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人来人往。 可伊藤被某两位吓得够呛,导致他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就难以控制自己的呼吸。 陶队也觉得冷风正夹杂着腥气顺着自己的裤管攀爬而上,一路蔓延至心脏,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他似乎听到了无数人濒死前的哀嚎。 叫原本对谈话不知情的队员,也被紧张的情绪所影响,都安静地端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们慢慢吃。” 两名队长都意识到接下来的谈话,不适合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里继续,两人分头整理完餐具,在会议室里心照不宣地重逢。 “接下来的谈话涉及我方利益,还请陶队长保密。” 陶喆点头,抬眼看钟:“我们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 会议窒的门虚掩着,绿植在角落里午休,一切都与食堂的喧闹截然不同。 “事后,我们借酒吧里有人报警的名义,介入了‘幸运儿’的死亡。” 伊藤边说边将一叠纸质资料放在桌上推向陶队: 刑侦大队自然是无功而返,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 在发现不对后,副队长一脚踹开门,迎接他们的,只有无边夜色。 唯二能够证明他们之前不是在做梦的,只有沙发上带着余温的凹陷,与从大开的窗户中呼啸而来的风。 小林负责把门,他和队长联系上大队在请求支援后对房间进行了全面排查,在窗户的扳扣上发现了半枚DNA 与大半年前“八一九特大缉毒行动”中突围失踪的两位中其中的一位重合的指纹和攀爬器具留下的划痕。 那半枚指纹挑畔似的印在窗扣上仿佛在嘲笑着警方的盲人摸象。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当警方正因为“幸运儿”的死亡而阵脚大乱,几位殿后的前辈被一帮的小混混堵在巷尾扔厨余垃圾,技侦为了恢复信号焦头烂额时 那两位按照之前的计划,用早早就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攀爬绳,顺着窗户从七楼滑到五楼,在提前预约好的两商务单人间里一觉睡到天亮,再非常健康地吃了个早饭,又悠闲地逛了半条街,才从监控的范围里故伎重施的没了踪影。 伊藤抹了一把脸,似要把午后的困顿和烦躁驱逐,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在来之前,这位副队长已经三天没睡上个安稳觉: 证人笔录、口录、监控.无数事正在蚕食他的睡眠质量和头发。 “没事,你休息一下,我自己看。” 陶队在伊藤一头栽倒在桌面上进入梦乡前,贴心地替他调高了室内温度,拉上窗帘,室内只剩下了纸张翻页声。 …… 突然,陶队的目光停了下来—— 这是几十年前的资料,即使受到了相当精心的保管,但还没能逃过岁月的洗礼,开始发黄发脆,他看见了罂粟在打印纸上面无表情,目光似乎能穿透纸页。 两方的视线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在虚空交汇。 他莫约刚成年,低调得像一道影子,站在雨里,袖口裤管上卷,发丝被雨淋的贴在脸上,说是偏高的女孩子亦可。冷峻,目光如刀,脖子手臂小腿上处处都是伤痕和纱布,瘦得像一头刚厮杀回来的野生猫科动物,全身仿佛还残留着血腥和戾气。 机警又冷睁,寡言又疲倦。 上午,伊藤弥的严肃,仿佛还历历在目。 …… 据说这张照片拍摄于日本东京湾郊区的某家便利店。 当时,日本警方的人,是在跟踪浅仓司那老毒枭的另几位心腹,并没有对看起来刚成年不久的少年,有着多高的警惕。 虽然,他们在之后整理资料时,发现少年在那位便衣按下快门这一刻就觉察,并且找到了跟踪者,但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声张。 而他们在一个月后的行动中成功将那两位当场击毙后,也就把这件事抛诸世外。 ——原本他们是要活捉,可因那两位都是高危人物,且他们当时深入虎穴。故而,那场行动的指挥官,因害怕毒贩反扑而使行动功亏一篑,便在两方对峙僵持了小半天后,选择将他们就地击毙,果断撤离回安全地带。 几年后,他们才知道当年的判断有多么离谱: 他们那场部署严密的行动竟成了贩毒家族内部高层更新换代的媒介—— 那两名集团高层人物被击毙后,他们手下的产业,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打击和撼动,甚至是在他们死前的半小时,就已落入当年不起眼的几位小人物手中,其中就有罂粟… 当然,这也不能怪日本警方的人。 毕竟在当年另外两位才是目标人物,有谁能够预知到这个不起眼的少年,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爬到如此高度。 继续翻页,资料的年代一点后移,到了那张结婚证件照,黑白的打印,让时光瞬间就从形势课穿回恐怖片: 两人苍白,眼珠幽黑,嘴角凝固成僵硬的弧度,似乎随时都可以充当噩梦主角。 下面附着两张身份证,伊藤还贴心找了便利贴,用中文翻译一遍,贴在旁边。 花琹(罂粟)2097年出生。 陶队的目光再次停顿。 他姓花,日本可没有这个姓氏,倒是瓷国… 未尾是短的只有一行字的女孩子的个人资料: 席萌(古柯)2098年出生,国籍:瓷国。 她来历不明扑朔迷离,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 陶队的大脑高速运转,他悄悄摸出智能机——手册上是有不得将重要线索透露给任何人的明令。 非常时期,也顾不了太多,敌在暗我在明。 可鬼才知道与他们之前交手的两位,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才放过他们的? 任人宰割,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他从通讯录里翻出个无备注的号码,给从特情组派来参与此次行动的外援,发了数条带照片的短信。 帮我查两个人。 对面迅速回了个好字。 陶队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并没有发现伊藤睁眼看着他,没有阻止,反而在他查人的时候还松了口气,这才真正的进入了睡眠模式。 …… 办公室 见队长离开后,队员们也匆匆回了原先的办公室——告别时表面其乐融融,暗地里,却都对彼此的下一次见面,心知肚明的回避。毕竟,大家都只是合作的陌生人,特别是涉及核心利益时… 如同往常一样,办公室里迎接他们的只有同事的呼噜声。 冯彦和邓湘颂各自回座位补觉,姜宿年则看着他们临时名义上的副队长江亦轩欲言又止—— 他对于三天前,那场病床前的谈话还是心有余悸,而领导们对于漏洞的遮掩更是让他心烦。 “江副,我觉得…” 还没等他说完,江亦轩利落的比了个让他闭嘴的手势,指了指还在熟睡的同事,从抽屉里抽出了纸和笔,开始和队友无声的交流起来。 一张人物关系表,逐渐在两人的笔下呈现。 江亦轩边画边打开光脑,将陶队发来的图片放大。 姜宿年本想回避,不料,江副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开了投放模式,将光脑中的电子资料都投射在了人物关系网旁。 姜宿年:!! 不是,为什么陶队要将这么重要的线索交给一个才相处不久的便衣? 虽在传闻中,江副可以直接纂陶妈的位… 姜宿年愤然停笔开始盯着对方的发旋发呆,江亦轩用笔帽捅了捅他的手肘,字迹凌厉又工整: 如果你卧底六年仍未暴露,随时可以重复利用,且有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队长也可以将重任交给你的。 姜宿年一脸错愕,而江亦轩则在纸上画了个哭泣的小人以示无耐。 重复利用:意味着他还没有完全摆脱黑色地带,在拥有无数人脉资源的同时,也失去了一部分的自由,江亦轩撩起袖子,红色的手环紧紧扣在伤痕累累的手臂上,是荣誉亦是枷锁。 姜宿年抿起嘴角,肉眼可见的沉默。 …… 他还在实习期内时听前辈讲过,如果有人臣底、任务成功,且本人没有任何暴露的危险,就会带上手环,近期接受随访,随时准备继续。 蓝色代表秘密,红色代表机密,黑色代表绝密,白色代表指人译。 除了白色的终身佩戴不可摘除外,其他的只有在观察期结束后的两年内会带上,这是为了密切关注卧底的身心健康。 …… 当然,前辈顿了顿,白色手环可是非常少见的呢。 老人白发苍苍,身着白衫,袖子上卷,白色的手环扣在手上和肩章一起成了他和他们毕生的信仰。 远处,警车的灯光在阳光里绽放。快要退休的前辈不急不缓的走到指挥车前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笑着冲着他挥手。 小朋友,有问题就问,别犹豫,再见。 随后,前辈指挥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场缉毒行动,在辙退的途中遭对方狙击手偷袭,壮烈牺牲。 他最后一次在警局看到前辈时,他已经在相框里笑得慈眉善目,不再因为连轴转的工作和高强度的压力而眉头紧锁。 再见就成了再也不见。 现在想来,只剩惋惜和遗憾。 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 席萌? 等等,冯彦的那位年轻的主治医生也姓席! 同姓且长相相似,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拍即合,决定抽空去拜访一下那位席医生,顺便替冯彦问一下恢复期的注意事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