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图雅死了,她的心上人给她下了至毒。 我决定走出绝境之地为她报仇,也成功地处理掉那个另娶他人的渣男。 可他却只对我说:“月月,你没事就好。” 预言说我是个会乱世的妖精,可我真心无心害人。 我小心翼翼地生活,想避开那一语成谶。 可是,宿命向来无法抵挡。 1 虚渺世界里,灰蒙蒙的一片。 图雅站在这片世界中心位置的凸起的一小块上, 双手交叉附在胸前,无比虔诚地闭上眼睛,嘴中念念有词。 她在祈祷神的宽恕,祈祷神能打开这片禁地,放我们出去。 祈祷她的意中人…… 我站在她的身后,随意地捻起一株枝干长长的灰色小花叼在嘴里,目光漠然地落在她的身上。 随着她嘴里的咒词逐渐完成,一股没有方向的风卷起她脚下灰败的花草,在图雅的周身旋转起来。 见自己的咒法起效,图雅的眼中绽放出光彩。 在这片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机的地方,她那充满了希冀之光的神情,甚是惹眼。 能这么快就完成了这么繁琐难用的术法,不得不说,图雅不愧是大陆上首席位的祈福祭司。 更不愧为瓦洛兰之主的女儿。 可是不行的,因为这里是禁忌之地。 任何生物都会在这里迅速死去,释放出的能量只会被加速吸收。 如果不是我们俩的身上加了时间禁制,是断然不会看到这些花开花败的。 图雅的灵力要用完了。 随着风声落下,一切重新回于灰蒙平静。 她的脸上因灵力耗尽也灰败一片了。 「还是不行呢。」 跌坐在地上的图雅,声音悲戚。 这是她第三千零九次失败了。 我们已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三千零九年。 每一年,她都会祈愿。即便神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即便辛辛苦苦修炼来的灵力变得越来越少,她也从来不放弃。 谁劝也没有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愿。 而虚渺世界,是处罚之地。 是瓦洛兰之王,为了惩罚那些重大罪犯的地方。 而现在,他却用来关他的两个女儿。 是的,我也是瓦洛兰之王的女儿,我的名字,叫月暗。 图雅,是我最爱的姐姐。 2 虚渺世界里无法提供灵力供给,而消耗掉的灵力不挽回,就无法保持生命的延续。 在这第三千零九次的祈愿失败后,图雅终于迎来了她的生命终结。 这个温柔貌美的女人躺在我的怀里,眼睛一下比一下眨得缓慢。 「月月,」她扶上我脸颊的手温柔悲伤,「不要恨父王。」 她的声音好轻:「还有,替我跟怜止说声抱歉,我没法……」 再见你一面了。 无声的眼泪从图雅的完全闭上的眼睛里落下,一滴一滴地,打在我的手上。 我抬起早已朦胧一片的眼睛,看着最后的她,一点点地,化成了无数片血红色的小花, 然后缀满这个我创造出来的世界。 我骗了图雅。封禁之地向来是折麽人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地方呢? 她以为,父王还是爱我们的,不然也不会把这里变得这么宽阔还有花有草。 这些其实都是我做的,但我的能力还是有限,不能让这里有色彩。 可仅仅是这样,图雅也高兴了三千多年。 即便已经到了三千年关禁的时间,父王也没有如约放我们出去。 她也依然敬重这位无所不能的瓦洛兰之王,坚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舍得再让这个最爱的姐姐伤心。 即便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王,从把我们关进来开始,就没有想过放我们出去。 三千年,不过是他打发人的一个说辞罢了。 他希望,我们这两个女儿,最好死在虚渺世界。 尤其是我。 3 原本灰蒙蒙一片的地方,处处都落上了小红花。 好像一副没有生气的、色彩鲜艳的画。 悲伤充满着这里,姐姐的温柔停留在这里。 我站在其中,看着小红花轻轻摇曳,想起以前。 我们原本是瓦洛兰帝国最幸福的两位小公主,可是在我三百岁那年,发生了变故。 瓦洛兰所在大陆,是一个可以修炼的大陆,人的生命很长。 六百岁算成年,三百岁的时候要做一次启蒙。 而皇室子嗣背负使命不同,会多一道程序。 就是预言。 我三百岁那年,负责预言的巫师长老,已给皇室预言服侍近千年,从未出错过。 每个皇室子嗣以后的使命方向,几乎全出自这位兰长老之口。 圣罗兰帝国盛世数万年。 到我的时候,预言完的兰长老直接自尽了。 临死前,他朝我低首虔诚:「美丽的公主,你将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人。」 「你会打破瓦洛兰这盘精致无比的棋。」 那是第一次,巫师一族因为给皇室预言而丧命。 他的死,是天意所遣。 鲜血在幼小的我的脚边蔓延,鲜红的倒影里,映出我惊慌无措的泪颜。 当时的我,连修炼天赋都尚未觉醒,只是一个软弱无助的小女孩。 我的父王阴沉着脸,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 面无表情地给我这个他最小的女儿判了刑,哪怕我明明什么也不会做。 他的王权永远至高无上,决不允许有人冒犯。 图雅哭求父王无用,只好与我一同进入禁地。 她是为了保护我。 进去后,她每天都在安慰我,过了囚禁时间,父王一定会放我们出去的,怜止会来救我们的。 可她什么也没等到。 我摘了一朵小红花放在手心,看天上飘过灰白的云。 图雅,我要出去了。去寻找你没等来的答案。 4 禁地被瓦洛兰之王下过咒,但难不倒在这里成长了三千年的我。 我撕裂了这片灰败之地的空间,赤脚走了出去。 虚渺世界的空间流逝是外面的十倍,所以,回到这个我熟悉无比的地方, 这里刚刚过去了三百年,我刚刚过了成年。 四季温暖的瓦洛兰下起了鹅毛大雪,在那辉煌的皇宫,我踏雪而来。 白雪给每个人的身上铺满了一层灰絮,看到我,原本喜气洋洋的张张笑脸, 换上了惊恐之色。 我抬起冰蓝如晶的眼眸,带着戏觑之色望了一圈,红绸缎红色的禧字无一不再宣告着这里在进行着什么: 「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最先冲出来的是穿着新郎服的怜止,我姐姐图雅的‘心上人’。 与他人不同,看到是我,他倒是十分惊喜: 「月月,你出来了?」 他的身后,是穿着凤冠霞帔的云翳。我的三姐。 云翳死死地盯着怜止握在我手上的手,眼中蓄起痛恨悲愤的泪水。 精致的新娘妆都化不了她对我的恨。 「月暗,你怎么不去死!」 雪越下越大,我冷冷地抽出怜止握住我的手,冰蓝色的眼眸里一点温度再无: 「可惜了,我死不了。」 「而你们,却要给图雅陪葬!」 怜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的声音嘶哑无力,仿佛死的是他: 「图雅,图雅她……」 我的心中泛起恶心。图雅等了他三千多年,他去在这里迎娶新欢。 现在这种表情又做给谁看呢。 阴沉的灰云压境,空气里充满里死神降临的气味。 现在不再飘雪了,开始坠落无数的锋利雪刃。 来参礼的宾客四散而逃,到处哀嚎一片。 血河浸满红色的地毯,变得更加鲜艳美丽了。 「她如你所愿,死了。」我冷冰冷地看着站在那里傻站着的怜止。 他任由那些刀子将他的皮肉花开,像是感觉不到痛。 眼中没有光彩。 我厌恶至极又有些开心,姐姐,我为你报仇了! 「怜止,你恶不恶心人。」 「她身上的血花咒是你下的,你早知她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又深情给谁看?」 5 血花咒是一种能使人慢慢死掉的毒咒,被下咒者刚开始是看不出来的, 待血花咒长满每个脉络的时候,人死后会化作朵朵血花。 浪漫又残忍。 只有怜止会这个咒法。 想到姐姐生前还兼受着这样的痛苦,我的心中就恨意滔天。 谁都可以背叛我们,唯有他不能!! 我在手里凝聚出一把锋利的冰晶之刃,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胸口!! 「不要!!!」不远处被拉着的云翳撕心裂肺地喊。 怜止依然未动,他的脸上毫无血色,望向我的目光温柔缱绻。 我以为他会说一些和我姐姐死前一样的话,会对我姐姐忏悔。 他却只是在我逼近他的时候,动作轻柔地捻起我的一缕长发,像是捻起了最宝贵的东西。 他任由我将尖刃沫进他的胸口,嘴角勾起一个我第一次跟在图雅身后见到他时,清雅无尘的笑: 「你没事就好。」 「对不起,月月。」 好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