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爹娘早亡,孤身一人投靠我家 我家锦衣玉食养着她,从不曾亏待 可上辈子,她伙同我未婚夫杀了我,名正言顺吃我家绝户 再睁眼,我回到了表姐前来投靠那日 表姐柔弱,声声泣泪,声称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我翻了个白眼: “听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吗?” —— 01、 前世,表姐面子上待我如亲姐妹,实际背地里很瞧不上我。 就因为她身材纤瘦,身姿如弱风扶柳般妩媚动人,而我因为体型臃肿,行动费劲,走起路来呼哧带喘。 爹爹曾从漠北征战凯旋,带回来一张北熊的画像,身材肥硕、体型蠢笨,表姐看了忽而掩嘴一笑。 “表妹,这可是你流落在外许久的兄长?我瞧着你俩是极像的。” 她明明知道,自从阿兄战死之后,我便是家中独女,哪里来的兄长。 从那之后,表姐便私下给我起了个诨号,叫作“北熊小姐。” 她不仅当着府里下人的面如此唤我,去锦州城高门贵女间的宴席做客时,也会装作不小心矢口喊出来。 久而久之,锦州城中人人都知道,岑大将军府有位体重二百斤的北熊小姐。 从前我不计较,想着表姐将我当成自家姐妹才会如此玩笑。 可此刻,我死到临头才反应过来很不对劲。 “岑婉婉,你瞧瞧你这幅鬼样子,胖成这样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真不愧是北熊小姐!” “你何德何能,出生便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凭什么!” “我跟秦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你?哼,乌鸦怎堪配凤凰,你哪点能配得上秦郎?” 原来从前种种,都是表姐以玩笑的名义说出来的真心话。 可是,我眼下都要被推下山崖了,非得听这些糟心话不可吗? 如果表姐此时能听见我的心声,我头一件事就想告诉她,那个秦贺年我完全不在意。 在我心中,任他秦贺年有多风姿俊雅,也不比一块红烧肉更让我心动。 要不是嘴里被塞了一把杂草说不了话,我真想啐她一脸唾沫。 可我好像没机会了。 表姐和秦贺年想合谋杀了我,取而代之。 秦贺年将我五花大绑,死死压在悬崖边上。 我垂着头往下看,这山太高,一眼看不到崖底。 我已然精疲力尽放弃了抵抗,可这男人还是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压着我的脖颈往土里埋。 这狗男人是存了心要将我置于死地,生怕我还能挣扎着爬起来。 我感到脸上的肉已经扭曲变形,呼吸受阻很不好受。 额头上被石头砸出了大口子,正在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表姐柳如眉蹲在我身旁,看着我如死狗一样喘息还嫌不够解气,尖细的手指抓了一把尘土扬在我脸上。 我没来得及闭眼,细碎的尘土进了眼眶,真疼啊。 日头西斜,起风了。 山林间树影摇摇晃晃,如鬼魅一般。 秦贺年和柳如眉不再废话,二人使出蛮荒之力将我推了下去。 我四肢被绑,嘴上被堵,像一枚敦实的火油桶直直跌落山崖。 山谷有回声,我听见表姐轻唤,“秦郎,倘若表妹摔下去却没死,应当如何?” “那定然不会。这山足有百米之高,你看这崖下,全是乱石堆、荆棘丛。” 男人噗嗤一笑,“她这幅笨重的身子摔下去,不死也成了残废。” “她不是号称北熊小姐么?只怕将山脚砸出个坑,或响如一声闷雷?” 那之后我只听见两人得意的调笑声越来越远。 我真恨。 堂堂将军府的独女,死法如此草率,我不甘心。 02、 可能是怨念太深,我重生了。 一睁眼,正看见我娘将一床上好的被褥拢在表姐身上,为她驱寒。 床前的火盆里燃着上好的金丝炭,那是君上今秋刚刚赏下来的御赐之物。 “眉儿车舟劳顿累坏了,天可怜见的!”我娘抱着她心疼不已。 表姐瑟缩着身子躺在我娘怀里,身下是温软的金丝锦绣床单。 半个时辰前,表姐刚刚从一辆颠簸的马车上下来,一见我娘便直直晕倒在她怀里。 “姨母,我娘没了。”表姐醒来第一句话,带着浓浓的哭腔,让人心碎。 “我苦命的儿啊!” 我娘呜咽一声,与表姐二人抱作一团,哭得眼睛红肿,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表姐确实命苦。 幼年时便没了爹,刚刚及笄的年纪又死了娘,如今孤身一人,前来投靠我娘,就是她大姨母。 我爹是个沙场点兵的大将军,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冷酷,此刻也被表姐柔弱的泪水击垮,眉头拧做一团,眼中满是疼惜。 表姐赶了一千多里路程,天色渐黑才到达锦州城。 赶巧下了一场秋雨,表姐便淋了雨着了凉,强撑着身体不适,挺到了我家才敢晕过去。 孤女偏逢连夜雨,真凄凄惨惨戚戚,令见者伤心。 前一世,我见到如此情景,也是跟风落泪。 我哭得并不含蓄,我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大把,边哭边抬起袖子擤鼻涕。 表姐哭是梨花带雨,我哭则是天雷滚滚。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表姐抽抽搭搭开了口,声细如蝇。 “若非姨父姨母收留,只怕世间之大,再没眉儿容身之处了。” “此份恩情,眉儿必定铭记于心,只盼来世做牛做马来报答!” 我娘抚摸着她干瘪的脸颊,柔声安慰。 “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话。你且安心住下,以后在这个家里,你跟婉婉,我都当成亲闺女一样疼。” “婉婉有什么,你就有什么。” 边上众人都劝表姐不要想太多,人人脸上带着十足的怜惜和疼爱。 只有我神情冷漠。 若不是我过于肥胖的脸颊肉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窄小的缝隙,此时,他们一定可以看出,我的眼里盛满了滔天的怒火。 如果眼神可以冷冽如刀,此刻她早已千疮百孔。 “你听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吗?”我站在床尾,冷冷发问。 03、 一屋子人侧头。 “表妹,表妹这是何意?”表姐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凄美又迷人。 “既如此猜疑,我便随我娘去了吧,横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表姐扭着麻杆似的四肢挣脱了我娘的怀抱,作势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在我耳边炸了雷,我脸颊上的横肉瞬间被震得晃晃荡荡。 我娘身材那么瘦弱,跟表姐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没想到掌上的力气倒是不小。 我娘此前从未打过我。 我捂着脸颊,心里被委屈塞得满满当当。 “婉婉,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尖酸刻薄,这可是你亲表姐!” 呵呵,亲表姐? 我娘怎么会知道,上辈子就是这位亲表姐伙同我未婚夫害死了我。 之后,他二人过起了没羞没臊的日子,吃我家绝户,夺我家家产。 甚至我娘死的时候,表姐连张像样的草席都不肯给。 世人总容易被表面的假象所迷惑,岂知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表姐眼眶含泪,表情委屈,即使我什么都没做,看在外人眼里也像是我欺负了她。 我身形高大肥硕,表姐却是生来娇小瘦弱,两相一对比,更显得她楚楚动人。 她与我娘长相酷似,倒更像是亲母女。 我娘,我小姨母,我表姐,三人共用一副身材相貌模板。 而我长相身材随了爹,跟我娘半分都不像。 三年前我也曾体重不过百,可阿兄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我只觉得伤心欲绝。 当痛苦悲伤到无以复加,我只有不断地吃,不断地吃。 时间一久,体重飙升至二百斤有余,也就更懒怠动弹。 宫中的王御医说,我这叫“暴饮暴食症”,是病,得治。 成为胖姑娘之后,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人们本能地觉得胖子天生是强者,他们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不需要被额外呵护。 正如此时。 我捂着脸,眼泪从肉与肉的夹逢中缓缓流出。 “娘,你不疼我了?” 从前我不会示弱卖乖,可是上辈子表姐教会我,会示弱才有机会。 “爹,我今日读书,读到一篇叫作《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觉得极好,便想着讲来哄表姐开心。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娘看向我的眼神中有一丝复杂。 我爹哈哈大笑,大力将我拉扯到他身边。 “我的婉婉是天底下最纯真良善之人,哪里有什么错处?走,跟爹烤肉去!” 后院里烤肉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委屈,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爹,我是不是太胖了,惹得你跟娘不喜欢?” 我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低头继续手上的烤肉动作,“在爹心里,你啥样爹都喜欢,胖瘦又何妨?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