避雷的黑心医生，百灵作为包庇我这种医生的医院，自然落不得好。

      院长等在我的诊室，无比抱歉的冲我微笑。

      「姜妍啊，百灵是个小医院，庙小，遭不住你们神仙打架，你看？」

      没有太意外，我接过院长递过来的信封。

      「行，我今天就走。」

      院长惋惜地看我一眼，用力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临走前，他叹息一般说道。

      「小姜，别太倔了，该服软的时候就回去服个软。这脑袋聪明的人啊，在没有足够权利的时候，得圆滑一点。」

      院长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我再蠢也知道王先生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活了二十多年，跟我结仇的人只有林笑。

      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通电话骂他一顿，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我只好放下手机，换上笑脸。

      「进。」

      来人是隔壁诊室的李峰医生，他笑眯眯的。

      「小姜啊，收拾东西呢？」

      我跟他不太熟，只点点头，礼貌性问好。

      「李医生有啥事？」

      李峰走到我面前，笑得很油腻。

      「小姜你这话说的，生分了不是，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我没说话，他自顾自的道。

      「听说你被辞退了是吗？我啊，跟院长有点交情，也能说上两句话，你看？」

      他说着就想来摸我的脸，我被恶心得眉头直皱。

      正好刚刚的火还没来得及发，你非要现在来惹我，真是找死。

      我冷笑一声，反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随后装作不小心踩了他一脚，夸张的后退一步，吃惊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连连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