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胧,夜色渐起,守门的人正要关上城门时,有个女子进了城。天刚下过雪,女子披着斗篷,仅露出一双眼睛,眼角低垂,有些哀婉之色,令人怜惜,似乎有些畏寒,拉紧了斗篷。她悠悠离去的背影,看起来十分柔弱,薄薄的斗篷被风一吹,更是降低了她前进的速度。 慕南星哈了哈气,紧了紧衣衫,顶着风前行,在一栋灯火通明的楼前停下了脚步。面前的这热闹,与这瑟瑟寒风竟像是两个世界了。红墙金瓦,金碧辉煌,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好大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齐云节”。 正抬脚准备进楼呢,慕南星耳朵一动,听到了楼旁小巷有打斗的声音,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呼救声实在揪心,又看到门口守卫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皱了下眉头,感慨自己的心地善良,还是没忍住去了巷子。 这几个人像是滋事惯了的,对着角落里穿着青白衣衫的少年拳打脚踢,少年鬼哭狼嚎,一眼看到巷口的慕南星,呼救声倒是一下子小了些。 看到来人是个弱女子,水灵灵的,眼角低垂,但是神色又有些不耐烦,开口嘲笑,“你小子,喊了个女人来,还这么漂亮,是要造福我们兄弟几个啊?!”少年也在后头对慕南星摆摆手,示意她赶快离开。 慕南星看着滋事几人恶心的嘴脸,轻哼一声,利落出手,身形速度之快,一下子踹飞了站在最前面的胖子,对着其他人勾唇笑了笑,声音清亮,“是啊,……来送你们上路的!” 她悠悠朝着几人走过去,活动了下手腕,程云九只听到斗篷胡咧咧在风中作响,很快,那群混子就乱七八糟倒在雪地里哀声低号,寻事的人见慕南星是个练家子,不多加纠缠,赶紧跑路了。 慕南星拍了拍衣角的灰,这几个人是齐云节内赌场的常客,他们身上的香是里面赌场独有的铜味,看来是这个少年在赌场赢了太多,有人眼红来抢钱的,真是下作。 程云九靠着墙慢慢站了起来,缓了缓,看到慕南星腰间双刀上有天狐的暗纹,他惊愕抬起了头,随即掩去,拱手道谢,“多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本是一文弱书生,遭了两次围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姑娘见笑了。” 慕南星回头一看,是右相程家幺儿程云九。他的衣衫已经蹭上雪后的泥泞,看着有些不堪,但态度倒还文雅,如此书生,刚才的鬼哭狼嚎真的是他发出来的吗?她摆了摆手,看程云九尚不至于死去,就准备离开。 “姑娘大恩,小生必要报答,金银俗物我也不好意思拿出手,只有这个玉佩勉强表意。”程云九咳了几声,执意要把玉佩给她。慕南星见他态度诚恳,手里的玉手感轻,应该不是很贵重,索性就收了下来,点头示意一下就离开了,身后的程云九倒像是长舒一口气,看起来如释重负。 慕南星把玉随手塞在袖间,进了楼,向迎上来的侍者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走上了三层。熟门熟路,倒像常客,确认周围没人以后,闪身便进了内间。 另一边。 允娘得知楼主回来的消息后,便推了事情,来到三楼最里间。她整了整衣衫,顺了顺气,把寒气抖在门外,抬手轻敲了门。得到应允后,她轻轻推门进去,一抬眼,就看到慕南星搂着一只猫,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的吃食,慵懒卧在软榻上。猫咪一看到允娘就拼命挣扎,慕南星把猫放在地上,这猫就扑到允娘怀里。 “司北来了。”慕南星说着给允娘倒了杯酒。 允娘跟着慕南星走南闯北,三年前就留在了京城,坐镇齐云节。她年龄尚轻,容貌昳丽,这些年的经历让她为人圆滑了不少,来来往往的人都叫她允娘,只有慕南星会叫她司北。 允娘给猫咪顺了顺毛,把它放下,恭敬地行了礼,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缘何今日就来了?往年都是廿二十才回京。”说着,她去一旁书架的暗格处取出账本,递给慕南星。 慕南星放下筷子,随手翻了翻,瞅个机会,一把逮住了那只猫。“你管事,我自然是放心的。”猫咪一开始还挣扎,后来就懒得动了。 允娘收拾了一下桌子,吩咐外面的人换糕点来,坐下沏茶。 慕南星一手逗着百岁,一手捻起一块桃花状的点心,咬了一口,“西南道凉城似乎不是很太平,我去看看,顺便来此处歇歇脚。” 十年前,大离国发生了一场江夏王谋反案,朝野上下一片动荡。为了大离的稳定和百姓生活的安定,新帝慕容晖以十年贸易税减半的让步,和西南边乾石强国定下了10年内两国不起战、不干涉他内政的定风波之约。改年号大元,万般过往,一切新基。 而如今,十年之期将至,西南道凉城有一股势力蠢蠢欲动。 “凉城?不是穆香在那儿吗,哪还要你亲自去?”允娘很是诧异。 齐云节是礼光城最大的销金窟,因其娱乐休息功能兼备,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都会在此处谈笑。酒醉休闲之时,也就会说出些秘密来,因此却也成为了信息大集处。 “你想,凉城商人不涉文人不及之地,唯一能做文章的,就是-”慕南星和允娘对了对眼,语气懒散,“承宇营。” “程家长子程云亭带兵,驻扎在凉城外,有个两三年不曾回京了。当年圣人打算派人镇守西南,众臣默默,还是程云亭毛遂自荐才结了这事,可是为朝廷乃至天下解决了一大麻烦,何人胆大包天至此?” 允娘一边说着,一边转动书架上的玉如意到一个特定角度,进到密室里,不一会,拿着两本册子出来,“这一本是西南道的人文地理民俗,一本是承宇营的。” “你觉得他会参与其中吗?”慕南星顺着百岁的毛,并没有抬头。 允娘抬眸看了她一眼,“程家都是忠肝义胆之辈,不然当今圣上也不能这么信任程右相。” 慕南星懒懒接过那两本册子,随手放在桌子上,“所以要亲自去一趟啊,涉及边关军政,还是谨慎些好。说不定还能卖个人情。”